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酒

　　连坪村这些年刮起了一股整酒风，除了正常的婚丧嫁娶外，整酒的项目五花八门。小孩从出生的满月酒，百日宴，到满周岁的抓周，要整三次酒。小孩长到10岁的时候又要大操大办，以此类推，逢整数的生日免不了都要接客热闹一下。而老人百年之后，不光丧事要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之后的五七忌日，周年忌日，以及立碑等都要筹办一下。连坪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家有事，主人必定家家到户户落地上门接客。被接的人家也必须带着礼金去主人家走动走动，否则的话，会被人戳脊梁骨。
　　连坪村的覃二贵为礼金的事伤透了脑筋。覃二贵和他的老婆尚春都33岁，儿子11岁，离整岁生日相差多年，父母又早早过世，最近几年里，覃二贵实在找不出整酒的理由。但覃二贵这些年撒出去的礼金已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担心这些礼金打了水漂，竟试着与尚春商量着离婚，说是离了再结，好热热闹闹整场婚礼，把撒出去的礼金捞回来，结果被尚春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在覃二贵盘算着如何收回礼金的时候，机会不期而至。覃二贵家喂养的一头母猪一下子下了18头猪崽，覃二贵夫妻欢天喜地。为啥？因为小猪紧俏，价格高昂。这些年生猪价格持续低迷，许多养殖户亏得一塌糊涂，只得减少存栏量，处理掉了一些正处于繁殖期的母猪。物极必反，今年的生猪价格一路上扬，小猪的价格也水涨船头高，高价运行到600元一头。尚春趴在猪圈门口望着一堆小猪围在母猪面前抢着吃奶时，心里乐开了花，兴高采烈地对站在旁边的覃二贵说：“凭我们家母猪下了这么多猪崽，就值得办场酒席庆祝一下。”没想到尚春不经意间的一句玩笑话，惊醒梦中人，覃二贵真的决定整酒了。
　　覃二贵把整酒的日子定在母猪满月的这天。日子定下来之后，覃二贵在村子里挨家挨户地接客。接完客之后，覃二贵开始置办招待客人的烟酒，办酒席的菜肴。一切准备停当，厨师进了门，客人也陆陆续续跟着来了。
　　酒宴没有覃二贵想象的热闹，本村许多搬迁到外地的农户，以及到外地打工的一些家庭都假装不知道，让他撒出去的礼金没有了归期。虽有5万多元的人情钱，除去办酒席的一切费用，并没有赚到多少钱。
　　覃二贵撒出去的人情钱没能如数收回来，自然有些沮丧，甚至有股无名怒火。令覃二贵没有想到的是，还有更烦心的事等着他。覃二贵办酒席时洗碗筷的一些残水把母猪吃了，而这些残水中混入了大量洗洁精，母猪食用后病了，几天不吃东西，睡在地上爬不起来，母猪一病，小猪受了感染，也一个个开始拉稀。尚春急的心急如焚，很快请来了兽医，兽医很快给母猪和小猪下了死亡通知书。尚春眼看着母猪死后，小猪一个个相继死去，好像是家里的经济支柱慢慢倒塌。尚春急的嚎啕大哭。
　　尚春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竟一时想不开，喝农药准备轻生。幸亏现在造假已是司空见惯的事，尚春喝的农药正好赶上造假的这趟列车，农药的实际含量与使用说明书上标注的含量大相径庭。由于送往医院及时，抢救得力，尚春在奈何桥上停了一下，又回到了阳间。
　　尚春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洗胃，输液，换血等，花费了几万元的费用，人情钱用完后，还借了外债，望着那一叠的缴费单，覃二贵痛心疾首，为整酒这事，肠子都悔青了。
　　覃二贵从医院接尚春回家的途中，十分坚定地对尚春说：“从今以后，不该办的酒席决绝不办，别人办了不该办的酒席我们坚决不参加。”
　　听了覃二贵的话，尚春有些伤感地问：“假如这次我死了，你会整酒席吗？”
　　覃二贵不等尚春把话说完，有些动情地说：“想起这事我就不寒而栗，为整酒，差点赔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