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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 二林
  • 发表于: 2015-03-28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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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快要在山的另一头落下去时,临清看到了娟姐,她背躺在一块田地上,压倒了一大片绿油油长势正好的菜叶地。在满天霞光的照射下,临清看到娟姐浑身赤裸,一丝不挂,羊脂般的皮肤细腻光滑,头顶有一个大洞,正洇洇地冒出深红色的鲜血,鲜血沾满了乌黑的头发丝和鲜绿的菜叶,然后慢慢变成黑红的血块。两只手背着平放在土地上,手指用力扭曲,呈现出不可思议的形状。临清望望山的那一头,此刻太阳已经大半个都落尽了,只余一点点的黄色还滞留出山头,不肯离去。临清又低头看看娟姐的身体,发现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正洒在她洁白如玉的身体上,使得她一直清冷莹润的皮肤透出温暖的橙色。
  于是临清走近了看,发现原来她的皮肤并不是完全光滑的,背上有许多青紫色的淡淡掐印,死后腐朽味道吸引的一大堆蚂蚁正从她腹部、大腿、脖子下的土地爬上她漂亮的蝴蝶背、奇异角度的手背,还有她曾经最怕痒的脚心,临清想起他曾经在一个寂静无声的晚上特意去挠已经沉睡的她的脚心,她惊醒过来,便是不停收缩闪躲的脚与清脆、压抑不住的笑声,那笑声一触着空气,便马上散开来,像一串风铃,叮当作响在临清的心中,长久无法再散去。现在临清心中似乎也有一串风铃在响,可却是在狂风暴雨里胡乱作响的响声,他感到这是与心脏的频率相吻合的,这种碰撞声让他觉得生命中似乎缺失掉了很多很重要的东西,可他尚且已经失去了思考问题的能力,更是无暇他想。
  在太阳完全落下去的空当,有一阵微风悠悠吹来,有几只在肩膀爬来爬去的蚂蚁立刻被吹到了娟姐头发里的血块里,尽管血块已经凝固了,但它依旧以粘稠而又强大的力量将蚂蚁缠住,并使得这弱小的生命无法再动。临清将手轻轻柔柔的放在娟姐纤细的后脖子上,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很快感受到血干涩有摩擦力的不适感,但他并没有马上松手,他摸着这冰冷清凉的肌肤,然后将手顺着脊梁往下滑,他惊叹她的脊梁竟然会如此平直顺滑!他手划过的地方,蚂蚁都很快的避开,然后齐整整快速地钻进土里很快不见了。
  临清的手停在了她突出的肩胛骨上,这两块骨头微微突出,完美的粘连着娟姐紧实光滑的皮肤,可这肌肤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摸一头已经剃掉猪毛的猪肉。临清感到这皮肤在他轻柔慢滑的抚摸下似乎正在慢慢融化,慢慢挥发到空气中。不知为何他忆起了以往过年时娟姐用锅铲往满满一碗猪油凝膏里舀一勺,然后迅速放进锅里,那近乎透明的膏状物便马上融化在这高温中,升起滚热的烟雾,接着,一股香气便弥漫在空中,馋着临清的鼻子,仿佛就把他锁在这安逸温暖的室内,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
  远处残霞还弥留在天际,散散落落的不成形,风把它们拉开来,使这些霞云拉扯成长长的红丝带。临清看着娟姐青青紫紫的后背,这些淤青失去了它们初来时的新鲜,皱皱的散落在背上的各个角落,临清捏一捏这些淤青,他看到这已经干涩松弛的皮肤立马泛起起落的纹路,淤青被挤成一块细长的痕迹,肌肤还是冰冷的,临清突然有些惶恐,他想起埋在地底下的那些冰冷的尸体——那些已经腐朽没落的尸体,他们在地下被蚂蚁、昆虫以及一些不能见光的怪物细细的啃噬,从皮到骨头,各个器官和部位都有无数生物每天钻钻进进,然后这些皮、肉、骨头就不成形状地被它们消化到肚子里去了,消化器官再将这些无法消化的废物排泄出来,依旧在地底——只有地底才能容纳这些琐碎黑暗的事情发生,作为大树、花朵、小草吸取的养分,它们吸取了这些养分,便能每天日长一寸,过了几百几千年,便长成了参天大树——可绝不会这么理想的,往往不是被人类践踏或是砍伐利用。
  可这并不是临清所希冀的,他把娟姐的身体翻过来,看见已经压在娟姐正面已久的泥土纷纷掉落,可还有一些残渣还是粘在了她冰冷已久的身体上,临清慢慢的拂去了这些泥土,然后将娟姐又小心翼翼的放在这一大片被压倒的菜叶地上,临清看着娟姐,娟姐的手臂是僵直、无法弯曲的,手指依旧扭曲,指甲里黑黑的都是泥土,娟姐的脸被沾着血丝的头发粘住了,这些头发在微风中微微颤动着,像是被手指拨动的弦,只是克制自己的摆幅,不敢过于放肆。血已经干涸了,在娟姐的脸上和脖子上形成一块血红的薄膜。临清无法接受娟姐的身体会腐朽的事实,他想生命既然都是虚无的,为何又要有实体,可这实体让他心动,让他感到生命的有意义,他感觉心中的火似乎要冒出来了,有什么随时随地的要喷涌而出,他对此感到有些不安,但他向来是个行动派——很快,他从家里拿了一把菜刀过来。
  路上依旧没有人,这个时间,村里的人都已经在家享用晚餐了。路上临清用手扛着把刀,气势汹汹,但他不知道是对谁气势汹汹,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行为更加正当。他又一次的冲到了娟姐——这个比他大十五岁的女人身边,他虔诚的蹲下来,像是在敬畏些什么。他拿着菜刀,余光把娟姐的身体看了个遍,他想,一定不能让她太痛苦。于是,他的目光便锁定在了她弯曲的手指上,他先用手试图把她的手掰直,可太紧了,他没有足够的力气让她的手恢复成直状。他想,正好,一直抓紧着一定很痛苦,这样就不会让她痛苦了。于是他把菜刀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并且用了一种最舒适的握法。而左手则小心捧起了她的右手。
他看着这双手,手背毛孔细腻,肤质白皙,可手心里却是厚厚的茧,触碰起来粗糙不适,指甲圆润光滑,可指甲缝里却是肮脏的泥污,他想了想,决定先把这刺眼的泥污先祛除掉。
  此刻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圆的,特别圆,而且十分的亮,周围射出几圈彩虹颜色的光环,这条路附近是坟地,没有灯光。于是月亮清冷的光辉洒在了临清和娟姐的身上,银白色的光圈便一直笼罩着他们。临清眯着眼,忆起那些桂花飘香时节,娟姐搂着他看圆月的日子了。
  临清将菜刀对准了娟姐的指甲,他的手有些颤抖,眼神有些迷蒙,他想到了一些十分飘渺的比如芦苇飘絮之类的东西。可他仍坚定了眼神,将刀一点一点的向下移,他抿了抿干掉的嘴唇,感觉自己像是要过年砍猪一样,那同样兴奋而期待的心情。他想,就当作猪一样砍算了。于是他又似乎放松了心情,他把刀开始挑掉娟姐大拇指指缝里的泥污,泥污一点一点的被挑出,掉落到地上。正当临清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庆幸的时候,刀歪了,力度偏了,不小心将指甲盖掀开了一点,他小声的惊呼了一声,却没有看到血流出来,他感到有些奇怪,于是顺着指甲盖又往里深入了一些,可还是没有血,临清只看到了一些白色的肉翻起来模糊不清的一些东西,这团模糊不清的东西让临清想起了过年时包饺子的猪肉馅,他便变得莫名有些兴奋,他将指甲盖完全的掀起来,于是薄薄的一片指甲盖便掉下来,临清捡起指甲盖,放进上衣口袋细细珍藏好,接着,他又把娟姐左手手指所有的指甲盖都掀了下来。
  看着五个完整的指甲盖和娟姐左手上白色的模糊不清的黏状物,手指依旧扭曲着,在月光的照射下,犹如被野兽啃过一般不清不楚。临清心里感到十分满足,他笑了笑,将五个指甲盖都放进上衣口袋细细珍藏。
他又拿起了刀,用没拿刀的左手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密布的汗,他仔细听,听到了小溪流水流的声音和青蛙鸣叫的声音,他觉得这声音十分的动听,在这盛夏的晚上。于是,临清又准备做接下来的工作了。
  他又仔细的看了看,决定从脖子上的皮开始,他在这月光的照射下准确找到了颈动脉的位置,这位置刚好没有鲜血流经形成阻碍的隔膜,所以他放心地用力一捅,刀便入了肉里,他尽量不戳到骨头,撕下薄薄的一层皮,再轻轻的往下滑,皮就这样被撕裂开来,下面是光滑有弹性的一层脂皮。他感觉自己技术好极了,不亚于那些外科医生,这层皮慢慢的滑落下来,他看着这层皮,心里想着一定不会让它腐朽,手里不停的工作,眼里充满了嗜欲与渴望.....
  正当临清做这件事做的旁若无人的时候,这时这条无人的路却突然出现一个人了,这厮长着张凶恶至极的脸,膀圆的身材,走路那嫖肉便一颤一颤的。可这脚步声并没有惊动正在认真做事的临清。那人惊异的望着临清,以为他正在施行一场杀人事件,于是他马上义不容辞的冲上去拽过临清的肩膀,迎面用力给了临清鼻子一拳,临清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拿刀挡了一下,碰到那人的手,立马划开一道细长的血口。那人捂着伤口,看其还拿着刀,怒了,夺手便拿过刀随意捅了临清几刀。
  临清即刻感到肚子漏了几个洞,就像娟姐头上的洞一样,正泪泪地喷涌着鲜血,他捂着腹部,感到自己支撑不住了,于是他倒下了。那人却突然害怕起来,脸色惊愕惨白,他把沾着白色碎屑和鲜艳的血的刀丢在地上,转身便跑向远处去了。
  临清躺在地上,娟姐就躺在他旁边,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这贫苦相当的家庭,母亲在他出生之时就去世了,十三岁那年,一向“多情”的父亲娶了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年轻女人,临清还能想起父亲大婚之日娟姐明媚亮丽的双眼向临清一抛,便入了他的心。可这是被压抑的,而父亲是强势而暴力的,他时常暴打娟姐和临清,那天娟姐用刀砍向父亲的情景,临清都看见了,可他仍包庇她。父亲长期在外打工,只有娟姐照顾他,她是多么充满母性呵!温柔、体贴,简直符合临清所有对母亲或是恋人的想象,他多么想得到她啊,现在,就是现在了,她就躺在他的身旁,永不会分离了。
  临清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整个身子似乎都不属于他自己的了,他看看身边的娟姐,感到她的身姿依旧如此曼妙,然后他又看看月亮,那月亮依旧那么大那么圆,他想起他也是出生在一个月圆之夜,那天的月亮应该也有这么大这么圆吧,他想了想,意识就快要模糊了,好像就是今天吧,一滴眼泪从他腮旁掉落下来,可他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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