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黄土，被北风摇曳成星火
土地向荒凉蔓延，比如生与死的悲壮
向往远方，莫高窟神龛的信仰
在祖先的眸子中泯灭，匍匐的积雪
一个昼夜便销声匿迹
牛羊的尸骨植入黄土，灵魂在哀嚎
和谐秩序在陇原失去效用
一群乌鸦占据了苍穹
地中海式的孤寂侵虐田野
在一个风吹雨的夜晚
容易听到一群疯子善良的哀鸣，如犬吠
2
一场倒春寒把父亲逼到了死亡边缘
我开始担忧自己的命运
杏子熟了跌落在马粪堆
蝴蝶在谷子地死亡，觅食的麻雀
衔去腐朽的麦秆，天际线浮动着光明
与陇原无关。饥渴流放在炊具
蜘蛛混迹在器皿，黑夜加深一层
3
在夜里呼唤，俯视劳苦大众
和村民高谈关于洋芋的形状
关于驮母亲出嫁的毛驴
关于爷爷小时候吃树皮野菜的日子
关于难产的女人何时死亡
关于村里五个光棍的将来
逐渐消瘦的诗人引吭高歌
追逐猎人与繁星满天
沙尘暴偷袭麦地，死亡暴露无遗
4
黄沙走石，操控着一个种族的命运
浪人在柴门前驻足，狗开始狂叫
一声声忧郁气息，划破天空的静谧
老人期盼春雨的来临
我身不由己，担心地下的爷爷
经常在凌晨没有理由的失眠
又一次次抵达梦境，看见
在土炕上偷情的男女
眸子闪烁其词，母亲
在夜里起床三次，给牛羊添草加料
5
解除贫穷的约束，把爱恨囚笼在浅滩
母亲生锈的镰刀，收割出我的前程
溶解了望穿秋水的念想
我在夜晚狂饮啤酒，通宵达旦
亲吻母亲的手。玉米粉
成为充饥的美食。北风无能为力
吃饭、寻欢、抽烟、酗酒、狂窑子
我装着成熟的模样
仔细考量难以启齿的深秋残阳
6
耕耘黄土，昼夜缔造富裕的可能
乌鸦叫醒沉睡的村落
远处的山丘陷入又一轮沉浮
村庄，开始流亡和消失
带着痛苦，返回我的故乡
聆听村里老妪的疯言疯语
碰触母亲生命中的垃圾
不孝摇混着困惑与无助的迷惘
麻雀有气无力的叫嚣
把陇原的危机推向风口浪尖
7
我在痛苦的昏迷中缔造母亲的苦难
发热的铜丝，照亮陇原山庄的夜幕
焊工飞溅的铁屑，灼伤父亲的眼睛
苜蓿地里的尸体，接受流言蜚语
腐烂的骨头在沟渠昼夜沉沦
女人的乳房像干瘪的水袋
咀嚼黄鼠狼的骨头，延续生命
为孩子制造存活的可能，女人发疯
在黑色的夜幕，选择自尽
像待宰的羔羊，在陇原生死由天
8
陇原：不合时宜，又真实有效
沿着黄河逆流而上，灵魂挣开囚笼
黝黑的膀子露在宇宙，痕迹模糊
碎石流淌的旋律，融入渐远的驼铃
演绎成陇原神圣的图腾
如狼的脚印。洋芋的故事
在宣纸上流传千古
爷爷的尸骨守护着一抔黄土
虔诚者在经幡上自慰
像脱缰的骐骥，把土地践踏成残
9
父亲的土地像一张羊皮，倒排的羊绒
被父亲换成卑贱的钞票
买来食物与水，墨笔与书
我用母亲给予的智慧创造光明
创造百花齐放，创造善意的谎言
只想证明我存在的理由
不再是无声的故事，蜕变成
别人嘲笑的话柄。我在黑夜
临摹动物的本能，赋予我诗和远方
10
宣纸上摊开的诗句，证明了黑色循环
夜幕，逐渐无形，光明沉入河水
洗净灰尘，我在痛哭后亲吻故土
门前的山峦沾满亲人的脚印
在羊粪里找到了爷爷拾荒的影子
烙印在黄土，滋养出刁民的生与死
我在凌晨点燃煤油火把
只为看清母亲干瘪的身体，与陇原苍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