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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手

  • 作者: 浅涩
  • 发表于: 2016-05-26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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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就听说过一个关于课堂举手回答问题的故事:一个差生为了不让其他同学耻笑,而在老师提问时和同学一起举手了,在那么小的几率里,老师挑中了他回答。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他只能傻站起来,沉默地等待老师摆手让他坐下去。当然,既然这是一个富有教育意义的小故事,自然不能在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后续,老师在课后请了差生去办公室喝茶聊天。了解了事情始末后,老师劝慰差生以后能回答的问题就举右手,不能回答的就举左手。最后的最后,差生成为了一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三好学生。相信大家绝大部分都听过这个爱心励志的小故事,甚至或许你们的老师就曾经在你们的身上实验过。然而,今天我要讲的故事,却不是这样的,我要告诉你们的故事也是和举手有关的,但,又是截然不同的版本。
  而对于举手发言,在一定意义上是说“即使学生知道答案,但没有经过老师的允许,你依旧不能随意回答。”所以,这个回答的对象便在老师的眼中值得审查了——答案的正确与否是很能评判课堂效率以及教师授课能力的。这一点尤其体现在公开课上。
  我想我会永远记得那一堂改变我混沌初中的语文公开课的。但至于那是在一个炎热的夏天还是酷寒的冬天里发生的事情,却是记不清了。记得的也只有那是一堂关于《心声》的课文赏析课了。那是一个来自乡下想念爷爷叫万卡的小男孩的心声,也是一个来自乡下读了《万卡》感同身受,想念爷爷叫京京的小男孩的心声,也是那时来自乡下进入城市三年仍未适应、临近中考迷茫孤单的小女孩的心声。我努力地回想着所有的,我和万卡、和京京相同的或者不同的经历,去感受去理解那些他们的痛苦,给自己一丝勇气来站在众人的目光中朗读。我也希望我能如京京一般,只要老师愿意给我一次机会,我愿做到最好,绝对。而其中,我的语文老师便是我与京京的比较点之一。
  我的语文老师可不是京京的程老师,她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不是一个好强倔强的姑娘,而是一个将近五十的、教学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了。所以,她的一切准备,自然而简单,熟练而淡漠。除了我们这些第一次经历公开课兴奋不已的学生,偶尔有些躁动窃窃私语之外,课堂的继续仿若每一天平平常常的语文课。老师戴着远视眼和近视眼合为一体的金丝边眼镜,瘦高的身材,锐利的眼神,平静的嗓音,淡定地板书……仿佛刚刚发布通知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那时的我在想,京京,和你相比,我遇到的老师是多么幸运。可以说,那时我的语文老师赋予了我对于教师的憧憬,对那三尺讲台神圣小天地的向往,在我小小的心底灌溉了一颗小小的芽。但还未来得及继续汲取营养成长,便被我厌弃了。
  就这样,在用一堂课的时间迅速整理了课文的脉络、情感、思想之后,老师开始了她的公开课安排,井然有序。
  ——××,你来读第一段,从《万卡》的故事……到朗读课文难道一定要唱歌的嗓子吗?你是班长,要率先带头,起着领头羊的作用啊。老师故作严肃的声音明显充满了笑意和戏谑,让底下一帮同学起哄了,“咩咩咩”的小羊声此起彼伏。
  ——××,你接着他后面读,一直读到“就成了一条宽不见边的大河”。要读慢一点。
  ——×××,从后来读到京京心里难受极了。注意一下你的语调,放松平和,不要太夸张了。
  ……
  ——你们这些人回家之后,都要给我好好准备,不然明天读不好,那丢人可就丢大了的!好了,剩下的半节课你们都好好读课文,记熟课文脉络,明天直接开讲……
  我在后面陷入了呆滞的冥想状态。老师在讲台上走来走去的动作,嘴唇不停张合的姿态,背手而立的姿态,在血红色残阳的掩映下显得严肃而冷酷的神情……在我心中组合成了一种复杂的失望和失落以及还有一些莫名的愤怒。窗外鲜红的残阳让我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课文了,是你告诉我,只是普通的公开课,从教三十年来,你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了……
  第二天的朝阳照常升起,像是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周而复始,充满光辉。我却知道是不一样的,有什么在我心中扎了根,以致于我看周围景物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充满了戾气和破坏。那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走在通往学校大门的长长半坡上,每一步都是缓慢的,沉重的,仿若拖着阴灰的铅前行,步伐声伴随着老师昨天的话语在脑海回荡,回荡。
  一切故事的发生就像《心声》里面的情节设置一般,那一天还是出现了纰漏。那位老师的得意门生在这么多的老师面前慌乱了,害怕了,盯着课文没有举手。实际上,上课以来我的内心就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拉锯,不听老师布置,举手发言吧?在这个契机到来的那一刻,我想我是可耻的欣喜的,因为那样我会成为拯救这种尴尬的英雄,而不是一个不听话、无组织无纪律、强出风头的坏学生。然而,这种欣喜在老师看来是不允许的。尽管在那一片鸦雀无声之中,我把手臂树在一片黑压压的头颅的边缘地带,得到的依旧是:
  ——没有同学想要回答这个问题吗?
  ——大家再想想……
  ——是哪里不懂吗?我们再回顾原文……
  ——哦,那位同学知道吗?请站起来回答吧!
  ……
  我倔强地不肯放下我的手,一动不动地坚持着,等着她发现,等着她看见,等着她点名……但我从未想到会是一种这样的屈辱!连名字也不点吗?我迅速而赤脸颤抖着声音,不稳地回答了问题。是什么让我没有了底气,没有了勇气,没有了骨气?那一刻,我想我是失去了我所有的尊严。尽管,我得到了她赞许的点头……那是中考前的六个月!
  从此以后,我再不曾在课堂上举手发言,而是或小声或大声或睁眼或闭眼地直接说着我的答案,转身和这个新调换的全班最安静的同桌讨论。
  就这样,我以半分之差落了全市最好的高中,进入了区最好的高中,那个曾经是最老牌的高中。在电话中,我用了我此生初中三年最有底气,最平稳的气息拒绝了她让我复读的邀请。
  这些年,我想我是耿耿于怀的吧!直到我去年年底在商场上遇到了我曾经的语文老师,她除了变老了之外,没有了其他的任何变化。甚至连身上的那套衣服都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橙黄的薄毛衫配半旧的牛仔裤。不变的是,她依然如第一面一样,不认识我!那一刻,我想我的心底满满的都是嘲讽和释怀吧!无论如何,我现在的模样都与她最初在心里预测的不一样——这就足够了。
  此去经年,我们已是永不相欠了。回身,擦肩而过,如同两条相交的的射线,再不会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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