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天渐渐黑了，路边已经摆上了两排烤肉摊，太阳低了下去，人声嗡嗡却渐渐升了起来。
　　"很久没有这样的时间和空间，只属于徒步的自己。"秦茵想。如果是在以前，她大概会醉心于这种悠闲的步伐，静静的，享受的看着周围行行色色的人群，看着天桥上的霓虹灯一闪一闪地跳动，她具备那种捕捉诗意的能力。可是今天的秦茵，心完全不在这里，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拖着脚步往前走，心里空落落的，从街的这边走到了那边，又从那边走了回来……城市的热闹填补不了她内心的空虚。
　　这是他们第几次说分手？第三次？还是第五次？狼来了太多次，秦茵都已经记不清了，现在，爱情虽然苟延残喘，却也和死掉了差不多，秦茵觉得自己的脑袋胀得难受。
　　第一次说分手是在什么时候？哦，她想起来了，是高中。他对她说:"你就快高考了，要认真读书，如果因为我而耽误了你，我会内疚一辈子"说这些的时候，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内疚。
　　"好！我会努力读书，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秦茵低着头说，她的嗓子哽咽得有些难受，眼眶已经有些湿了。在眼泪掉下来的前一刻，她迅速地转过身去，死命地往前跑，等离得他远远的，哭声便传出来了，先是细水潺流，后是坝口块堤……
　　过往的一切一点点向上浮，往上冒。"雨夜里的邂逅，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上穿来穿去，背着她在花园里散步……"是怎么的，这一切都不在了呢？她想她是不能怪他的，他也是为了她能有一个好前程。想到这她的鼻子又禁不住一阵寒惨……
　　可是她真的忘不了过去，在分别后的若干天后。她一刻也不能克服那种咬啮性的思念，那么强，那么烈。只需要一首歌，一句诗，她的思绪便会被撩拨起来，她依旧会期待在大街上和他有一场邂逅，在某一个转角处瞥见他的身影，可现实却总让她在期望后失望。
　　直到那个熟悉的电话响起，那个久违的声音说:"想你。"
　　每次听到这句话，秦茵觉得自己的毛细血孔都因兴奋而张口，只觉一口热血涌上心头，仿佛自己日日夜夜的思念都得到了回应，过去的痛苦都是值得的。"他是想念我的，他也是不可抑制地思念着我的。"她想。她开始兴奋起来，脸上总带着憧憬式的笑容，连走路的速度都不觉地加快了，仿佛她随时会有一场约会。
　　可是和好了又怎样，要是料到后头，她又该哭了。
　　直到那句"分手"在耳边响起。
　　他说:"你前途远大，我配不上你了，你跟着我，会吃亏的。"秦茵看着眼前步入憔悴的他，一言不发，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优秀是一种罪恶。"是的，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男人喜欢自己比女人优秀，而不是……，也许我不该那么优秀。"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又一次哭着走进了夜色里。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在马路的另一侧，她的男朋友正搂着另一个女孩往家里走……
　　一次，两次，三次……秦茵总认为他说的每一次分手都有苦衷，而每一次和好都是因为太爱。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感情，她也生气过，也吵，也闹，也说过:"如果只把她当生活的调味品，请离开她，别对她招之即来，呼之即去……"也搁过狠话:"生死不复相见。"可当那一句"想你"响起时，她又会想，或许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吧！小说里，电视里那一幕幕剧情使她害怕，有多少情侣是因为误会而错过终生的啊！她怕，实在怕，怕等到自己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却偶然知道了一个自己从来也不知道的真实，她实在受不了那个……所以她选择原谅。累了，倦了，也想要离开，可不舍与不甘绊住了她的脚。
　　可是她忘了，她下不了狠手对自己，就只能由别人下狠手对她。
　　最后一次，他说:"我们分手吧！这样下去不会有结果，我们好聚好散，也没有金钱纠纷"

　　" 金钱纠纷？"秦茵在这近乎鞭打的声音里抖得快站不住脚。过去的情话还在耳边，热腾腾地缭绕在耳边犹未散去，现在他却说出了这样的话。她实在没办法将此刻的他和那个前段时间还说爱她，想她的人联系起来。那种想吼吼不出，想说说不出的感觉，叫心痛。
　　过去的那些事是真的吗？在苍茫的夜色中，他把皮大衣脱下，裹住自己因寒泠而瑟瑟发抖的身体，在人与人交接的场合，蹲下身来，温柔地替自已系上鞋带，在她撒娇式地说累的时候，他笑道摸摸她的脸，然后一把将自己的脑袋塞进他的怀里……
　　"我爱你！"难道在说出来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失去？
　　秦茵忽然觉得很讽刺！原来过去了的就是过去了的，你再想，也只能想想而已！女人啊！女人！是你的想象害了你！它使你一步步陷入泥沼，拨不出，挣不脱，逃不掉！
　　"别想了，别想了！"秦茵回过神来，用手擦净眼泪。街边的大叔正在叫卖棉花糖，街还是原来的衔，她却不是原来的自己。
　　她走进公话厅去，在她的心在她拿起电话，手指放在按键上那一刻，仿佛有种被凌迟的痛。他接了，自己说什么呢？讨一个公道，爱情里没有公道。还是又让他用近乎厌烦的语气，生硬的，无情的告诉自己分离？

　　"不！"她蹲下身去，双手抱住了腿，将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压低嗓子，高一声，低一声地哭泣……她想这次会是真正的分离，永远的。

　　原来想象美得有多无与伦比，现实就有多痛得有声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