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天使

　　两岁，我来到您的身边。那时，您的头发还没有现在这样白，脊背还没有现在这样弯，您的步伐还很稳，身体还很硬朗。你每天扛着锄头拿着镰刀背着背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您不知道的是，您是我生命中的天使。
　　所有的农村都是一个模样，都是一望无际的贫穷。所以我们家里很少有大米，最多也是大米和玉米面混着蒸，俗名叫“蓑衣饭”。而您，总是把米饭拣到一边，自己吃玉米面，然后把米饭倒进我碗里。如果那时我懂事一点，眼里一定是含着泪的。
　　您偶尔会去赶一次场，没有车，所以您步行来回花在路途上的时间也要四个多小时。您上街从来舍不得为自己买一碗面或者两个包子，只为了省下钱给我买我最喜欢吃的“炮粑”，那是一种用发酵的大米粉做的甜食。我还清楚地记得，泡粑上印有一个小小的可爱的红印，有时候是小动物的影像，有时是一个“囍”字，一毛钱一个。
　　后来，我上学了。在这之前，您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熬了好几个夜晚为我做了一双布鞋。您右手中指带的顶针深深蚀了您的血肉，使得它看起来已经和您的手指融为一体了。您为自己的眼睛还很好使而高兴，说穿针都不用我帮忙。纳鞋底的时候您偶尔把针拿到额头上横刮两下，我很好奇。您说是为了抽针的时候更省力，因为额头上有汗，汗能使针打滑。我还不满足，又问为什么会有汗。您忽然被问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对我说“好好读书，书读好了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信服地点了两下头，然后乖乖钻进了被窝。我看见您的很大很大的身影被煤油灯光投射在墙上。也就是在那时，您的一句“好好读书”深深扎根在我心底。
　　您曾和我讲过，五岁时您的父亲和爷爷一起打死了您母亲，您只能哇哇地缩在墙角大哭。所以您是既害怕又顺从您的丈夫的。但是您有一次为了给我要钱红着眼眶生气地和您丈夫争吵着，没有那十几块钱我是不敢去学校的，您急红了脸，我害怕得直哭。那还是我头一次见您那样。最后，一向吝啬的他给了我钱。
　　您还记不记得那次您得空去山上采野生的摘耳根、金银花和夜关门儿（一种植物，可入药），晒干了卖几毛钱给我买本子、铅笔、橡皮擦。尽管那时我还小，但我已懂得回馈您的爱。记得有一次同学送给我两颗冰糖，我塞到书包里带回来给您吃，但是当我高兴地蹦回家，发现冰糖已经化了。
　　您很喜欢小动物，家里鸡鸭猫狗都有，您总是像对待亲人一样对待它们。晴天，您和它们一起去打柴、挑水、割猪草、给植物施肥，雨天您和它们说话、闲聊、开玩笑。您常说，动物是不会开口说话的人。虽然您的丈夫常常埋怨这些动物养多了都是浪费粮食。那时，我觉得您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即使我妈妈也比不上您。
现在，我在大学，而您依然守着老家的老房子。您的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我，于是才有今天的我。是的，您就是我生命中的天使，感谢上帝将您安排在我身边。
　　夜已深了，我拨了您的电话，想问一句：您还好吗?奶奶，孙女今夜很想念您!可是那边只传来持久的嘟嘟的回响……奶奶，谢谢您八年来的养育之恩，爱您的孙女愿您今夜好梦，夜夜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