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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归何处

  • 作者: 贺田居士
  • 发表于: 2017-09-22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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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归何处
——题记: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那天,老邻居崔国强找到我,杨哥,有一事得求你帮忙。
  啥事?
  ……他吱唔起来。
  但说无妨,能帮一定帮。
  陪我去趟北大荒。
  去那干啥?
  把我姐的骨殖请回来。
  这些年了,怎么突然想起这出?
  我妈上个月过世了。
  啊——,为啥不通知我?
  我妈嘱咐,丧事从简。所以亲朋好友一个都没通知。
  噢——
  我妈唯一的遗愿便是把我姐的骨殖请回来。双穴改三穴,和父母葬在一起。她说,这样总算是全家团圆了。此事难办却又非办不可,想来想去,只有来求你杨哥帮忙了。
  这——,我沉吟起来。
  费用我负责……

  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不过——,你一人去,人生地不熟的,这事还真难办。好吧,我陪你去。


  四十多年过去了,连里的那些老人儿,“走”的“走”了,搬的搬了。乍到连时,一时没人认识咱俩。好在现任柏队长是原先老职工的儿子。我干过几年司务长,老职工买油买粮全得找我,多半还是小孩来买,因此他对我这个杨叔叔有印象。他以为我们是知青回访第二故乡,接待得还算热情,请家去吃住。
  第二天,我俩便去了暖泉子知青墓地。
  哗——,地貌全变了。我们在时,那片山坡基本伐秃了,开阔向阳,知青的墓地就选在那里。站在路上望过去,林林总总有十余座。而我们走后,这里封山育林了。几十年下来,山坡蓊蓊郁郁一片。林间杂草丛生,将墓穴淹没。别说远望,近找都难。
  国强急于找到他姐的墓。而他姐的墓却并不在主坡上。而是在几十米远的一个小偏坡上。葬他姐时,连里意见纷杂。有思想偏激的人提出,他姐自杀而亡,不能和殉职的知青同葬一坡,否则会辱没他们。于是将她孤零零地葬在了小偏坡上。
  那时,我正在杭处理家事,并没有参加她的葬礼。而且,她的墓地,我也只是在后来极蹊跷地去过两回。
  第一次去的情景是这样的:那年,我刚当司务长。为改善伙食,从畜牧连购进批淘汰母羊。却没马上宰杀,养起来,准备先剪两茬羊毛,卖羊毛捞回本儿钱,白赚肉吃。谁料,羊群夜间集体逃亡。后来在知青墓地找着了。我去赶回来时,顺道去了他姐的墓地一次。听说,当时给她做墓碑的知青没经验,水泥中并没有扎钢筋,因此在运山途中颠折了。补做来不及,所以她的墓并没有立碑。只是垄了个土丘,把断成两截的墓碑覆盖在土丘上。我在赶羊时看到了断碑,上面的字迹尚清晰可辩——崔美娟之墓。
  由于我和美娟曾有一段时间相处密切,连里的人对我俩的关系有议论,不方便多去祭祀。去了这一回也就没再去。直到返城那天,拉着我的车,在途经暖泉子知青墓地时,突然抛了锚。司机神秘地告诉我,已发生过多起这样奇异的抛锚事件了。只要乘车的人去墓地祭拜一下,回来车准好。
  那时,我很迷信。听司机这么一说,认定是美娟要见我最后一面,便去拜祭她。墓丘快平塌了,断碑还在,但半截埋进土里了。我折把树枝把墓碑扫了扫,又把墓四周的杂草拔尽。鞠了三躬。说也怪,再回来,车就好了。其实这怪象,后来,我当了几年汽车修理工明白了。这是机车油路的气阻现象。但当时我却惊诧得毛骨悚然。

  我只去过这么两次。年份相隔太远,地貌变化又大,自然记不得美娟墓穴的确切位置了。想想,这么些年下来,她的墓早该被风雨夷为无丘荒塚了。那两截断碑也必已被土埋没。漫漫一坡,如何去找?我俩束手无策地呆立在山坡上。


  美娟这人,长得人如其名,健美而娟秀。性格温存随和,甚至略显文弱。但她一旦认定的人和事,又显得执拗。我和她是自小的街坊。又同到北大荒兵团同一连。临来时,双方家长都叮嘱,到那后,俩人互相照顾。因此,我的被褥和换季衣服,初期都由美娟给我料理。尤其是在猪号工作的那几年,毛衣上长满了虱子,也是美娟拿沸水煮了拆洗,又一针针打好。而我把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自然,有些她体力不逮的活计也由我帮她完成。当时连里的人都以为我俩是在谈恋爱。
  后来,由于她工作表现不错,被选拔到机务排,成了第一个女拖拉机手。和一个名叫王三友的天津男知青成了机务排长刘显峰的两个徒弟。刘显峰对这两个徒弟非常关爱。那时,知青伙食不好,就经常叫他俩去他家吃饭。后来,还让美娟搬到他家后屋去住。
  大约半年后,她抱来给我拆洗过的被子对我说:杨哥,这是我最后一次替你洗被子了。往后你要自己洗了。
  为啥?
  三友不让。
  我纳不过闷来,他凭啥不让?
  她红着脸,想说啥,却又啥都没说。放下被,管自走了。走到门口,又反转身嘱咐道:别太懒,两月洗一次还是要排牢的。
  后来,传出她和王三友搞对象的消息。我私下寻她责问道:你和三友搞对象了?
  她上牙咬着下唇,点点头。
  那我哩?
  她眼里漫上层泪水,我一直在等你说,可你一直没挑明……
  我无言……确实,我一直都没明确地向她提过恋爱的请求。一来,我当时脑里想的全是如何逃离北大荒这苦地儿,压根就没想谈恋爱、结婚成家。二来,在我的下意识里,我俩的关系是水到渠成的事儿,无需特意点破。现在知道她和王三友谈了,有点急,那你怎么也不问问我?王三友他哪点比我强?
  她一直通红着脸不吱声,被我逼问急了,才喃喃道:他热烈、直接……我只能同意。

  这话,我当时没能听懂,后来才渐渐明白。



  晚饭时,我们把此行的目的,以及去墓地寻坟的情况向柏队长说了,并恳请他帮忙。
  柏队长听后,面露难色。他说:你姐的坟早该无丘无碑了,漫坡寻找,势必得间伐掉许多灌木和坡草。现在,封山育林抓得很紧。动一草一木都得报批,估计很难批。再说了,别看知青的墓,现在是既无人祭扫,也无人修葺。可要是真移掉,也得报批。而且,这事儿,现在连个专管的部门都没有,相关的部门却又不少,报批起来是件挺麻烦的事儿。这忙,我既帮不上,也不敢帮。而且……他似乎有话一时难以说出口。
  我追问:而且什么?
  沉吟半天,他说:这事儿,我不知道便罢。现在知道了,就得监视住你们,不能让你们擅自行动,破坏山林。而且,你们再继续住在我家也不妥了,明儿搬去场部宾馆住吧。
  听了柏队长的这番话,我俩失望到极点。可想想他的话也不是没一点道理。上级明文规定,各队队长是辖区封山育林的第一责任人,站在他的立场上,也只能这么处置。看来。此行想带美娟骨殖回杭是不可能了。
  那晚,我俩失眠了一宿。想来想去,我给了国强两点建议:1,打个迁移崔美娟骨殖的报告,让柏队长转给相关部门,等报告批下来后,政策允许了,下次再专程来一次。2,去美娟墓址附近取一杯土代替骨殖。最好再寻点美娟的遗物,先修个衣冠塚。
  国强哽咽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可家里连一点我姐的遗物都没有。
  我说:我这里倒有一副她的绑腿。那年,我去完达山伐红松,你姐说,雪会洇湿绑腿,湿绑腿捂时间久了会捂坏腿,让我两副绑腿换着用,就把她的绑腿给了我。因我们男知青每年冬天都得去伐木,而女同胞不用去,她的这副绑腿就一直没归还她。我是一个恋旧的人。北大荒穿过的棉衣棉裤、带过的狗皮帽全都留着。你姐的那副绑腿也留着。回去,我翻出来给你。
  国强迟疑半天,应道:那——,明儿去取土。
  天一亮,我俩就去了暖泉子偏坡。插上杭州备带去的香烛。但没敢点燃。国强扑通跪下,双臂举天,哭喊道:姐,弟来接你回家啦!喊完,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不已……
  我也双膝跪地,扑、扑、扑,叩三响头,美娟,我来接你回杭了。
  开始,我俩还惦着能找到美娟的墓,真正取到她坟丘上的土,便坚持在高过头顶的杂草丛中探寻。很快,脸、脖全被割出了一道道血痕。可半天下来,连一个疑似点都没寻到。
  国强哭喊:姐,我们实在找不到你的墓丘了。你苍天有灵,指引、指引我们
  喊完,他找来粗树枝,分别朝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抡了出去,我在树枝的落点各取一杯黑土。国强脱外衣包了。
  当晚,我们就告别了柏队长,踏上了归途。一路上,国强都把那包土揽在怀里,怎么都不肯放下,怕万一丢失了。到了后半夜,我说:国强,我来抱一会儿吧。你眯盹一下。
  他迟疑了一下,说,好吧。

  我紧紧地抱着那包土,脑里一幕幕地回忆着四十年前的往事。


  王三友向连里申请婚房。人们大吃一惊。怎么这么快?刚恋爱就要结婚。后来知道,美娟有孕了。他俩是奉子结婚。
  王三友的好友们都去帮他整婚房。到晚间,王三友款待大伙。三两小酒下肚,醉话就来了。  大伙非逼问王三友使了什么手段,楞把美娟从才貌都比他强十倍的杨子手里撬来的?王三友起先并不肯说。架不住,大伙越喝越醉,越醉越闹,非逼三友如实招来。
  有人一口咬定:准是三友对美娟使了坏,硬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说得大伙敲盆打碗地大笑着表示赞同:准是,准是这么回事!
  有人坏笑着,撇嘴道:美娟这么好的米还等三友开煮啊。早让杨子煮了。
  王三友当时也是喝高了,听了这话,涨红脸说道:向毛主席保证,我可真是头锅煮。
  众人狂笑起来……
  这笑料,很快就传遍全连。而且还平添了许多细节,说是那天美娟正在刘显峰家的后屋洗澡,王三友误闯了进去。他是头回目睹这么美丽的女性青春胴体,实在把握不住,便冲了上去……
  这些话传到了我的耳里。才明白美娟跟我说的:他比你热烈、直接……
  谁料,整房太累,美娟流产了。王三友原准备带她回天津养月子的。可王家横竖不同意。原来,他家一直在给三友办回津郊插队的事。好不容易,事情有眉目了,就等王三友回去办落实了。没想,横插进来这么一段戏。王家让三友一人先办回去。三友犯梗了,要回两人一起回,一人断断不回。可那时节,普通人家办这号事,一个就够难办了,一下办两,那就万不可能了。更何况,他俩是异地恋。杭州和天津差一个城市等级,办起来,难度就更大些。因此,王家暗地里让三友和美娟断掉。三友哪肯答应。于是,天津家是一时回不去了。只得留在北大荒伺候美娟做小月子。
  还别说,王三友伺候起月子来,真够尽心的。他挨家挨户去老职工家求买老母鸡。老职工们自然不肯收钱,直接把鸡给了三友。他于是每天给美娟炖鸡汤喝。季节踏冬,能存下肉了。他坐车去几百公里外的县城买来半扇猪肉,天天给美娟捏一个肉丸儿的餃子。美娟爱吃鱼,他就去七里沁河凿冰捕捞。工作上,有刘显峰排长罩着,又值农闲,他只需去点个卯就行。所以家里洗洗涮涮、烧烧煮煮,所有的家务活全由他一人包下,不肯让美娟动一根指头。一段时间养下来,美娟身体恢复得极好,脸色有红是白的。连我看了都服气,这小子伺候得还真行!而且,知道了三友为了对美娟负责,放弃了办回津郊的机会,使我对他的好感陡增,内心也为美娟的选择而感到欣慰。
  见美娟身体恢复了,王三友提出要登记结婚。这回,美娟不同意了。她说,结婚不能没有父母的祝福。别太拗着他们,再等等吧。
  谁料,这一等,就永难成婚了。
  开春时节,那夜,王三友开车钯地。邻队烧荒跑荒了,火借风势向我连漫来。如果越过我连,漫进完达山林,那可就事儿天大了。王三友赶紧叫助手回连来通知。自己割了几枝榛树条去扑打荒火。火场风头很乱,烟火呛人,他窒息倒地。等连里大部队赶到时,早已牺牲在荒火之中了。
  我已经记不清,美娟当时是如何度过那段岁月的。很长的一段日子里,美娟都是在悲哭中昏死,醒了又更凄切地悲嚎……好在有刘排长爱人的耐心劝解和悉心照料,美娟总算慢慢平静下来。
  她搬进婚房独居。每天傍晚,人们都看到她提着只提篮,到暖泉子墓地去祭祀王三友。她倚碑而坐、默默流泪、喃喃自语,直到山谷狼嚎隐传,才顶着寒霜冷月踏上归途。回到家中,又常常是在王三友的遗像前呆坐半宿。这般情形,让大伙既同情又揪心,生怕她会闹出啥事来。
  没想,美娟还真的闹出件让人想也想不到的揪心事。
  那夜,美娟被紧急送往场部医院。病情让人难以启齿。竟是她用拖拉机上的柱型灯泡自慰,不小心把灯泡弄碎了,碎玻璃碴全落在了阴道深处……
  场部医院自建立以来,第一台,也是唯一的一台这样的阴道清洗术。当时的人们乍听此事都无法理解,纳闷的、叹息的、讥笑的、嘲骂的全有,舆论一片哗然。
  出院时,医嘱:不排除体内尚存残片,需卧床休息,让身体自行排出。否则,残片会刺伤阴道、宫体,引发炎症。如此,美娟的一日三餐就成了大问题。那时,连里的女同胞避之犹恐不及,没人主动上门去护理她。领导们感到美娟制造出这么一出有轰动效应的事件,给连队带来了太大的副面效应,心存恼怒,也没派人护理。
  事情尴尬了。这可咋整?我想,这担子也只有我来挑了。一来,我俩既是老乡又是街坊。到北大荒的前期,她曾给过我那么多温情的照料。我护理她,理所当然。而且,那时我在伙房当司务长,照料她的一日三餐对我来说也很方便。问题倒是她的思想工作难做。开始几天,她不吃不喝,只是哭泣。我千劝万劝,也是她后来饿得实在撑不住了,总算慢慢用筷子挑起了几根面条……
  看着她那虚弱凄惨的模样,我无奈地摇摇头,忍不住,实在忍不住地问她:……你怎么会干这样的事?
  她喃喃道:我想他,太想他了……
  开始,我听不懂。想三友跟用灯泡自慰有什么关联?细琢磨,才明白,想三友,自然会想起他们那些忘情投入的事,想起他曾给过她的迷醉的感受。夜深孤寂时,她想重温旧情,用灯泡代替三友的身体。忘情时,动作太过痴狂,逐使灯泡碎了。

  我点点头。相信她所说的“我想他,太想他了”才做出了这样的荒唐之举。这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淫秽和卑污,相反闪现出女性至骨的柔情。


  家里拍来电报,父病重,速回。我告别了美娟就匆匆踏上了归途。回杭后不久,传来了美娟自尽的骇天消息。她在王三友墓地附近,寻了棵弯脖树把自己吊了。
  我因父亲住院,没能赶回连队。回队后,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灯泡自慰事件发生后,口口相传,美娟被人们描成了耐不住寂寞的荡妇一个。而且还是一个这么美丽的荡妇,她被人觊觎上了。
  喂马汉辛明逋是咱队有名的无赖。此人性欲畸强。喂马时,看见二马子趴母马背了,就会激得他把料勺一扔,赶回家折腾媳妇儿。害得他媳妇孕了流,流了又孕。那时节,计划生育的政策抓得严,看到如此情形,队里半强制地让他做了结扎手术。谁料,他性欲照样畸强,他媳妇终于被他折腾死了。他这副德性,自然没女的愿意嫁他。他从此干上了勾搭妇女的勾当。还别说,真有让他勾搭上的,咱队、旁队都有相好。为此闹过不少家庭纠纷,还有为他和老公离婚的。有人问他,你咋就这么能耐呢?他喝醉就胡侃,这事儿,十个女的九个肯,谁胆大,谁尝鲜。就这么个无赖盯上美娟了。夜马喂完后,他来敲美娟家的后窗。
  美娟惊问,谁?
  我,你明哥。
  美娟更惊,你来干啥?
  娟子,你明哥陪你来啦!
  滚!
  别介。你明哥可比灯泡强多了。再说,我结扎过的,保你夜夜舒爽还安全。娟子,快开门……
  滚!滚!滚!
  第二天,美娟把情况向队里汇报了。队里把辛明逋召来进行警告教育。辛明逋头一歪,咋啦,我单着,就有追人的权利。她一天单着,我就追她一天。政府哪条法律条文规定我不许追娟子啦?队领导一下被问噎。干熊几句了事。反过来嘱咐美娟把门窗关紧。并尽早解决个人问题,让辛明逋这无赖死心。后来,有人给美娟撮合一个邻队的复转军人,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对美娟也十分满意。美娟却摇头,我满心是三友,容不下别人。
  她更思念三友了。又恢复了每天去墓地祭祀三友。没想给辛明逋带来了对她施暴的时机。那晚,美娟祭祀完三友往回走,还没出墓地哩,被辛明逋拦住了。辛明逋知道,用话再怎么撩,于美娟都无用,决定动粗。他一下搂紧美娟,抓乳、摸档……美娟一边与他撕打,一边高声呼救。辛明逋赶紧掐住美娟的脖子,把她按倒在地,准备来个霸王硬上弓。美娟拳捶脚踹,拼命扭动身躯。辛明逋越掐越紧,威胁道:今儿个,你若是不从,信不信我会掐死你!美娟抵死不从。辛明逋没辙了。他便是再猴急、再犯浑,也知道真把美娟掐死了,自己也得喂枪子儿,无奈松了手,溜了。回到家,知道后怕了,整天提心吊胆地等着场保卫科的干警来逮他。没想,他担心的事儿没发生,却传来了美娟自溢身亡的消息。
  美娟的丧事颇费了一番周折。开始,有人提议,念她对三友的一片痴情,把她和三友合葬。队里考虑再三,否定了这一提案。王三友是牺牲在扑救荒火的战斗中的,后来被追认为烈士。他的墓,用砖砌围,水泥漫顶。墓前立了王三友烈士之墓的大碑。要把美娟葬进去,势必得把原先的墓都挖开,下葬后,得重修一个新墓才行。而且,墓铭志怎么写,也颇费思量,怎么写都不妥当。再加上,他俩尚没结婚登记过,在双方家长没有明确意见之前,冒然将他俩合葬也似乎不妥。当时,连里还有一派过激的意见,认为美娟是自尽的,不但不能和烈士同穴合葬,甚至都不能和其他的知青同葬一坡。应该另择墓址。美娟就这样最终被葬在了偏坡。几十年后,成了无法寻找的无丘无碑的荒塚。移骨殖而不得,只能取杯土而代之……
  我叹息着,轻轻地、缓缓地抚摸着那包土,心思既迷茫又激烈。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美娟真要泉下有知,她会做何选择?是回杭团聚,还是永伴三友?
  美娟啊,你今生究竟将魂归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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