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祭春风

　　父亲来南京做白内障手术，上午才接出院，清明假期里没法办理出院手续，只能假期结束后的工作日再去结账。
　　父亲说：“做手术时基本没感觉，不害怕，是个小手术。现在看东西远得很清楚，新闻联播上主持人的发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说，“眼睛里有一个发亮的东西。”可能是摘下白内障后换上的人工晶体。
　　于是父亲又恢复了远视眼，戴上老花眼才能看书。还帮助，将我家的地扫了一遍。
　　家里的气氛变得愉悦，可喜可贺！

　　这次多亏了同事帮忙，在医院方面打招呼，第二天就住进病床，顺利安排手术，不用等一周后的床位。越来越感觉人际关系的重要，互相帮助的重要，很感谢大家，以后我再也不会疏忽人际交往了。
　　幸好大姐来，在医院里陪护了三天，我工作忙根本请不了假。
　　对家人、朋友、同事和打交道的各路人马，都要热心相助，社会是人与人，而不是孤独的人。

　　放了大半木桶浴缸的热水，让住了一周医院的父亲泡了澡，他洗后出来说：“好舒服，变轻了一样。”然后客气地让我帮他剪脚趾甲。
　　我安慰父亲说：“我们对父母好，等我们老了，我们的孩子也会这样对待我们。”父亲觉得我的话很有道理，提醒我说：“我右脚有一只鸡眼，只有一只，帮我修一下，多修一点。”
　　父亲的脚趾头已经钙化，一片轮廓模糊的趾甲，很厚，质地疏松，人老了竟然是无法挽回的事情。
　　当父母不在世时，子女也变成老人，不是可怜的老人，而是有子女孝顺的老人。至少很放心自己的子女，父亲很坦然地接受，再也不说“一只眼能看见就行了，能用多久呢，另一只就不做了。”

　　打算过半年后，秋天时再为父亲安排另一只眼睛的白内障摘除手术。没有失明的担忧，父亲的心情明显好多了，很兴奋地独自出去散步，还给母亲买了北京糖果作为明天回家的礼物。
　　如果母亲进行早期治疗，或许不会瘫痪在床，他们一生都是极善良的好人，都说好人有好报，如此高寿，生活的质量要有保障才好。我有些自责，人老了往往自己做不了主，需要家人去关心，去帮他们下定决心，若能更早地关心父母，母亲或许能与父亲手牵手散步。母亲最后一次来我家还是十三年前我刚生下女儿时，上一次回去她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只知道傻笑，却认识一直照顾她的父亲与哥哥。

　　今年的清明假期没有回老家祭拜，连续五年我都雷打不动地在清明节回家乡，开车带父亲上山扫墓。我喜欢一件事情坚持到底，今年却不能回去。家乡的堂侄女儿发来信息，问我们为何没回去祭拜，我只能如实以告。
　　今年是大伯母过世的第一年，无论如何应该去新坟上祭拜，可是正遇上父亲眼睛手术，活人更重要。
　　被告知，侄儿侄女已经去过扫墓了。

　　老家人的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男孩子在家受宠爱，很多被溺爱得没有出息，不能顶门立户，父母老时靠女儿的反而多。侄女儿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也有胆识，虽然父母离异，幼年跟着奶奶长大，父亲与弟弟都不长进，可是侄女儿一直帮衬娘家。侄女婿又是一个能干的人，夫妻俩人勤劳热情，并肩奋斗，生养一对儿女，在小镇上过着很不错的生活。
　　上个月我父母修整坟地的事情，也多亏侄女婿帮忙，越来越觉得亲情的可贵。即便是堂兄家的女儿，因为与我们同出于一姓血脉，感到亲切，相互依赖。
　　上月中旬，二姐被派去监收父母的墓地工程，结算尾款，正逢侄女儿家承包的鱼塘里起藕，侄女儿喜气洋洋地说：“二姑，正好带些藕回家吃，过了一个冬天，水里的藕很甜美，春三月起出来最时鲜，市场上卖得不到这样的。”过春节时回老家，吃到塘里起得鱼，外面买不到的鲜美。
　　二姐当时还推辞，说：“还怪重的，我一个人在家吃不了多少。”她原不想带，可是侄女儿盛情难切地装了一袋，刚出泥的白藕肥美，从粗糙的外皮下透出鲜香，不起眼，却格外清甜。
　　二姐将其中一半做成藕饼，周末带来南京，两家人一起吃着软糯的藕饼，和清炒的脆嫩藕片，将亲情从老家带到了城市，夹着春暖的山风，不止是美味，买不到的是亲情和感恩。

　　虽不能亲身回去扫墓，深夜遥寄，托付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