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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的境界

  • 作者: 多令
  • 发表于: 2017-02-11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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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父亲打电话问我“远方亲戚们今年又酿了梅子酒,你看我们是不是再买一坛?”亲戚家的梅子酒是自酿的,闻起来没有酒香,倒是有一股子冲鼻的青梅味儿,喝起来清清爽爽,不过分量多了也容易醉。去年买的梅子酒多是我一个人尝尽的,几大杯下肚,眼前便是晕乎乎的,扶着墙左摇右癫,笑着跟母亲说“这下我算知道醉酒的滋味了。” 

我不爱喝酒,但爱看人喝。《水浒传》里鲁达拉着史进,小酒馆里一海碗一海碗地往下干,店小二还特地在外面备上了驴车。史进不解“哥哥莫非每次吃酒都要吃醉不成?”鲁提辖端酒一腔怒言“如今这世道混沌,人也活该混沌,洒家别的不愁,就愁这吃酒吃不醉!”说完便又是一碗干尽。“吃酒”二字想想是十分符合英雄豪杰的身份,一个“吃”不仅分量大,速度也快,足显酒量的不一般,而“喝”便一定是要拿个细颈酒壶,一窄口酒杯,方才衬得上文人墨客的附庸风雅。我曾经一度眷念着“吃酒”,心想能吸引着一众好汉为之倾倒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等到果真受了亲戚的怂恿,拿筷子沾了点酒水,脸禁不住皱成了一团,嗓子火辣辣的,暗自埋怨好端端的高粱如何成了这等怪味道,从此便滴酒不沾。 

家里是一年四季未曾缺过酒水的。父亲平日里不喝酒,顶多也就是晚饭后自斟自酌,两三杯而已,点到为止。因此亲戚往来的酒便多半存了下来,候着机会再转手送给别人。而一到了过年,父亲的酒瘾便犯了,去别人家里吃饭定是要与房主人喝个一醉方休,也只有此刻我才明白,父亲平日里是好酒的,只不过少个人喝罢了。酒桌上,每个人都是一副通红着的脸,结巴的口若悬河,胆小的豪情万丈,甚至一向不爱说话的父亲也嬉笑着脸讲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每个人此时好像心里憋足了话,互相拽着对方的手倾吐,虽然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牢骚。更有甚者说到一半,禁不住泪流满面,说自己苦了大半辈子,丝毫没有感受到人生的一丝乐趣,于是整桌的人也跟着流泪,叫人看了摸不着头脑,摇着头苦笑。酒过三巡,后半夜便是热闹非凡,醉酒厉害的扶着墙呕出了一肚子酸水,赶紧被人拉回到自家的床上,也有一些酒量不凡的能人,大口嚷嚷着“没醉没醉”,实际上早已经开始口齿不清,神色恍惚,更有人抱着酒瓶死不松手,并趁机再灌下一两口,似乎想醉得更彻底一些。每到此时,心烦意乱的便是各家媳妇,她们一边照顾着自己的丈夫,一边陪着笑跟房主人致歉,醉酒的开不了车,此时便要劳烦一些清醒的乡里邻居。于是,在这个深夜,清冷的山峦中,远方总有数不清的车灯,在雾气中闪烁。 

喝酒图醉,似乎是每个嗜酒者的基本要求。鲁提辖言“洒家别的不怕,就怕这喝酒不醉,可越是想醉,就越不容易醉!”连父亲也说“喝酒的人最讨厌假酒,假酒不纯,怎么喝都不醉!”人喝醉了干什么呢?寒士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离人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苦情人盼“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而我的父老乡亲,恐怕盼的只是能在醉酒的分分秒秒里忘却杂陈琐事,沸腾几经平息的热血,求生存,也求曾经。 

艺术家醉酒后往往灵感迸发,写下不朽的诗篇或是经久不衰的舞曲,而乡亲们的醉则仅仅为了遣怀,从这个角度讲,他们的醉酒境界似乎低了不少,然而酒的出现从来都不是为了舒展任何人的情绪和忧愁,它从地里来,从粮食里来,从阳光和空气中来,你欢畅与否,悲苦与否,创造的作品上乘与否,似乎与这看起来通透无比的液体没有丝毫瓜葛。只要将它盛在器皿里,稳当当地端到木桌上,便是对酿酒之人最恰当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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