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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有雨东边晴

  • 作者: 沉语落言
  • 发表于: 2025-08-01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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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骏马”厂2车间办公楼前,田城洋还没来得及大发感慨,就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个举动。尤其是他离开“奔月”厂才1个半小时,他就踏上了眼前极少涉及的领域,一个别人多少寄予想象的地方,车间领导的办公室。
  他仿佛打破了以往的惯例,一鼓作气大步上了办公室二楼,还大声拍着领导办公室的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此刻他的心情是激动还是冲动?还是心情大好的宣泄,抑或是种展现自我的情感张扬?
  拍门的动作的直白流露,拍门声音的不同寻常,已经由不得田城洋多想了,反正他现在已是胸有成竹,今非昔比了。两个领导正在里面,闻得这番举动不觉浑身一震,大觉意外: 这是哪个?怎么这么干呢?还知道规矩吗?
  两个领导的大脑里,搜索了可能性,冒出两个重大疑问:怕莫是哪个地方突然起了火吧?那通知消防就行了啊?要不是哪台设备出大故障啦?哎呀!要真是哪台设备捅了篓子,这个月的任务怕是要泡汤了!真是要命呀!
  可外面只有拍门的声音,并没有叫唤什么。看来找上门来的人有点笨!两个领导相对地嘀咕了几句,放弃了继续追问的想法,还是继续喝茶才好。眼下要喝的好茶,还是厂销售部长送来的,是为计划落空而请求包涵谅解的。
  田城洋的动作有点贸然,接连拍了几下房门,房门忽而像带了自动装置无声地被打开了,开了之后就瞧见了里面的风光。两个领导一齐站了起来,
  不过只站了一眨眼的功夫,眨眼之间就照旧坐下去了,仍然端着白瓷茶杯。
  田城洋有点不够意思,他已经走到领导的办公桌前了,竟然还没有跟领导打声招呼,这显得他真是一点都不讲规矩,到底是下面卖死力气的工人。
  不过,田城洋还是觉悟过来了,他连忙堆出了笑脸,连忙招呼两位顶头上司。
  两位领导并没吭个声,或许心里还憋着气儿,只想找个由头训他几句才是,让他好好明白如何尊重领导。不过,他们的习惯起了些作用,在他们的印象中,这小子是从来不登三宝殿的。他这次来了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两个领导到底还是放下了茶杯,接连地端了端身子,抬起手来拽了拽衣领,摆出了多少有点高傲的姿态。话头是由书记先牵出来的,他有管职工思想教育的职责,话一说出来果然是指向分明:你到这里是要解决什么问题?
  年纪大点的主任面色不屑,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子还有啥好事?还不是找啥子借口滋事生非?哼!个小泥鳅还翻得了大浪?一个一年到头剃光头没一点颜色使出来的家伙,有个什么能耐?真是荒唐笑话!在这里丢人现眼!
  田城洋面色淡然水波不兴,靠近了那张宽大的办公桌,迎着两位领导诡异的眼色,一把递出了写好了的开除报告书。报告书在桌面上方停留了一会,随着自然风的轻轻吹拂,几乎瞧不见地抖动着,仿佛在轻声呼唤看一眼吧!
  书记稍稍地抬了一下手,把这张纸片儿接过去了。他斜着眼色大略地瞄了一眼,脸色顿时晦暗下来,好像有冰霜涂在了脸上。他不由转给了皱起眉头的主任,主任接过这纸片的一刹那,他像丢掉了沉重的包袱一样轻松了。
  主任很不情愿地瞄了一眼,那纸片上的字像惊飞的马蜂,让他更是双眼一瞪吃惊不小!他心中的嘀咕差点冒了出来:哎呀嘿!这貌不惊人的混小子,怕是吃错了药吧?怎么会自己开除自己呢?怕不是神经受了什么刺激了?
  田程洋多多少少明白,自己的表现在两个领导脑子里,没有什么一点拎得出来的印象。他又从来不接受加班任务,做活挑三拣四又常常请假缺勤。还传闻他的宿舍里,经常丢什么东西,他又经常半夜不睡,很是遭人怀疑。
  令人奇怪的是,那张写了不少字的纸片,滞留在主任手里,竟然保持了没有半空坠落的样子。主任刚才还和书记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商议,找个什么由头,打一份两页纸的报告预备递上去,要厂人事部批准田程洋下岗的。
  呵呵,天上还真有馅饼掉下来呀!田程洋自己要开除自己,这不正中了我和书记的下怀吗?主任把那份报告书递给了一旁的书记,那个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书记当仁不让地接过来,快速地从笔筒里抽出了钢笔,正要落下来的关口,手忽而停在半空,像在显示权威一样,预备在报告书上划拉一下。
  或许有点莫名其妙,主任突然拽了那只笔一把,怪异地瞧了瞧书记一眼,语气平和地冲着田程洋说,我看是这样吧,你啥时候把“奔月”电动车厂的机密图纸搞来了,我马上跟你批报告。甚至临走之前,我可以补偿你一个月工资,陪着你喝茶送你一程。至于什么后果的事,我们都整个都给你兜底。
  主任这番话说出了他最高的水平,一般地让人听起来没啥子把柄。可田程洋听了并不是这样,他的大脑像触电了微微一怔,立刻冒出了一串疑问,搞机密图纸?这不是暗示逼我去盗窃吗?他怎么打起这么恶劣的鬼主意?
  田城洋想着想着心里来了火气,心里不停地抱怨了,他俩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啦?莫非也听信那些信口开河的鬼话?难怪这么多年来,自己没见到他俩好的脸色,只看到遭受冷落漠视,搞了老半天,他俩是带了有色眼镜啊!
  不过,田城洋还是宽容地熄灭了火气,很自然地浅浅笑了笑说,你指的是车子电能制动闸技术吧?我很清楚这个关键问题。“骏马”厂车子的质量原因,就是这项技术一直未能突破嘛。当然,我不否认厂子里也在下功夫。
  我已经去了“奔月”厂,他们的厂长看过我的技术图纸了,当即拍了桌子夸赞了我,主动伸手握着我的手,我好像是什么贵宾,受到了热情的接待。这个态度对我太好了啊!让人非常感动!哎哟!瞧我,咋一高兴说过头了。
  你说什么呀?“奔月”厂会接受你?你把关键技术给他们啦?你从哪里搞来的这个?这项要命的关键技术,厂技术部搞了7年,都搞出了神经病,你从哪里搞出来的?你又怎么随便交给他们?你得及时给我们打个招呼啊!
  主任气恼地追问了一番,书记也插进来追问,噢嗬!你犯了什么糊涂症?怎么搞我行我素这一套咧?你难道不清楚吗?“奔月”厂是自己“骏马”厂的死对头。这是多年以来的竞争老对手,从来针尖对麦芒的,地球人都清楚!
  田城洋还是沉得住气,脸上瞧不出生气的神情。他甚至自己去找来纸杯,去饮水机那里接来热水,接着坐下来悠然自得地喝了起来。他放着耐心给对方解释道,不是哪里搞来的,是我花了6年功夫,自行研制出来的。我之所以没跟你们打招呼,是有我难以言说的苦衷,这个想必你们也是很清楚的。
  这番有点掏底的话讲出来,两个领导听了并不清楚。他俩怎么知道一个普工心中揣着的小九九,甚至不去想进行探究的,觉得犯不上有这个念头。他俩的眼里自然是进度、业绩、晋升,目标、声誉,等等这些个头等大事。
  两个领导的大脑里,此刻飞旋的是那张极为要命的图纸。那可是他俩的命根子,攻关法宝。所以,两人像瞧新媳妇一般瞧着田城洋,等待他把那张宝贝图纸完好地交在手上。当然,是可以考虑给这小子加点工资作为奖励的。
  田城洋果然说到机密图纸了,他说的相当坦然、坦率。他说这份图纸还给“奔月”厂复印了一份,当然图纸上签了我的姓名。“奔月”的两位领导接见了我后,要我坐下仔细谈,还给我倒了铁观音茶,敬了“大中华”的烟。
  你们看,两个厂长待人好客气啊!厂长拍着我的肩头,对我说,只有你们开除了我,以后我研制的技术就与你们无关了。副厂长也一脸笑意地说,你来咱们厂后,我直接把你安排在技术攻关组,可以充分施展你的才华了。
  什么什么?这怎么有可能呢?这不是天方夜谭吗?他们还要你研制什么?别瞎吹得无边了,你只不过是个中技生啦!为了达到跳槽目的,你就瞒天过海糊弄他们?你该不是为了得到我俩的签字,故意编出似是而非的谎话吧?两个领导像听到水牛生出了头大象,荒谬得不可思议,又是疑虑重重。
  哦,对了,忘了告诉两位领导。5年前,我拿到了电大机电自动化文凭,这现在不值一提了。接下来就是跳槽后,我就要进行喷涂技术研制。“奔月”他们安排我到上海名厂学习,作为优秀骨干分子,带头组成新的攻关团队。
  田城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像有点在卖关子。说句老实话,我是不想过去的,那边曾是我爱情伤心地。现在看来,哪里跌倒,还得从哪里爬起来。一个人还是要朝前看的,要把自己的视野放大些,争取活出更加缤纷的色彩!
  什么爱情伤心地?两个领导听了这番话,面面相觑。书记吧嗒了嘴巴说;这么说这么说,你到现在还没成家么?哎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咧?我老婆就是厂工会女工部的,你早说不就没有多少遗憾了?正像你刚才说的,哪里跌倒了,还得从哪里爬起来。我跟老婆随便说一声,马上就给你物色个好的!
  书记说着番话的时候,声情并茂也不夸张。他自认为还是充满了情感的,是实打实的,发自内心的,很能打动人的,是发挥了自己说话的领导艺术的。主任听了他番言辞,也觉得书记肚子里还是有货的,眼神瞧他时有了亮光。
  谢谢两位领导的好意,现在犯不上再操这份心了。田城洋说的这句话,表面是讲客气,其实听话听声是另有所指,只不过在此刻给他俩留了面子。两个领导也是奇怪了,居然少见地放低了姿态,姑妄听之混小子自由发挥。
  我已经有了很明确的打算,相信很快就有满意的结果。是呀,我盼望这个结果真是眼睛望穿了!山不转水转,东边不亮西边亮。这件事情结果的满意度,确实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嘿嘿,真是天道酬勤,可谓后会有期啊!
  田程洋说这番话的时候,头部不觉昂扬起来,脸上像被朝霞涂上了一道光亮。瞧着他这副精神状态,像打了一剂鸡血针,那股蓬勃的力量扑面而来或许他觉得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咸鱼熬到了头,总算到了翻身的一天啊!
  主任毕竟是老资格的领导了,说话依然带着训导口吻,听说当年你来我们厂,说是那边奖金太低,我们看你大小还有两把刷子,才接纳了你。你现在怎么忘了知遇之恩呢?这么些年来,你知道你背后的非议有多少吗?可我们还是没放弃你,试图用最大的力量挽救你,你怎么就会无情地忘了本咧?
  主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越说火气越大,像在现场抓住了该死的小偷。他这样说话办事成了习惯,也可以说是他的本色表现。再看书记的脸色也不自然,像欠下他许多人情。虽然没有借风点火,但眼神里透出了责怪的神色。
  领导哇,你们有所不知啊,说出来也有点献丑了。田程洋仿佛忽视规矩了,也不管自己处在什么位置,竟然去那角落里,自己动手拿了张椅子,一点不客气地坐下来,像在跟哪位伙计泡吧聊家常,叽里呱啦无所顾忌说开了。
  5年前,我无奈离开喜爱的女友玲儿,单枪匹马来到“骏马”厂。玲儿嫌弃我只是一个普工,没有一点含金量,谈了3年闹着要分手。我软磨硬缠好话说了几大箩筐,玲儿是咬牙关不买账呀,转头就跟一个工艺员好上了。
  没办法,看当下这个世道,哪个女孩不是要攀高枝?怪只怪自己没一点能耐,只好打脱牙齿往肚子里吞。树挪死人挪活,转身投奔到这里,原指望落实自己的小愿望,可这么多年苦苦努力,还是不被看好,现实很是残酷啊!
  像被谁狠狠偷袭了一样,两个曾经的领导听了,霎时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半天说不出一个词儿。他们就是抠破了脑瓜也没有料到,在有关这小子那些传闻的背后,竟然隐藏了这么深层的苦衷。那份最多百来多字的开除报告书,像一捧刚出锅的滚烫棘手的山芋,摊在手掌上还真是难以拿捏得住。
  田程洋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完了,对他俩已是情至意尽了。他干脆利落地离开了那张座椅,再次默默地瞧了他俩几眼。哪眼神里也没了责怨和气恼,甚至产生了一丝儿可怜感。他下意识地晃了晃脑瓜,也不想格外补充新的意思了,来了个颇是优雅的转体动作,朝办公室的房门迈开了心平气稳的脚步。
  两个领导像被一声霹雳震动了心的深处,一个恍惚之间蓦然醒过神来了,不约而同地急忙开口叫道,喂喂喂,就这么甩手走了?你都还没作批示的呀!是咧,再怎么样不愉快,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的,就是演戏也得演全套嘛!
  田程洋不觉缓缓偏过头来,张口说出的声音不高不低,朝着两个茫然失措的领导,淡然地笑了笑说道,呵呵,你们想想看,这批示现在还用得着吗?是呀。还用得着么?犯得上吗?自动辞职还要批示呀?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田城洋想到这令人喷饭的镜头,脚下的步子不觉大了起来。前面不太远的水泥通道上,仿佛迎头走来了玲儿和女儿的身影。她分明已经离婚许久了,厂长朝他伸出橄榄枝的时候,就透露了玲儿现在的处境,说得令人不觉动容。
  玲儿挎着小包牵着小女儿,像小鸟一般扑扇了过来,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那铃铛般的笑声像天籁传遍了四面八方。天空瓦蓝,云朵像花絮飘浮,明亮而柔和的阳光,倾出了无边的温柔,洒在了田城洋眉开眼笑的面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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