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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深圳来

  • 作者: 笔锄同耕
  • 发表于: 2016-12-06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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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来我们一直在深圳打工。我们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深圳人。因为没有深圳户口,读高三的小女儿必须回户籍所在地长阳土家族自治县参加高考。高考的前一天,我也从深圳出发,风尘仆仆地赶往县城,为女儿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抵达县城时,已近傍晚。找一家小吃店匆匆地平息了胃的抗议,开始按照深圳一位同事的描述,寻找一家叫“有缘”的旅社住宿。

沿着桂花园这条街转了不到三分钟,隐约看到一家叫有缘旅社的招牌。我想走近些进一步确认的时候,门口一位女子笑盈盈地招呼道:“是住宿的吗?”我抬头望了一下这位女人,见她衣裳的颜色和款式都很俗气,脚上还穿着双布鞋,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我脑海里马上与乡下人的质朴联系到一起,身子不由自主地踏进了这家旅社。

在明亮的灯光下,我看清她一点不像农妇,和乡下那种被生活和艰辛折磨得人鬼不分的半老徐娘相反,她有着饱满的脸庞和胸脯,白皙的皮肤,迷人的双眼,显示出一种特有的无法抵御的天生丽质。正当我细细打量她的时候,她开始用电脑给我登记,索要我的身份证。

递过身份证后,我的眼睛不安分地在登记室里搜索,从营业许可证的照片上知道,这位女人叫覃有缘,是这家旅社的老板。就在我觉得覃有缘当这家旅社的老板有些高处不胜寒时,在电脑上登记的覃有缘有些疑惑地问我:“您的身份证好像有点问题,民族登不上去。”我半开玩笑地说,那你不能让我在这里住了,很可能我是个坏人,也许还是个逃犯。覃有缘听了抿嘴一笑,好像阅历很深地说:“我一看您就不是坏人,看到您这个名字,我感到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民族登不上去,可能是我对电脑操作不当。”听了覃有缘的话,我认真地盯着电脑看了一下,然后接过覃有缘手中的鼠标点了几下,土家族三个字就在电脑上落户了,我的民族成分得到了电脑的认证。

就在我收回身份证的时候,覃有缘有些难为情地说,我今年才从乡下来到城里,接触电脑的时间不长,对电脑还不熟悉。看到覃有缘涨红着脸,我微微一笑了之。

看到覃有缘旁边坐着一位四岁左右的女孩正在画画,女孩旁边的墙上贴着两排小红星,显而易见这女孩正上幼儿园。我的问话从覃有缘的年龄问起。我通过仔细观察和推断,认定覃有缘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按常规,我应该把她的年龄减去十岁,以便讨得她的欢心,让她有种家宽出少年的快感。可是我为了卖弄我生活阅历的丰富,就直言不讳地问她:“看上去你已是奔四十岁的人啦,为什么小孩还在读幼儿园呢?”覃有缘听了我的问话,有些惊奇地问我,您怎么知道我只有三十九岁?我正准备信口开河地说我能掐会算时,覃有缘并没有等我回答,继而又说,我有两个孩子,大的已经读高一了。听了覃有缘的话,我又故作神秘地说,我看过相书,会看相。趁覃有缘对我的话有些入迷的时候,我假装在覃有缘的脸上扫了一眼,有些肯定地说,你大的也是女孩,生二胎的时候你一直有些犹豫,甚至不情愿。我的话刚说完,覃有缘惊呼起来,您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大概覃有缘以为我真的会看相,能将人的五脏六腑看穿。不知是不是她有些难为情的事怕我看出来,竟然不敢直视我,侧着身子与我来了个犹抱琵琶半遮面。

覃有缘与我保持短暂沉默的时候,我打破了这种尴尬,对着覃有缘的侧影叫了一声覃老板,继而笑嘻嘻地说:“其实我刚才是逗你玩的,我根本不会看什么相,这些只是我凭一些经验猜测的。以前的农村都认为多子多福,敞开肚子生,导致中国政府不得不实行计划生育。实行计划生育之后,许多人知道了优生优育的刻不容缓,更是懂得了培育子女的极大艰辛和不易。不少第一胎生男孩的夫妻都不愿生育第二胎了,害怕生育第二胎还是男孩。这主要是考虑到现在培育孩子花费大,男孩结婚时房子和车子这两座大山必须翻越,翻越时大多有些气喘吁吁。而男女的比例这些年好像有些失调,许多农村青年娶不上媳妇,成了光棍。一些男孩一出生,他的父母就在担心他们的孩子将来能不能娶上媳妇。第一胎生女孩的就不同了,如果第二胎生了男孩,那是有儿有女,龙凤呈祥。如果第二胎还是女孩,那是两朵金花,父母都有了贴心的小棉袄。而许多年岁稍大的老人传宗接代的观念特别强,重男轻女的思想有些根深蒂固,只要儿子媳妇或者女儿女婿头一胎生的是女儿,他们就会想方设法鼓励,劝说,逼迫儿女生育二胎,盼望二胎生育儿子。像你大女儿都读高一了,小女儿才四岁,按照我们土家族的生育政策,只要达到五年的间隔期就可以生育二胎,这些年你们迟迟不生育二胎,说明你们一直在犹豫中,只是迫于某种压力,才生育二胎的。”

不曾想到的是,覃有缘听了我的高谈阔论,没有吃惊,而是表现出非常的认同,不但不再侧着身子避着我,而是紧挨着我坐下,有些温柔地望着我,眼里流露出那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欢快。覃有缘微笑着对我说,您说的太对了,我和丈夫结婚一年后,生下了大女儿,爸妈有些不高兴,但没有表现出来,还一个劲地说,会生娃的先生女。言外之意再明白不过,我们必须生育二胎。可是我的大女儿出生后,我一直没有奶水,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奶粉喂养。由于国内几家奶粉生产厂家出现了质量问题,信誉在每个人心中大打折扣,外国奶粉被人们争相采购,价格也就水涨船高。加上小孩的爷爷得了严重的糖尿病要不间断地治疗,小孩的奶粉钱就只好找别人透支了。刚过完农历新年,我们决定去深圳那个陌生城市寻找机会。其实,并不是出去就可以找到一个好工作的,而我们必须出去,因为我们这个盛产歌舞的土家族自治县,太穷太穷了。

与丈夫一道踏上开往广州的火车后,经过一夜的颠簸,于次日早上8点抵达广州南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我和丈夫相拥着走出站口,匆匆挤上开往深圳的长途汽车。到达深圳后,在一位熟人的带领下,我们开始四处找工作。但人家一开口就问:“什么文凭,哪个大学毕业的,学的什么专业,有什么技能?”这时丈夫忙不迭地捧出他的大专文凭时,许多人是不屑一顾,而我的初中毕业证就更难以启齿了,简直跟文盲一样。

就在我们俩带着茫然失落的心情在大街上徘徊时,无意间看到一家超市的招聘启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和丈夫走了进去。接待我们的是位四十岁的妇女,穿着讲究,很有气质,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看过我们手中的证件后她有些激动地说:“想不到两位是从湖北宜昌来的土家族老乡,我是湖北恩施苗族土家族自治州的土家族人,来这里打拼好多年了。我很看重我们土家族人的质朴与真诚,你们就在这里好好干吧。”老板娘很满意地让我们留下来后,告诉我们工资600元,加提成,包吃包住。尽管我们觉得底薪实在是太低,想到我们身上所剩无几的钱,以及难以解决的住宿问题,也就没有过分地去计较。

转眼我们在店里干了两年,因为业绩不理想,提成一直是子虚乌有的事。每每接到家里电话,心里就发慌。因为电话里不是说爸的病情加重了,就是小孩的奶粉钱用完了。这时候我们就要想方设法地寄些钱回去,而刚好又没有到发工资的日子。无奈地站在繁华的街道上,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我想起了远在家乡的亲人,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我们,站在别人的城市里,我只有默默地流着思乡的泪水。后来爸没有逃过病魔的魔掌,撒手人寰。大女儿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学校在离家三十里开外的集镇,集镇的另一头连接着到我们村的村级公路。村子里的公路,就像一张麻子脸,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几乎是专为摩托车而修的。摩托车行驶在上面,就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一些摩托车出租者在大坑小坑之间择路而行,车头忽左忽右,车身上下颠簸,坐在后座上的人往往是双手紧紧抓住货架,身体仍然摇晃不定,坐一回车,双臂,腰和臀部要酸疼好几天。坐摩托车上学的话,不但要花费很多钱,还不安全。迫不得已,我只得辞工回家,在镇上租了房子,专门照顾女儿读书。

在照顾大女儿读书的这几年时间里,深圳常常根深蒂固地出现在我的梦里。深圳时常在我眼前摇晃着,丈夫在深圳打拼的身影在我眼前浮现,每当这个时候,睡眠就浅,眼角就潮湿。相思之苦如煎在锅上的遍体鳞伤的耐心,我极力让自己耐心点再耐心点,使尽全力让一些多情汉子对我的狂轰滥炸变得风平浪静。在狂轰滥炸面前,我有过摇晃,有些高处不胜寒。人都有七情六欲,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克制这种生理需求,是捍卫家庭和爱情的一剂良药。我们除了一起承受过艰辛的打磨和苦难外,再就是细密结实的现实和琐碎做针脚缝合的生活,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坚不可摧的,甚至是脆弱的,经营得不好,一不小心一遇到任何碰撞都会质变。

就在我们夫妻靠电话连接城市和乡村的时候,丈夫在深圳换了几处打工的单位,最终在一家电子厂扎下根。电子厂的经理是个有些有些张扬的湖北人,会议桌前,他穿西装潇洒俊朗,但那正襟危坐的形象与他内心极其分裂。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许是都是湖北人的缘故,经理对丈夫特别关照。丈夫没有放过这次难得的机遇,工作起来特别卖力,尽全力辅助经理的工作。经理很赏识他,提拔他为车间主管。丈夫在厂里有了一间属于他个人的宿舍,那是在经理的亲自过问下,特意为主管们隔成的,尽管很小,只放得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却也温馨。这当然比不上和我在一起温馨。每年的春节,他一定会排除一切艰难险阻回家陪我一个星期。每次回家他那种如饥似渴的渴望和不可抑制的宣泄,足以证明他在外边没有别的女人。在这个时候,我总要假意审查他一番,让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在外边有没有相好的。谁知他却哭了,久久地,十分的伤心和委屈。我被他的哭声乱了方寸,只得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他,安慰他,给他赔礼道歉。待他的内心稍稍平静之后,他很诚恳地告诉我,他在深圳打拼的这些年,是从女人堆里淌过来的。面对女人的种种诱惑,他竖起了高高的防范。他有了自己温馨的宿舍后,宿舍的灯常常是半夜过了还亮着,可守着孤灯的丈夫不是在等女人,而是在灯下看书写作。他那一篇篇带有自己真情实感的打工文章在一些打工刊物上发表后,厂里许多人对他刮目相看。经理是个文化人,充满热情充满激情,时不时地舞文弄墨,写些文章。经理被丈夫的创作激情感动,让他在厂里办了份内刊。丈夫主编的有一期内刊被《打工文学》周刊全文选载,并对丈夫给予推介。

覃有缘讲到这里,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我忍不住打断覃有缘对往事的回忆,开口问道:“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田亚东。覃有缘报出她丈夫的名字后,有些肯定地对我说:“您肯定不认识他,他在深圳一家电子厂打工十多年了,他发表作品用的也是网名。”听到这里我有些忍不住地笑出声来。我与田亚东不但相识,且在同一家电子厂打工,都是主管。说来有些不可思议,我在一本打工文学杂志读到一篇题为《有个女人才像家》的小说。小说讲述了一位新婚夫妇为了生存,男人在外打工,女人在家守护着几亩薄田,抚育年幼的孩子,照顾着年迈的双亲,夫妻就这样两地分居着,煎熬着,折磨着,完全没有了家的感觉。万般无奈之下,男人将女人接到打工的城市,把年幼的孩子留给了年迈的双亲。成了留守儿童的孩子受到了畸形的教育,开始畸形发展。夫妇二人看到孩子的不健康成长,忧心如焚,可又无力回天。因为他们没有城市户口,无法在城市拥有一套自己的住房,他们在城市打拼几年还不能买到一个卫生间。他们做梦都在想把孩子接到身边来读书,可客观现实却慷慨大方地对他们说了不。

读过这篇小说,我有些震惊。文章里写的一些事,全部发生在我的家乡。我又看了一遍作者的名字,有些陌生。我连夜写了一点评论寄给了编辑部,编辑部将我的评论发给田亚东之后,我很快接到了田亚东的电话。我们在电话里互告了工作地址,两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天下竟有这样巧合的事发生。

覃有缘听我说读过她丈夫的文章,表现出万分的惊讶。正是从她惊讶的表情里,我看到了她对文学创作的敬重,我便毫不谦虚地说,我一直特别喜欢写作,我在南方打工的那些年,也不间断地从事文学创作,发表了大量的打工文学作品,不少作品在一些评奖中获奖。《不能背叛爱情》在打工文学杂志发表后,有几家刊物转载,许多读者给予好评。

听我谈到《不能背叛爱情》,覃有缘恍然大悟似的说:“我想起来了,我看过您的小说《不能背叛爱情》,也就是那次看到了您的名字。”覃有缘看到我那难以置信的神情,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为了向我证实她不是信口开河,她开始讲述读这篇小说的前因后果。覃有缘记忆深刻,丈夫那年春节回家,从深圳带回一份杂志,刻意让我读了上面的小说《不能背叛爱情》,这篇小说讲述了一对夫妻两地分居的故事。男人在外打拼,女人在家种地,照顾儿子读书。女人在家生活特别艰难,一些必须靠男人才能完成的重活女人自然无法逾越。这时一位汉子主动来帮忙排忧解难。而排忧解难的背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汉子的数次纠缠下,最终突破了女人理智的防线。女人在与汉子偷情时,不慎被儿子撞上。儿子以此要挟妈妈,向妈妈提出种种无理要求,女人为了儿子在丈夫面前为她保守秘密,对儿子的无理要求百依百顺。读高中的儿子由此染上恶习,成绩急剧下降。女人为此痛心疾首,在儿子面前表示一定与汉子一刀两断,也希望儿子悬崖勒马,痛改前非。可是真要同汉子一刀两断时,汉子却死缠烂打,纠缠不休。有次深夜,汉子在外面一次次敲门,女人不开,汉子扬言要用斧子把门劈掉。恰巧这天儿子放假在家,忍无可忍,腾地打开门,用抵门棍将汉子打成重伤,一个美好的家庭就此破裂了。

我读这篇小说的时候,丈夫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读完这篇小说,丈夫问我有什么感想。我不知丈夫问我的寓意,只觉得有些痛心疾首,全是两地分居惹的祸。“你觉得这样的事有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吗?”丈夫说完这句话,有些深意的望着我。不等我回话,丈夫斩钉截铁地说:“女儿小学毕业了,读初中就寄宿,你也不用陪伴女儿读书了,你就同我一起去深圳打工,孩子让她奶奶照料,我们多往家里寄一些钱就行了。”

在丈夫的强烈要求下,我将许多担心和不安收拾在行李中,踏上了开往深圳的列车。

现实就是这样,像红辣椒一样尖酸刻薄。我和丈夫去深圳刚一月,就接到孩子奶奶病重的电话。孩子奶奶的病因说来有些不可思议。那天孩子奶奶与邻居张大妈为田界发生争执,张大妈仗着自己有两男孙子,说了句没有素质的话:“你跟我争,你就是争去了取什么作用,你家是一代种。”孩子奶奶听了这话,脸上乌云密布。稍不留神,雨水就从眼睛里漫出来。半夜里,孩子奶奶就会哭出声来,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把日子哭得潮湿而阴郁,把身体哭得弱不禁风,整日与床为伍。

我和丈夫从深圳刚回来,孩子奶奶给我们下达了不能违背的任务,生育二胎,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如果我们不接受这项任务,她就不吃不喝不吃药。丈夫是个大孝子,为了母亲能尽快好起来,他在母亲面前订下保证后,就紧锣密鼓地在我身上播种,待种子发芽后,他又去了深圳。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我的第二个女儿来到人间后,母亲的美好愿望成为泡影,支撑她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从此一病不起,四处求医无效,在小女儿两岁的时候母亲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人世。

母亲去世后,我一边照顾女儿,一边经营责任田。我早出晚归地劳作,收获甚微。小女儿快四岁了,大女儿也进了县城高中,为了孩子的学业我决定来到县城。考虑到在县城租房子住开销大,丈夫的工资养活一大家人力不从心,干脆在县城租了栋房子开旅社,白天接送孩子上学,给孩子送饭,晚上经营旅社。感觉压力特别大,哪天没有旅客入住,心里就发慌,因为一年的房租就是八万,还有水电费。我要求不高,能把房租钱挣回来也就心满意足了。

覃有缘说到这里,眼睛有些潮湿。我正为覃有缘的不易而感叹时,门口走来一位中年男子,身高体胖,走路一扭一扭的,腿好像有点跛。覃有缘的脸转向门口的时候,中年男子高抗的声音同身子一道飘了进来:“老板,还可以住宿吗?”覃有缘望了一眼来人,怔了一下。这位中年男子她见过几次,外地人,在街头摆摊卖什么颈椎治疗仪,覃有缘给学生送午饭从那里经过,那中年男子正说得天花乱坠,说是先体验效果,然后考虑是否购买。小摊四周围了许多人,也有许多人正在体验效果。覃有缘有较严重的颈椎病,便停下来驻足观看,结果被中年男子拉着去体验效果。体验了近一个小时,覃有缘觉得有些效果,却又不确切。本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买一个再说。可是一问价钱,要数百元,心理上有些难以承受,不买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向中年男子讲述了目前所处的困境,讲明自己一人来县城开旅社,面临重大的经济压力。那中年男子听后不再劝说覃有缘买他的产品,而是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望着她。

就在覃有缘的思绪还停留在白天的往事中,那中年男子声音提高八度又问:“老板这里还能住宿吗?”覃有缘这时完全缓过神来,忙不迭地说,能,能。中年男子紧跟着问道:“一层楼还有房间吗?我腿脚不方便,要住一层。”覃有缘有些歉意地说,对不起,一层二层三层都住满了,要住四层楼了。那中年男子听了这话并不失望,而是不怀好意地望了一眼覃有缘,笑嘻嘻地说:“老板自己住一层吧,要不我就跟着老板睡,给数倍的住宿费,还送给你一套颈椎治疗仪,顺便帮你把相思病治好。你丈夫一年回来那么几天,你在家里守活寡,没病的也熬出病来了。”覃有缘听了这话有些愤怒,她坚硬地撑起目光,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是这样的人。”中年男子听了这话颇感意外,仍恬不知耻地说:“老板你不应该拒绝我,我与你相遇便是有缘,要说仅仅是为了做那事,我可以直接去找小姐,只要有钱,哪里找不到小姐?我只是觉得你不但漂亮,而且质朴,纯洁,特别喜欢你,我们各取所需,还可以为你解决一些实际困难,何乐而不为?你在这里固守妇道,说不定你的老公正搂着女人狂欢。”听了中年男子的话,覃有缘似乎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情绪有些低落,迎着左一刀右一刀的目光不言语。

这时那中年男子更加放肆起来,用手摸了一下覃有缘的屁股,厚颜无耻地说,大屁股挺胸,偷人的祖宗。覃有缘恶狠狠地瞪了中年男子一眼,厌恶地大声说:“干什么,把你的臭手拿开。”那中年男子不管这些,开始装聋作哑,继续用双手去摸她的双乳,还想去强吻她。覃有缘十分愤怒起来,一边躲着,一边大喊,臭流氓,滚开。

此时我正在他们旁边一台电脑前登QQ,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心知肚明。想到我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有时也被人称之为作家,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对家庭,对社会,对人民要有种担当时,我那种文人的胆小和懦弱一下子就飞到九霄云外。我腾地站了起来,猛地抓住那中年男子的衣领,生生地将他拽到门口,然后奋力一摔,将那中年男子推倒在门外。等那中年男子骂骂咧咧地走后,我再回到电脑跟前,看到覃有缘那尴尬的表情,我一时找不到安慰她的言语,匆匆下了我登的QQ,回到了我住宿的三楼。

我冲了一下澡,然后坐在椅子上看一本刚从邮局取回的样刊。就在这个时候楼道里响起脚步声,而且是那种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可是到了我住的门前后,高跟鞋的声音尖利地钉在空气里,拔都拔不出来。大约停顿了几分钟,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我正奇怪谁会敲我的门时,门外一种好听的女中音隔着门飘了进来:“大哥,您睡了吗?”“还没呢。”我一边回答着,一边站起来开门。

门打开之后,覃有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些桔子和苹果。覃有缘将盘子放到床边的柜子上,笑着对我说,感谢大哥对我的帮助,给大哥送点水果。

我望了一眼坐在我对面的覃有缘,不难看出她刚刚梳妆打扮过。除了刚刚换过衣服,还散发着淡淡的发香。覃有缘身材匀称有致,该凸的地方在大胆凸着,该凹的地方也都恰到好处收敛起来。覃有缘身上的美,水淋淋的,乡村味很浓,有种质朴清新,像一幅美妙的山水画。

看着这幅美妙的山水画,我想,如果覃有缘的丈夫知道自己的女人经历了今天这样的事,不知道该有多担心呢!想到这里,我的心就不由自主地疼了一下。我忍不住问了覃有缘一句,今天发生的事,你会让丈夫知道吗?

覃有缘就是这时候突然哭起来的。开始,她还在努力控制自己,发出的还只是“嘤嘤”的啜泣,过了一会儿,哭声越来越高,像出闸的洪水一样汹涌了起来,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的嚎啕大哭。面对这样的哭声,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一个像这样痛哭流涕的女人。

覃有缘好像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也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男人,坐在凳子上,抱着自己的头,哭得肝肠寸断,哭得酣畅淋漓。我想了又想,走到覃有缘旁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还应该说点儿什么,最少是劝慰几句,安慰一番,但究竟该说什么却拿不定主意。

当我把酝酿好的一些话说出口后,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覃有缘没有停止自己的哭声,忽然张开双臂搂住了我,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面对这个意想不到的场面,我真的有些慌张了,除了妻子外,还没有哪个女人如此紧密地挨过我的身体。一时间又急又羞,我伸出两只手下意识想把她推开。最终,我没有把覃有缘推开,那两只伸出去的手反而落在了覃有缘的肩膀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打着。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扮演的是一个父亲的角色。

覃有缘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她从我的肩膀上抬起头,内心好像平静了许多。覃有缘在凳子上重新坐好后,好像与我的关系又亲近了一层,她把我当成了最亲近的亲人,把一些从来没有对别人说的话对我说了。覃有缘告诉我,她的丈夫变心了,很可能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我问她有什么依据,覃有缘十分肯定地说:“上次丈夫回家时就看出来了。我与他一年的时间没有团聚了,可他对我们俩人之间的事没有激情,做起来敷衍塞责,心不在焉。我开始以为是他工作太累,压力太大。后来我无意间听到听到他与一位文学女青年的电话,从他们那卿卿我我的通话内容,我一切都明白了。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覃有缘到底该怎么办,我心里是有确切答案的。我离开深圳的头一天晚上,我与田亚东一起共进的晚餐。也许是田亚东喝高了的缘故,也有可能是他把我当成了最知心的朋友,说出了一些掏心窝子的话:这些年我的生存压力太大了,我一人要养活一大家人。我不能有丝毫的松懈,我不停地加班,写作。有时为了获取更多的稿费,竟然偏离自己的写作风格。在生活的重压下,我成了一个不健全的人,对性生活竟然有些厌恶。可是覃有缘毕竟年轻,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不知她一人耐不耐得住寂寞,你这次回县城,帮我做一次明察暗访。

田亚东与覃有缘患上了同一种病,猜忌。我对症下药的话,一定不会是庸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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