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故事，送给正在等待爱情的你。】
“你好，顾太太，余生请多指教。”
“你好，顾先生，以后请多关照。”
1
啪——角落里突然的一阵声响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女孩柔顺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一旁是半摊的书本，黑色的水笔滚至桌边径直落到了地上。他按了按稍微有些发僵的太阳穴，抬头看了眼角落，女孩还在熟睡着，隐约露出红润的脸颊。过道上滚动的水笔也终于停止了滚动，孤零零地躺在中央，仿佛被主人遗忘了一样。室内空调的温度打得有些高，暖洋洋得让人昏昏欲睡，他松开了衬衣最上方的纽扣，拧开杯子喝了口水，接着合上书，起身。经过女孩所在的过道时，他停留了一下，之后推开玻璃门，离开了图书馆。
“顾林，你不是在准备考试吗，怎么来画室了？”
“有点事。”
“那我先走了，你离开时记得把门锁上。”
“嗯。”
他微颔首，来到画板前。画具因为一段时间未用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烬，他卷起衬衣的袖子，拿起画笔在纸上勾勒起来。许久，他将笔丢回水桶，黑色的颜料瞬间染黑了整桶水，荡起了一圈涟漪，浓浓地化不开，像藏在眼底深沉的情愫。他盯着眼前的画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画上是一个熟睡的女孩子。
嗡嗡——女孩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摸向身后的背包，掏出手机，解锁，脸上仍是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带着红红的印子。
「余兮！你人呢！不吃饭了？成仙了啊你！」
「我不小心睡着了。」
「快点过来，居然让老娘等了那么久。」
女孩一股脑将桌上的书本扫进背包内，拉开座椅匆匆离开了图书馆。
2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两年前，学校的两个校区还没有合并。因新校区的设施还未完全建好，一学年一次的体质健康检测被安排在老校区进行，但他一学年总能够遇见她两次，第二次是补考。
那是一个阳光格外温柔的午后，是阴雨绵绵后的一个久违的晴天，是冬日里难得的一个晴朗的日子。她和同学排在女生的队伍里，等着800米测试。
“江江，我有点紧张。”
“不就是800米嘛，很快就结束了。”和她一起排队的女生拍拍她的肩膀，但似乎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安慰。他甚至看到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可我，我800米从来没跑及格过，我……”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有老师要求她们沿着起跑线一字排开准备测试。
看着她低垂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莫名地觉得可爱。
后来，他被室友拉到篮球场打球。中场休息时，他倚在栏杆上喝水，远远地望着前方的操场。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室友撞了撞他的肩膀。
“补考吧。还有点事，先走了。”
“诶，顾林——这家伙——”
去办公室还篮球的时候，他又遇见了她。那时的她，脸红扑扑的，眼眶也红红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余兮，你居然补考都没及格，你属乌龟的吗？”
“都说了，我800米从来没及格过。江江，怎么办？你说老师会通融一下，让我及格吗？”
“不知道，去问问算了。”和她一起的女孩拉着她的手进了办公室。
果然没及格，他不禁莞尔。转身离开办公室的刹那，他看到她撇撇嘴，一脸的沮丧与不情愿。在之后每一年的体测，以及补测中，他总是能够看到她，就像她说的那样，她的800米从来没有及格过。
画上的女孩依然沉睡着，顾林默默地收回视线，把画收进书包，关灯，锁门，离开了画室。
“为什么又要体测了！为什么大四了都不放过我们！”像是泄愤一般，她使劲地戳着餐盘里的米饭。
“余兮，你够了啊，不要虐待粮食。”
“江江，我，我该怎么办？”女孩放下筷子，抓了两把头发。
“三年都过来了，还怕什么，继续补考呗。”
很好，传说中的塑料姐妹情。
3
回到图书馆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位置上了，弯着头在包里找什么东西，动静有点大。黑色的长发有几缕落在桌子上。他动了动手指，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黑笔，转了起来，只是笔盖上的粉色小猪怎么看都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良久，他看到她丧气地趴在桌上，支着脑袋拿出一只笔，开始看书。他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转动的指尖却没有停。
还有一年的时间就要毕业了，室友开了一个工作室，想找他合作，却被他婉拒了。以他的能力早就可以成立个人画室，但他却选择了读研这条路。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那天晚上，她的眼泪让他突然想陪着她一起吧。他不是一个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决定的人，甚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记得刚进学校时，有一个女生追了他很久，但还是被他拒绝了。室友开玩笑地说，别看顾林这个人表面上温润如玉，其实骨子里比谁都狠心、冷情。他想，他这辈子全部的耐心都给了她，却莫名其妙地不知道原因。
5月的N市接连下了半个月的雨，空气慢慢地燥热起来。新校区也在学期初终于建成，他们从老校区搬了过来。平时只知道在寝室打游戏的室友突然天天勤奋地往图书馆跑，美其名曰“期末复习”。那天，他正在画室构图，却被持续震动的手机打断了思绪。
「顾林，你在哪里？」
「画室。」
「帮我一个忙，我请你吃大餐。」
「没空。」
「还是不是兄弟了？」
「什么事？」
「我耳机落在寝室了，你的借我一下。」
「期末复习需要耳机？」
「诶诶诶，就借一下。」
「一句话，借不借？顾林，顾林，你这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他捏了捏鼻梁，拿起放在凳子上的钥匙和耳机，走出了画室。看到他来到图书馆，室友高兴地冲他挥了挥手，牵扯到一边的座椅发出巨大的声响，蠢得他想当场扭头离开，装作不认识这个人。
“顾林，你看角落里的女生，短发那个，我决定要追她。”室友贼兮兮地靠近他。
“把你几天没洗的头拿开，这就是你这几天期末复习的成果？”他不耐地瞥了一眼，却看到了半低着脑袋看书的她。厚重的书本高高地摞了两叠，快要淹没她的脑袋。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长得很不错？”他斜睨了室友一眼。
“我回画室了。”
“嘁——”
这是第一次在新校区见到她，距离上一次相遇已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了，她没有什么变化，头发却更长了。这三年来，其实他们的相遇也并不只是在体测和补测的那段时间。她的同学在校学生会任职，有时她们会在老校区举行活动，甚至有几次他遇见过陪着同学一起在办公室值班的她。
再次从画室离开，天已擦黑。本该回宿舍的他，却不由地朝着图书馆走去。
“喂，妈妈。”
“我很好，你别担心。你和爸爸呢？”
“在图书馆呢，已经决定好考S市的学校了。”
“知道了，会早点回去的。”
“嗯，你和爸爸也要照顾好自己。早点休息，拜拜。”
路过花坛时，他听到了她的声音，是在和她的母亲打电话。良好的教养提醒他偷听别人的谈话是极不礼貌的行为，他还是忍不住停住了脚步。透过昏暗的灯光，他看到她挂断了电话，却没有立刻返回图书馆，而是沿着墙壁蹲了下来，抱着膝盖，把头埋进了双臂中。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压抑的、缓慢的，在安静的夜色中被逐渐放大，一声一声传入他的耳中，像在心间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钻进骨髓深处，揪紧了他的心脏。
那一晚，月色如水，只有些许星子在夜空闪烁。N市的夜晚雾气很重，打湿了地面，染湿了叶片，也浸湿了他的裤脚，她的衣袖。
4
图书馆陆续有人离开了，他看了眼手表，10点。角落里的她还在飞快地写着什么，柔和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依稀能够看到细碎的绒毛。他收拾了桌上的书，起身走向图书馆的大门。在他的桌上，留下了一只有着粉色小猪笔盖的黑笔。
她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发现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磨磨蹭蹭地整理好桌子和书包，她向外走去。路过他的位置时，她停了下来。这支笔有点像她今天刚丢的那只，她拿起笔看了好一会儿，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扯了张纸条，刷刷地留下几笔，放在了他的位子上。
“同学，这是我的笔，这种把别人的笔占为己有的行为是很可耻的。希望你以后可以注意。”
5
看着留在桌子上的纸条，他弯了弯嘴角，放下书离开了图书馆。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杯奶茶。
她来到图书馆的时候，发现昨天留纸条的位置上坐了一个男生，白衬衫，袖口卷了起来，背影看上去高高瘦瘦的。莫名感到一阵心虚，她蹑手蹑脚地绕开了靠近他的过道，来到自己的座位。等到坐下时，她觉得自己心虚得很奇怪，拿了笔的明明是对方，为什么有一种是她犯了错的感觉。做足了心理建树，她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背，却发现桌子上放了一杯奶茶，还是她平时经常吃的口味。旁边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赔礼”。她用余光偷偷地看向那个男生，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像一只受了惊吓的松鼠，她“嗖”地转过头，慌乱之中，拿起奶茶喝了一口，打算压压惊，却因为想起奶茶是他买的，狠狠地呛着了。隐约中，她似乎听到了男生的低笑声，有点性感，有点沙哑，让她不禁红了脸，也没去想他怎么会清楚自己的口味。
似乎认识了很久一般，他熟悉她所有的眼神、表情，甚至是小动作。看着被黑发挡住的她的微微发红的侧脸，他的心里像被羽毛挠了一下，痒痒的。
之后的一切仿佛是那么顺理成章，他坐到了她的对面，陪着她一起图书馆、食堂、教学楼、寝室四点一线，陪着她暑假留在学校看书、复习，陪着她度过了曾一度想放弃但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的6个月时间。她想起，江江曾调侃她，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她想，幸好她选择了靠才华，不然怎么会遇见这么好的他呢。
圣诞节的那天，是考研结束的第一天，他向她表白了。月光中，她微红着脸，点了头。
6
一年的热恋，三年的异地恋。
他选择去北方读研，而她继续留在南方。惊喜、甜蜜、误会、争执、分开、和好，所有恋人都会经历的阶段，他们都经历过。第五年的春天，她毕业的那天，他带她回到了他们的大学，他的画室。在她困惑的眼神中，他打开了画室的门。
整间画室摆满了她的画像，熟睡的、撒娇的、生气的、安静的，甚至很多他们还没有在一起时，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模样。在她的泪眼中，他单膝下跪，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束玫瑰花，上面放了一枚戒指。
“余兮，你愿意，嫁给我吗？”
“顾林，我愿意。”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他牵着她的手，抱住了她。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散发出一种名为幸福的光芒。
你不知道的是，因为喜欢你，所有的偶遇都是我的蓄谋已久，所有的巧合都是我的别有用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