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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里的情人

  • 作者: 南琴林音
  • 发表于: 2016-04-17 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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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雨纷纷扬扬的下,冷风把细如蚕丝的绵绵之雨吹进半开的窗户里,落在窗前的书桌上的细雨,如散碎的珍珠,发着亮光,闪进了她的眼里。外面的天忽明忽暗,像台风来临时的景象。从屋檐上落下的水珠,有一声没一声的落在铁桶里,叮咚,叮咚的作响,像有人在敲鼓。
  唐云颓废的坐在冰凉的水泥地板上,从窗口里灌进来的冷风,胡乱的拨弄着她糟乱蓬松的头发。屋子里一片混乱,衣服从柜子里蔓延出来,洁白的衬衣上满是乌黑脚印和泥渍;床上的被子和床单无力的垂下来,床便露出棕色的骨架;书桌上的摆件和玩物散落在地上,一颗玻璃水晶球的碎片四处飞溅,书桌和书柜里的书也悉数的满屋子飞,无数张信件和纸张跟随着风到处在房间里乱窜,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似乎在嘲笑她……….
  她已经找了整整一天!房间里的每一处她都翻看了不下二十遍,连桌上和书柜里的书她都一页一页的翻,为了不漏掉书里的每一处她甚至把书一张张的撕掉,逐一的排查。但结果还是令她失望,她没能找到——那封唯一还存在的,他寄来的信。
  窗外的雨开始下大了,昏暗的云层,黑沉沉的压下来!从屋檐上注下的水柱,又快,又狠,砸在铁桶里。从那桶里传出的声音,不再有间隔,恍惚中让人觉得,像是有千军万马的在奔腾。黑暗从房间的各处里奔窜出来,把她一层又一层的包围在里面。外面的雨是下大了,但是她却无泪可流了。他的死,已经把她的泪,全部都带走了。现在她就像一具干尸,挤不出一丁点的油水来。庭院里的榕树上,夏蝉在鸣奏着哀曲,它们在挑动着她的回忆,回忆便不由自主的回到过去,回到他们相恋的时光里。
  大学里,她和他曾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情侣。他郎才,她女貌,她愿青丝白发都永许他,他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时候,她以为她和他会一直沿着这条幸福的道路走下去,直到暮钟晚霞,黄土盖身。然而现实中的她和他却完全背离原来的轨道,大学快毕业时,他为了实现自己的从军梦,毅然决定步入军旅,去当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看着他胸带大红花,向她敬礼时候,她知道,从此他将戎马天涯,而她,要长相厮守。
  屋里已经没有一丝亮光,黑暗已经把所有东西都吞噬了,连她的心都被蚕食的七零八落。她行尸走肉般的在房间里游荡,单薄的衬衣,被从窗外的冷风吹得贴紧身子。她游魂般的走近窗边的凳子,然后又僵硬的坐下。风像流不尽的江水,没完没了的吹着……
  她想起了她第一次收到他从部队里寄出的信,那是她第一次收到的用纸张写的信。她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手也抖得十分厉害。那个穿着绿色衣服带着灰绿色帽子的邮差还笑她说:“你干嘛那么紧张啊?如今要紧的事不都在电话里说了?寄信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尽管邮差如此说,她还是迟迟不敢打开那封盖着各种印章和贴着明亮的邮票的信封。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这眼睛,好像一口荒废了许久枯井,睁着眼孔的望着山那头阴暗的天空,连被吹进眼里的雨水,都滋润不了这口枯井。她呆呆的,直立的坐着,双手往地下垂,活像一把凳子叠在另一把凳子上。而她的思绪却飞到了四年前学校宿舍里,她正在开着台灯,把自己蒙在被窝里头,强按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的拆开那封承载着他无限思念与牵挂的信。
  有些泛黄的纸张上,一条条红色的平行线,整洁干净。而他的字便像镶嵌似的印在里面,好似永远都抹不掉。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从信封到信纸,再从信纸到上面的每一个鲜红的印章,她都仔细的端详,生怕漏掉一丝丝与他有关的信息。夜里睡觉的时候她就把信封放在枕边,同它说话,同它生气或开玩笑,她觉得安静的躺在床边的不是信封,而是他!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兴许是受尽了寒雨冷风的摧残,她的身体向她发出了警告。空旷的屋子里,她自己的一声喷嚏声惊醒了她自己,她开始觉得很冷很冷,似乎身体与凳子已经结成了一块冰,挪也挪不动了。窗外的雨似乎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厚重的雨点打在宽大的榕树叶上,噼里啪啦的响,像杂乱无章的乐曲。她忽然想起院子里的那盆水仙花,她想:它和她一样,也许挨不过这场风雨了吧!
  日子虽然一天天的过去,而她的生活多了一种东西,那就是:等待,等待他的下一封信!从那以后,生活中她最盼望就是那个穿着绿色T恤和戴着灰绿色帽子的邮差能对她说:“唐云,有你的信件!”
  公司的收件室里,日日都能见到她的身影,连门卫大爷每次见到她都会笑着调侃说:“有没有从XX地方寄来的信?没有!”他学着她讲话,并又回答,惹得整个收件室的工作人员和前来收信件的人都哈哈大笑。
  她在给他的回信中说了这一件事,目的是想和别人的军恋一样,也通过上网聊天和煲电话粥,来释解这相思之苦。他的回信里也很理解她的难处,但是他身在军营,许多事身不由己,事事都需按规章制度来。
  从此以后,贴着靓丽的邮票的暗黄信封,变成了她和他情感交流的一座桥梁。每收到他的一封信,她就犹鱼得水,把它紧紧的搂在怀里,像件宝贝疙瘩似的。
  在一个星期前,她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但那是一次十分短暂的谈话。她兴奋得像只麻雀不停的说,而他却没说几句。忽然,电话就里传来了一声严厉而粗狂的声音:“时间到!下一个!”他才用低沉沙哑的音调说:“好好照顾自己,我爱你!”接着所有的声音便嘎然而止了。
  休假三天,她要回家。带着他寄来的所有信件,她踏上回家的路。一路上她不停地的抚摸和拥抱包里的信件,就好像他在她身边一样。也许是对这包里的信过于紧张注意的缘故。一个常在火车站窜流的小贼便注意到她,且尾随她。在一个街道的转弯处,那贼迅速出手。她舍命的追,可是那贼就像长了飞毛腿似的,拐过一条巷子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在巷子里寻了好久都没发现那贼的踪迹,无奈,只得去警局报案。有个年轻的警察就问她:“可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她说:“二十五封信。”
  “就二十五封信?”年轻的警察摆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嗯!”她点点头。
  “里面有什么贵重的物品吗?”警察又问。
  “没有……”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上报的。”警察先生急不可耐的说。
  她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那个年轻的警察已经起身背对着她,收拾那乱糟糟的文件柜。
  她垂头丧气的走出警局,心里则把那个贼,骂了不下百遍。心里虽然十分难受,总归,他还会再给她写信,用不了一个月,她的手里就会有他寄来的信。这样想着,她坦然的往家里走。
  突然,那半开的窗被一阵大风吹,猛烈的撞击在墙上,发出“蹦”的一声,这巨大响声令她的神经遂不及防,她像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身体颤抖得厉害。是的,她真的醒了!醒了!所有的噩梦都是真的,真的!
  就在三天前,她的家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穿着海军制服的男人。他看起来十分的劳累,脸像白蜡,红红的眼球里充满着哀伤。
  那个海军问:“请问是你唐云吗?”
  她疑惑的点点头。
  “我是卓涛战友,我叫冯云山……”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沉,让人几乎听不清楚。“……对不起……我,对不起……”那个海军低着头,断断续续的说,仿佛每个从他声带里吐出的字,都是硬挤的。
  她听到他鼻子里传来急速的呼吸声和嘴里发出的沙哑音调。她的开始感到不安,心也莫名其妙的跳起来。
  她的不安只是预测而已,但最终的答案是致命的。当那个海军军官把她的爱人在执行紧急任务时不幸遇难的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几乎昏厥了过去,连艳阳高照的中午时分,她的眼里都变成了漆黑夜晚。天仿佛塌了,重重的压在她的身上。
  风在窗外咆哮,仿佛要把大地掀翻。
  从他的葬礼回来,她的魂却不知遗失在何处。迷迷糊糊中,记忆竟然把三年前她在家的时候,他曾寄给她的一封信牵引出来,那里面有他一张半身照和两张信纸。
  但是她的脑袋却迷糊了,浑掉了,独独忘记那封信到底放在家里的哪个角落。是夹在她最喜欢的书本里?是锁在书桌抽屉里?还是藏在衣柜里……
  从窗外飞溅进来的遗留的雨水已经把她面前的书桌浸得湿透了,雨水正从桌角往地下流,落在瓷板砖上,滴答,滴答的响,像静夜里的转动的钟表指针。
  现在她终于记起来了!那封信,在那被抢走二十五封信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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