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故事(6)那两只翠绿的蝈蝈

　　那年，乡下，早晨，阳光下，童年的她在门前玩耍。突然旁边的泡桐树上落下了什么东西，同时还有刺耳的吱吱声，她跑了过去，那是一只蝈蝈正在啄着处于绝境的蝉的肚子。她明白了，这场战斗发生在树上，发生在一大早蝉还在休息，也许是翅膀还没变硬的候。不幸的蝉被活活咬伤，猛地一跳，进攻者和被进攻者一起从树上掉了下来。

　　有时她甚至还看到蝈蝈非常勇敢地纵身追捕蝉，而蝉则惊慌失措地飞起逃窜。就像鹰在天空中追捕云雀一样。但是这种以劫掠为生的鸟比昆虫低劣，它是进攻比它弱的东西，而蝈蝈则相反，它进攻比自己大得多、强壮有力得多的庞然大物，而这种身材大小悬殊的肉搏，其结果是毫无疑问的。蝈蝈有着有力的大颚、锐利的钳子，不能把它的俘虏开膛破肚的情况极少有的，因为蝉没有武器，只能哀鸣踢蹬，最终成为蝈蝈的美餐。像这种情景，是随处可见的，因为那里树木茂密。

　　在童年的记忆中，她曾养过一只蝈蝈。那是她和小表哥一起放羊时捉来的。他们让羊散落在河岸边吃草，几个小伙伴在撒欢玩耍，她静静地坐着看热闹，忽听得不远处齐腰高的豆地里，有很多虫鸣，便起身往哪里跑去，小表哥记着家人的咐，便一刻不离地尾随而去。他们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看，一只有大拇指大小，全身翠绿，震动着双翅的小虫趴在豆荚边。“嘘，这是蝈蝈。”小表哥悄悄说。他两手合拢去捉，可它一跳就无影无踪了，这样也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终于让他捉到一只，可还让它重重地咬了一口。

　　她说：“放在哪里呢？”还是小表哥有办法，他掐了两片麻子叶，把蝈蝈包裹上交到她手里：“小心别让它咬住了。”然后，他从高梁地里撅了两节秫秸杆，剥下象竹蔑样的皮，坐在地上编起来，不大会一个拳头大小，圆形的、翠绿晶莹的蝈蝈笼就好了，他把蝈蝈装进去，随手薅了把草，把口堵上，蝈蝈就在里面吱吱地鸣叫了。这才递到她手里说：“这样就不怕它咬手了。”

　　他们玩耍了一下午，蝈蝈也被囚禁了一下午。回到家中她立即剥了毛豆喂它，看着它张开紫色的大牙大嚼大咽，猜想已经很饿了吧？晚饭后不知它们是酒饱饭足，还是对她表达谢意，已经振翅高歌了。

　　夏日的夜已深了，夜晚1１点多的露珠已经浓重，天气也比较凉爽，蝉已不再鸣叫。它们白天唱了一整天，夜晚来临，也该休息了吧，但它们的休息常常被扰乱。在泡桐树浓密的枝叶里，突然发出哀鸣似的短促而尖锐的叫声。这是蝉在安静的休息中，被夜间狂热的狩猎者、绿色蝈蝈捉住而发出的绝望哀号。

　　8月底，即将开学了，她和哥哥也在准备回家去。小表哥又给她捉了两只，装在两个蝈蝈笼里，让她带回去，并告诉她蝈蝈都吃什么东西。它们非常漂亮，浑身嫩绿，侧面有两条淡白色的丝带，身材优美，苗条匀称，两片大翼轻盈如纱。

　　她想，它那么喜欢扑捉禅，一定最喜欢吃禅吧，就用蝉来喂养它们。它们对这道菜吃得津津有味，以至于每天，这个笼子里到处都是蝉肉被吃光后剩下的头骨和胸骨，扯下来的羽翼和断肢残腿，所以要天天清理。肚子全被吃掉了，这是好部位，虽然肉不多，但似乎味道特别鲜美。因为在这个部位，在嗉囊里，堆积着蝉用喙从嫩树枝里吮取的糖浆甜汁。是不是由于这种甜食，蝉的肚子比其他部位更受欢迎呢？她想很可能正是如此。

　　不是在任何地方都能吃到甜美的蝉肉的，因此为了不饿肚子，别的东西也得吃。对于金龟子一类的昆虫，它毫不犹豫地都接受，吃得只剩下翅膀、头和爪。因为已经秋凉了，禅已经少见，在路灯下却有大量的昆虫慕光飞来，其中就有许多金龟子。每天晚饭后，她就拿一个罐头瓶子，由哥哥带领着，在路灯下捉昆虫，一会就是一瓶子，这就是第二天蝈蝈一天的口粮。

　　这一切都说明蝈蝈喜欢吃昆虫，尤其是没有过于坚硬的盔甲保护的昆虫。它十分喜欢吃肉，但不像螳螂一样只吃肉。蝈蝈这蝉的屠夫在吃肉喝血之后，也吃水果的甜浆，有时没有好吃的，甚至还吃一点儿青草。

　　为了变换食物的花样，她还给蝈蝈吃很甜的水果：几片梨子，几颗葡萄，几片苹果。这些它们都很喜欢吃。也许这就是它抓到蝉后首先吃肚子的原因，因为肚子既有肉，又有甜食。

　　　时间无情地推移，秋深了，她把蝈蝈笼用棉花包裹上，怕它冻着了，可是它们食量却一天天减少，神情也有些逐渐萎靡，偶尔的歌声也少气无力。她想尽一切办法，也没能挽救它们。她看着它们瘦干的尸体，她大哭了一场。哥哥反复的劝解说这是自然规律，是不可逆转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多么美妙动听的歌啊！也偶尔在街头看见有人卖蝈蝈，也听到它在吱吱地叫，但总觉得不如儿时那麽美妙动听。她想：现在田地少了，农药，化肥的大量使用，它们也不会象以前那样无忧无虑的欢歌了吧？

　　在记忆深处，留恋一种情怀，一种美好；时光易逝，消失了一种无奈，但无法洗去一切美好的记忆。

　　大概回忆真的很残忍，意味着年华老去，岁月易逝。其实，风华雪月也罢，对景吟诗也好。回忆，始终是寂寞孤独的。纵然藏着许多妩媚与美妙，终是一个独自的天地，一个独自的悲喜。

　　无声的岁月轮回，黑白日月的交替，遥远岁月一切已失去原有的美丽。所有美丽的过往都结成芊芊情愫，缱绻流连，徜徉婉转，如泣如诉，如歌似咏，如行云流水，凝聚于心底……深藏......却难以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