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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两位文友

  • 作者: 笔锄同耕
  • 发表于: 2015-03-18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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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中后期,全国的文学社团如火如荼。作为文化名镇的资丘文化馆也不甘落后,召集一些文学爱好者成立了文学社团,办了社刊。大概是稿源欠缺,我们3个在小报小刊发表过一些文章的作者被请到文化馆写稿,由馆里提供住宿及基本生活费。
    3个人当中年纪最大的是田艇,年近半百的,老三届毕业的高材生,因成份不好一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取消成份论之后他已过而立之年,想用文学创作来展示自己的才华,无奈家中被三个儿女拖累得一贫如洗,妻常把贫困的怨气在他身上发表,最后修改成争执不断的吵闹。煤矿工人田原本来刚满30岁,可是满脸的胡荐掩盖了他的真实年龄,沉默少语的脸上写满了深沉。他本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十分用功地读完高中时,国家取消高考多年了,被推荐到煤矿当了工人。可他并不快乐,甚至有种难以释怀的压抑,只有文学能让他忘却烦恼。我是父亲用艰难和希望苦撑着我读完高中的,幸运地参加了高考,不幸运的是以微弱差距落榜了。文学让我们走到一起,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田原对我和田艇特别关照,因为他的经济实力比我们的好。每次的午饭他总要约我们一起去馆子加餐,并不由分说地付钱。为了礼尚往来,我有时也咬牙请他们吃饭。 虽说我的经济也不大宽裕,可我在父母手下为人,树大好遮荫。这却苦了田艇,他时常在算计着节约点伙食费为孩子们买笔记本呢!
    在一起相处了7天时间,发生了许多的事,说出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一但要分开,都有点依依不舍,难舍难分。将走的时候,田原在馆子里订好饭菜,为的是最后在一起吃一顿饭,喝点酒,聚一聚,叙一叙。当饭菜端上桌之后,唯独不见了田艇。田原十分恼怒地大喊:“真是不可理喻。”我在门外转了一圈,发觉田艇正在一小摊前拿着一个馒头在吃,便走回来对田原说:“算了吧,不要勉为其难了。他一定觉得光吃你的不好意思。”“为什么?他怎么会有这个想法。我与他不同,回去加个班够吃几顿饭的。”田原说着,跑到小摊前,夺过田艇手中的馒头,强行将田艇拉进了饭馆。
    我与田艇一道回家时,他一直默不作声,我想也许是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有时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就成了极度的自卑。从田艇门前经过时,田艇约我去他家喝茶。我们还没走进田艇的家门,他的妻子便从屋里飘了出来,紧绷着脸,劈头盖脸地对田艇吼道:“晴天大日头的,到处东游西荡,不想吃了?”田艇听了这话,急得脸红脖子粗,瞪着眼怒喊道:“你这泼妇,太没休养了。”谁知他的妻子听了这话,放声大哭起来:“我没休养,就你有休养,那你就看着办,昨天老师又催交学费了,田里的苞谷苗黄得再不施肥就没有收了……”听了他妻子的哭诉,我一阵心酸,默默地向家中走去。
    田艇跟在我的后面,难为情地说:“你不要笑话,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她是艰难得烦的。”
    我相信是环境改变了人本身。听说田艇恋爱期间,偷割了队里的几匹棕准备打草鞋穿,被人发觉,这对于地主子女来说犯了大忌,除了写检讨,还打锣游乡。游到他未婚妻所在大队,有人私下里说,田艇这回是赔了夫人又拆兵了。哪知田艇的未婚妻却大度的一笑:“这有什么了不起,割几匹棕打草鞋又不算强盗。”田艇的未婚妻义无反顾的嫁给了田艇后,夫妻也是恩爱的。有次田艇不知从哪里获得一本禁书《红楼梦》,爱不释手,可在家里看怕被人知晓,妻便让他躲在屋后竹林里看。田艇躲在竹林里,光着上身,侧着身子躺在一大块石头上一看就是一整天,直到晚上洗澡痛得直咬牙时,妻一看身上晒蜕了一块块的皮,心疼得直掉眼泪。
    环境改变了性格,性格主宰着思想。压制愤怒是最大的美德,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压制愤怒。虽然日子艰难,田艇对文学依然一往情深,坚守得如梦如痴。他的一首诗《舟读》在地级刊物上发表后,得到了12元的稿费,他去镇邮局领取稿费后,身不由已地走进了书店,将小孩的学费挪用,买了《平凡的世界》和《冬天里的春天》等。当田艇随着一摞书走进家门时,其妻什么都明白了,冷冰冰地向他抛来两个不愿说出口的字:离婚。他别无选择,只得下决心从苦行僧似的精神炼狱里解脱出来,同文学一刀两断。
    田原的创作势头很猛,除叙事诗《煤孩》在《诗刊》上发表外,他的短篇小说《男人国的黑小子》被《青春》杂志看好,让他作些修改后欲发头版头条。令他失望的是他的修改稿寄出两月,却不见编辑部的任何回音,他忐忑不安地写了一封催问稿件的信投进信箱时,怎么也放不进去,他吃惊的用手掂了掂木制的邮箱,很沉。他愤怒之极,取下邮箱高高举起,猛地向水泥地上掷去,邮箱破裂,一邮箱信撒了一地,他在一大堆信中找到了《男人国的黑小子》……
    田原这篇小说矢折后,散文《话说赌博》在党报的副刊上发表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时,被矿长叫到办公室。矿长极为严肃地说:“你摔邮箱之事还未处理,却又自己承认参与赌博,我们就旧帐新帐一起算。”田原脑袋嗡地一轰,他这篇以第一人称写赌博,阐述赌博危害性的文章,竟被矿长当成了证据。他抓起矿长扔在他面前的那份报纸,将报纸撕得粉碎。他为自己的感觉一阵苦笑,转身,离去,留下一路心的碎片,从此与文学挥泪惜别。
    20多岁之后,我成为人父,完成了生命中最美丽最实质的蜕变。在这期间,经历了人生最艰难的时刻,写作常常与忙不完的农活和忙不完的家务撞车。在生活的重压下,顾自写些东西,成了我内心的一种表达方式。因为这种艰苦坚守,我不在乎清贫,不在乎受苦,不在乎寂寞,对文字抱着一种信仰,一种敬畏。因为执著,我的作品也断断续续地在报刊上发表了一些。可是我与田艇及田原之间的交往,因他们不再从事文字创作而中断了,一想起来让我心里涌上一阵难言的情绪,它既苦涩又悲壮。每当我翻阅早时同他们在一起写的一些作品时,还能从中翻看出好多往事和抹不掉的情怀。当这份斩不断的相思,忘不掉的牵挂侵袭得我寝食不安时,我去煤矿找过田原,令我始料不及的是,煤矿早已解体,承包给了个体,田原也不知去了哪里。而田艇的住地因修水电站成了库区,移民到了何方也无从知晓。
    朋友总是因缘而聚,又因缘而散。光阴荏苒,转眼已是十多年不曾见面的田原突然给我来了个电话,说他从一本杂志上读到我的小说后,又从编者按语里获悉了我的电话号码,除了礼节性的问候之外,还想对我艰难的文字创作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资助。
    按照田原提供的地址找到他居住的小城时,见到了与早前判若两人的田原。拥抱之后,便是叙不尽的别后情谊。原来田原离开煤矿之后,在小城开了个矿山日用品专卖店,生意出奇地好,日子也就过得特别舒心。舒心的日子,忘掉朋友是件很正常的事。幸亏田原偶而还看些书,从书中读到我的名字时不曾健忘,否则我对他的相思和牵挂永远也找不到归宿了。酒席间,勾起了许许多多的情缘。谈到田艇时,田原找出一盘光碟放给我看。放的是跳丧鼓的场面。棺材旁边放着二尺多高的牛皮大鼓,高嗓门的歌师搬了把椅子坐在鼓旁,手中鼓棰有节奏的敲着,口中念念有词。棺材前四条汉子踏着鼓点,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口之歌之,和唱起舞。他们时而对掌擦肩,时而挽臂扭腰,时而冲拳踢腿,时而相互戏闹,颤摆晃摇,走转蹦跳,如醉如痴,酣舞不止,将土家撒尔叶嗬带入了高潮。
    望着跳得大汗淋漓的四位汉子,田原指着年纪最大的那位对我说:“他就是田艇,移民之后在民俗文化村工作,活得很充实,很快乐。
   望着老当益壮的田艇,我陡然间明白了,茫茫人世界,无论我们漂泊在何方,无论我们的境遇如何,做自己愿意做的事,用一颗安恬明达的心,去从容地面对生活,和一颗乐观自信的心去正视生活,就能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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