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五个售货员

     从玻璃窗口看见那个售货员，褪去西服外套，一边吃饭，一边使手机自动播放。绝没有中午见他的时候神彩。
     我在想，假使我这时候过去问他，相亲是否成功，他会有怎样的表情。倒也很冒昧，但像这样若有其事的，对一个陌生人发出关切。我大概已成惯犯。高中时候就被人褒贬不明地骂作社牛，可我和朋友却从其中掘取了无尽的快乐，也算是一种遗世独立了。
     不过，这么问并非没有缘故，我去他的店选购零食时候，他的同事与他也有类似的问答。一个调侃，那一个被调侃的就装模作样地答应下去。至于他是否真的是相亲，其实我根本不清楚。但据我来看，能让一个售货员在换班之后仍然在店里摩挲，而强压住过分的笑容，之后又整理着西服，坐上的士远去，大概也没有其他。而对其他的售货员，这大概也是能够记住这一天的原因。
     我也遇见过这样的一群同事，大概是高考后的一个多月，那时我的同学们大都在做暑假工。托堂兄找的一份工作，不出意料的黄了，干了一星期被委婉地辞去。堂兄没办法，给我带到他管理的店子作接待。工资不如上一份，暑假工大概如此，我倒很感谢那段日子，对一个日日重复的有头苍蝇，最好的解药就是且先把它变成一个日日重复的无头苍蝇，貌似有头飞呀飞。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作为一个男性，能够去承担这一份原来只有女性承担的工作。但对于工作，我只有一个认识，就是循规蹈矩。每一天早班来到这里，收拾水杯，做好整理。领好一天可能要用的物资，随后就像一个哨兵，盯住哪里需要送水，防范别人逃单。
     我是最常叫他们开玩笑的，在十一名工作人员的轮班中，往往好多玩笑，需要被重复的开上两遍三遍。现在我对他们的印象开始依稀了，那些玩笑也抛掷在脑后，记得有一个女孩贪嘴会在下班前点好外卖。一个阿姨儿子是幼儿园教师，跟我讲过他儿子的待遇和住房公积金。一个瘦高挑的女孩让人疑心，像葫芦娃里的蛇精一样，暗藏着歹毒，但实则热心称职的很。一个会在叠纸与收拾衣服时听书，两个最年轻的女孩，让我分不清谁是谁，而其他的阿姨们总是要询问他们两个谁年纪更小。我还听闻过，他们说这两个里面的一个有一段比较悲惨的经历，他们讲的时候，我只听到一些迷糊的字眼，和他们最后的叹气与感慨。至今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位，也不清楚这一段悲惨的经历。可我对这样的听闻却是信以为真，于是似乎带上了一点悲悯与可怜在里面，遇到她们好像更放低了一个身段，现在一想她们其实根本不在意，而我看到的那样严肃而无奈的神情，大概是和我这样的年轻人一样对工作的无聊感到厌烦。
     无聊是服务工作最大的苦痛，而那段时间最大的快乐，还是在工作以外。
     这一座城，工作的这一个月是我第一次的好好逛一逛它。小时候就总想进城，那时对我来说进城就意味着能买吃的，能去烈士公园旅游玩那些娱乐项目，尽管几乎每次只是逛一圈，我并不玩任何一个项目，并且在每次路过那些点痦子的摊前，总要和母亲推脱说下一次再来，然而我知道下一次大概是下一年。
     现在烈士公园已经全面整改了，所有的娱乐项目都被去除，但点痦子的还在。那一个月，在那里能看到老头老太太们，在跳舞，玩乐器，更多的是在打棋牌，但还有似乎是哪个公司的员工在这排节目，中学的学生在这里练朗诵，我也第一次走到烈士公园的烈士纪念碑下。
     我的一个初中同学也在城里做装修工人，工作之外的其它时间大概是与他聚会，随便点些什么，然后随便聊。他后来则跟我说他要去学汽修。
     那个售货员又走来了，他要添饭。我并不认识他，并不会去问他是否相亲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