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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年

  • 作者: 斓諸
  • 发表于: 2016-08-03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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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和大家聊聊过年。 


随着年龄的增长,似乎愈加觉得年味较之幼年时寡淡了不少,不知道是心智“成熟”了,还是过年真的不及以前那般隆重而有趣了。


记得去年1月17日的清晨,在凛冽寒风中睡眼朦胧的我正等着图书馆开馆,却意外接到了外婆打来的电话,她叮嘱我今天是农历腊八,一定要去买碗腊八粥喝。心中顿时了有了几分暖意,果然还是老人家对这些传统习俗最为重视。我想到了初一时学过的刘绍棠的那篇《本命年的回想》,“我小的时候,家乡的大年从腊月初一就开始预热。一天比一天增温,一天比一天红火,发烧直到年根下。”据说北方从腊八便开始热火朝天地忙年,直到正月十五方才消停,我顿时对那种一家人围坐在炕上边蘸蒜泥吃饺子边唠嗑的“粗犷”生活有了几分神往。 


小时候因了父母工作的缘故,我在退休的外公外婆家度过了童年时光。印象中,那时候的过年是另一番光景。腊八前蒸包子是必不可少的,在橱柜里躺了近一年的蒸笼终于派上了用场,外公将它们里里外外冲洗干净,搁在院子里接受阳光的杀菌处理。外婆会挑一个大搪瓷盆,倒入面粉、白糖和泡打粉,三者必须按一定比例混合,泡打粉多了,则面团瘫软发不起来;泡打粉少了,面团会僵硬难以揉搓。外婆仅凭双手便可精准判断,依托的就是多年的经验。酵母是发面的关键,用温水化开后倒入盆中搅拌。和面也需要技巧,外婆的手贴着盆壁飞速转圈,力道柔中带刚,一边搅拌一边加水,让面紧成一团不致松散,用力揉至表面光滑。那时的我喜欢扒在盆边,时不时拿小手抠一块,香香黏黏的,馋得我就想往嘴里送。外婆慈祥地摸着我的脑袋:“吃了小心粘住你的嘴!”吓得我赶紧溜到外公身边,外公也没闲着,他忙着生灶火,炒馅料。平时那口大灶是不用的,只有在过年前,它的肚膛里才会塞满木柴,一灶旺火最让馅料出彩。两只大锅,一只锅中是翻腾的萝卜丝、肉丁、虾米和蘑菇,一只锅中煮着豆沙,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另一边,外婆用纱布罩住活好的面团,放到院子里进行发面。很快,色香味俱全的馅料出锅了,面还需发一会儿,趁着这个空当,外公和外婆会嗑一把瓜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包包子是个体力活儿,人手自然越多越好,外公会唤上左邻右舍,大家齐动手。一位伯伯掐一块面团揉成长条,切成大小均匀的面剂子,外公飞快地用擀面杖将它们擀成面皮,外婆在面皮中央放入馅料,左手托底,轻轻转动面皮,手指飞速间捏出十多个褶子,看得我目瞪口呆,吵着闹着也要尝试。外婆耐心地教我,我却总是捏出豁口,馅料都挤了出来,品相极丑,只得作罢。很快,竹匾里便端坐了一排排小巧精致的包子,外婆不急着上笼蒸,说要二次醒发,面的口感才会达到最佳。看着大蒸笼里冒出的蒸气弥漫在厨房里,我开心地上蹿下跳,外公告诉我,这叫蒸蒸日上,预示着来年好运,似懂非懂的我只一心惦记着里面的包子。刚出笼的包子非常烫,可我还是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馅料的鲜香、面皮的绵软,在瞬间冲淡了口舌被烫的痛感。看着大家品尝着热腾腾的包子,我知道,要过年了。 


腊八当天,外婆照例熬好了一锅腊八粥。清代“铁狮道人”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中详细记载过腊八粥的做法:“腊八粥者,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江豆、去皮枣泥等,开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每至腊七日,则剥果涤器,终夜经营,至天明时,则粥熟矣。”外婆的腊八粥花样不及文献中的这般丰富,皆是一些廉价易得的平民食材,却也是饶有风味。糯米、玉米粒、红豆、小红枣、粟子、红薯干等,盛放在砂锅中小火慢煨一夜,第二天早上打开锅盖,浓香四溢,让人看了便赏心悦目,我端着碗看了又看,舍不得下口。就着外公腌制的萝卜干和笋干,一碗粥三下五除二便下了肚,让人上瘾。 


喝完了腊八粥,外婆外公又忙碌起来,是时候煎鱼丸和肉圆了。外公刀功精湛,将青鱼剁去头和尾,取正身一切为二,仔细剔去鱼骨,然后慢慢削成极薄的鱼片,再将鱼片码好,刀在案板上快速游走,鱼片很快被剁成了鱼蓉。外婆将葱姜蒜洗净后交给外公,外公毫不停歇,一鼓作气将它们都剁成细细的碎末。这时候锅中的糯米也蒸得差不多了,绞肉机里的肉也被绞成了肉末。外婆将糯米冷置,然后将肉末和葱姜蒜末一齐混合,倒入盛放糯米的盆中,再放少许豆油,打几个鸡蛋,调好味后用勺子搅拌均匀;鱼蓉也和葱姜蒜末拌好。炉灶带着未散的余温,再次蹿起跃动的火苗,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刻,因为可以站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饶有兴致地看外婆煎炸鱼丸和肉圆,顿时觉得年味愈加浓了。 


腊八之后一直到二十九,外公外婆可以好好歇息一番。他们会带我去采购年货,现炒的山东瓜子花生,醇香的大白兔奶糖,黏牙的麦芽糖和花生糖。外公写的一手好字,每年都自己写春联,他教我念——“年年有余,岁岁平安”,这是老人最平凡的祈愿。年三十儿自然最开心咯,外婆穷尽全部手艺张罗了一桌好菜,一大家子团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边看春晚。而我口袋里揣着长辈给的红包,在院子里追着漫天绚烂的烟火撒欢跑……“过年啦!” 


“舅舅,你在想什么哪?”小外甥女铜铃般的声音把我从回忆拉回到了现实,餐馆的菜固然可口,我却提不起食欲。外公外婆老了,不再蒸包子了,鱼丸和肉圆是买的超市的,年货也是象征性地购置了一点,年夜饭为了省事儿更是从家中挪到了餐馆,唯有窗外的烟火和爆竹声还像十几年前一样喧嚣着。我想到了史浩笔下的“听爆竹送穷,椒花待旦,系马合簪,鸣鸦列炬,几处玳筵开宴”。想到了柳永抒写的“列华灯、千门万户。遍九陌、罗绮香风微度。十里然绛树。”也想到了辛弃疾最为经典的那句“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只是,当年的那种感觉,现在已经很难再体会到了。 


“舅舅,别发呆了,我们一起来抢红包吧!”四岁的小外甥女揪着我的衣角,“好呀……”我掏出手机放在小家伙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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