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一个夜晚,我一个人走在下班的路上。初来这个城市的第一个冬天,觉得分外的寒冷。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街上的行人四处逃散。小城不大,一眨眼工夫,路上的行人已寥寥无几。
踉踉跄跄地,我跑到一间文具店的屋檐下。
看店的是一个老奶奶。老奶奶很瘦小,看起来却很精神。这样的年纪,操持这样的一间店实在不易。
店外有几张平时供顾客休息的凳子,我给这个城市唯一的一个同学拨了电话,我就坐在门外等。冬天的雨不比夏天,来得快去得也快,冬天的雨下起来,先大后小,淅淅沥沥,却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
时间过去得很快,手上的手表就快走向十点,同学还没出现,我不由隐隐担心起来。
这一条街,我几乎天天走。这里地处偏远城郊,这附近有一间中学,这里所有的商铺几乎都是依附这间学校而生。每天晚自修放学后,做完当天最后的一趟生意,这里所有的店铺都会在十点钟前关门下班。
店里,老奶奶已开始整理货物,打扫清洁。附近有几间小吃店已重重的拉下卷闸门。街边避雨的行人也被来车一个一个地接走。
我焦急地不断拨打同学的电话。同学说已在路上,前面交通事故,他被堵中间了。
我心急如焚。这一带如果所有的店铺都关门关灯,这条街就近乎漆黑。在这样的一个冰冷的雨夜,在这样的一条人迹罕至的偏远老街,任何一个单身女子都不会愿意多留一刻。
我起身走进了店里。
“随便看。”老奶奶放下手中的活,打招呼道。或许是看了一天的店,她的声音明显带着疲惫.
我漫无目的地闲逛,我实在不知自己要买什么。我只想老奶奶会因为有客人,能迟一点再关门。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门外是沙沙落下的雨,店里很静。
店子不大,这样的时间拖不了太久。最后,我胡乱抓了几件东西,放到柜台上……
两边的街口还是不见同学的汽车。我只好无比焦灼地重新坐在门外的凳子上。
周围的店铺已全部关门,一片寂静。偌长的一条街上,只有三两盏被雨雾笼罩的街灯,竭力地发出微黄的光。
透过玻璃窗看进去,幸好,老奶奶还在整理货物。她整理一会货物后,就一手半支着桌子,缓缓地坐在店里的一张小沙发上——她也在等人吗?
老奶奶在里面每坐了一会儿,就出来看天。被这样的雨困住,她似乎也有点着急。每次出来,我发觉她的目光总有意无意地瞟一下坐在门外的我,然后又漫不经心地看天。
“老奶奶,您也没带雨具吗?”老奶奶第三次出来,我忍不住地问。
“哦,雨具?对,没带——这雨下得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
“您也在等人吗?”
“噢,是。等我儿子来接我。”
老奶奶语气很平静,却很有礼貌。说完,转身回店,又缓缓地坐在店里的那张小沙发上。
我焦躁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幸好有伴!要是老奶奶也把门关了走了,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空气中氤氲着冰冷的水汽。瓢泼而下的雨水在地上汇成一道道的溪流。
快十一点的时候,同学的车终于在街口出现。
“老奶奶,跟我一起走吧!”我按下车窗,向店里大声喊道。
“不用啦,我还要等人!”
同学开动汽车,车灯划破黑暗,车轮碾过路面的水洼水花四溅。昏暗寂静的老街中,只有奶奶的一间文具店依旧灯火通明。
我令同学在一百米左右的拐角处关灯停下。夜已深,我要等到她儿子来了再走。
这时,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拿着拉杆匆匆走到门外,她朝两边街口左右看了一下,就迅速把门外两边的卷闸门拉下。“沙拉——!”卷闸门摩擦的声音分外响亮。
“她不等她儿子了吗?”
“什么?你是说她等的人就是她儿子?她哪有什么儿子在家?她两个儿子都去国外读书了。我师兄!”同学不解地说。
……
雨渐渐又大了起来,冰冷的雨点肆意拍打在车窗上,溅起一朵朵的水花。外面,是阵阵呼啸而过的寒风。
老奶奶披着雨衣骑着自行车,瘦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口的尽头。我蓦然觉得,在这冰冷的冬夜,这陌生的城市,突然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