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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

  • 作者: 青栀子
  • 发表于: 2016-03-10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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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时光能够倒转,我会好好的爱你。
—题记
  秋日的暖阳静悄悄地洒下静谧的阳光。一个郊外的小山丘上,一个人、一座坟。她面朝着那个长满绿草的凸出的小土丘。微风吹过,耳鬓的残发轻轻的浮动。也许是那清风挽起了坟前的小沙粒,迷了眼,泛红了眼眶,酸了鼻子,湿润了睫毛。风忽大忽小,那往昔的记忆也化作游丝,逐渐拉伸、延长。
  对,我就是那一个人,而我的奶奶也正长眠于那蓝天、绿草、泥土之下。
  记得奶奶生病时,正值草木最繁茂的时期,夏日的骄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城镇房屋上的一砖一瓦。。。。。。,一不小心碰上,烫的人生疼。大爷和爸爸急急忙忙的把奶奶搀进医院,挂号、  排队一滴一滴的汗珠顺着长辈们脸上曲曲折折的皱纹爬动直至从耳根坠下。乌云笼罩着这个大家庭,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死一般的寂静。“肿瘤!”一阵闷雷划过天空,爸爸站在医院门口,手中攥着医院刚出来的报告单。他锁紧了眉头,那双坚实而又温暖的大手竟也有了一丝颤抖。
  “必须做手术!”当天,在长辈们的一致表决下,奶奶便在大姑的帮助下,套进了那宽松的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躺上了那充斥着药味的推车,并在儿子和女儿的祝福与安慰声中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内,医生忙碌着,而奶奶则早已在麻药的作用下沉沉的睡去。手术室外,他的儿子们弓着腰,双手紧握着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或是飞快的走到室外又带着浓浓的烟草味快步走进来靠在医院惨白的墙壁上。不时还有大姑的啜泣声回荡在医院空空的长廊。
  而我,我不喜欢她,我不会如长辈们一样为此事而愁了自己。在我的脑海中,她有着一张方正的大脸,灰白相间利落的短发,浑浊的散发着威严的褐色瞳孔,粗壮的手臂,一双红彤彤多肉却又布满岁月的老茧的大手,宛然一个好强家庭主妇的形象,而她确也是家庭中极具威严的人物。并且,自我出生以来,我也从她如锋刃一般的话语中见识到了她的严厉与古怪,以至于我给她起了个外号—“崴婆”(四川方言,凶狠之意)。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人给我说:你出生时,你奶奶见你是个女娃娃,便不怎么欢喜,也不怎么愿意把你留在身边。我一开始是不信的,但当我回想起儿时奶奶看我时那严厉、逼人的眼神,也就相信了,从此我与她之间沟壑也愈来愈深。以至于每年我只回去两次,一次是清明节期间回去给爷爷上坟,另一次是过年时回去吃年夜饭。甚至有时还未到吃年夜饭的时间,我便飞一般地奔向了外婆家,只留下奶奶抱怨的声音在紧闭的铁门内撞击。
  还记得有一年夏末,奶奶从乡镇来到了城市,并在我家住下了。这令我有一点小小的不满,接下来的生活也确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我正如一只绵羊,白日被牧羊人按时放出栅栏吃草,晚上准时回栏、睡觉。白天,牧羊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身上的绒毛,甚至到了晚上,我也总觉得被一双隐藏着的大眼时不时的窥探着,好像趁我不注意时便会把我的毛偷走。同时,这只绵羊也被要求整理好自己的棚屋,将那地上的干草从大到小罗列整齐,把槽里残留的食物清理干净。但我只是一只绵羊,是只只想在无边草原上静静拥抱金灿灿的阳光的绵羊……我渴望自由,而她,她!却用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我。
  夏风吹打着玻璃窗,一粒粒微小的尘埃被风抹在了透明的玻璃窗外,向屋内窥视着。风越吹越大,不时从邻家传来几声风绳缠绕衣架的声音,衣架似乎在大幅度摇摆着,抵抗着风的无理。但摇着摇着,便无奈地脱离了衣杆,随风飘落了下去,回到了楼底。而奶奶也涨红了脸,气冲冲地奔回乡镇去。风似乎也不打算减它的威力,仍呼呼地号着,也许是在为刚才的胜利而欢呼罢。
  但这绵羊,这夏风没有预料到、也不可能预料到这世间再也不会有那个牧羊人,再不会有那一个衣架。它们,是否应该偷偷地庆幸?
  依旧是夏末,风依然在耳边怒号,似乎有一个天使牵引着我爬行在奶奶所居住的楼房的楼梯上。狭窄的楼道,微微倾斜的石梯,铺满灰尘的黑色扶梯,坑坑洼洼的水泥墙面,堆满杂物的楼道拐角,还有头顶上肆意垂吊的干瘪的蜘蛛和布满风洞的蜘蛛网……它们好像都在看着我,向我投射出令我毛骨悚然的目光。于是,我加快脚步,推开布满锈迹的房门,进门,向右拐。突然间,我愣住了,奶奶的床上躺着一个可怖的陌生妇人。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的心却不停地说着:这就是你的奶奶。我僵硬地挪着我的双脚,走近,她惨白的皮肤,深陷的眼窝,浑黄的眼珠,毫无血色的褶皱的双唇,还有那嘴角上残留着的黄色药液,这一切都深深的印在了我的瞳孔上。我惊讶着,惊讶这病痛竟会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折磨到此般田地。我开始痛恨这疾病,同时,一股泉涌冲破我的心,提到了距眼眶极近的地方,并慢慢向外侵蚀着。这是否是出于对她的悲悯?又或是其他什么感情在作祟?我也不知道。
  窗外,蝉又开始嘶鸣。天边,夕阳涨红了脸,斜射出一束金色的光芒,穿过窗台,铺在奶奶那极厚的棉被上。黄昏,走来了,催促着我们离去。临走时,我突然上前,迅速搂住那似乎被榨干了水分与油脂的脖颈,用嘴唇亲了一下那寒冰般的脸颊,便又迅速放开,快步走出门去。门外,我裸露在蜘蛛的嘲笑声中,我的心在颤抖,眼泪侵占了我的眼眶,侵蚀了我的脸颊,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会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夏季即将离去,夏蝉却还在做垂死的挣扎。但秋最终还是来了,夏也在那一刻无声地死去了。
  她,去世了。而可悲的我却是在给她送葬的前一天才知道,我的奶奶,没有了。
  无力的秋风浮在微黄的稻田上,天空中似乎没有高高的太阳,没有温暖的阳光,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前方道路的尘土。对,我是在回乡的路上,是在为了去给奶奶送葬的路上。此时此刻,我已经忘记了头上有些凌乱的头发,忘记了脸上密布的泪痕,忘记了那红肿的眼眶,静静地靠在座椅上,侧着脸,透过贴着膜的车窗,呆呆地望着窗外那灰色的世界。
  不久,我们到了。前来慰问人很多,我低着头,忍着泪,躲避着外人同情的目光,藏在亲人中间,并随着他们走进了那个房间,那个放着奶奶那被抽取了灵魂的躯壳的房间。我本以为我会很勇敢,我本以为我的泪水早已在得知这一消息时哭干了,但我失策了。当我看到墙上稳稳靠着的奶奶的黑白照片,看到照片上她肉嘟嘟的大脸、斑白的头发,看到照片上她那浑浊却如水般温柔的笑眼,看到照片上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我狠狠地哭了,一颗颗滚烫的泪水灼烧着我的心脏,灼烧着我的眼眶,灼烧着我绯红的脸颊,坠落下去,钻入地底。我的双腿无力地跪了下去,跪在奶奶冰冷的躯壳前,最后,直接瘫坐在她的面前。原来,直到现在,直到她冰冷的身体躺在我的面前,直到她永远的闭上了眼,直到她没有了气息、没有了灵魂,我才知道我爱她,才知道我喜欢听她的唠叨,喜欢吃她煮的面,喜欢看她整理房间时的背影,喜欢她多肉的脸。但这悔意迟到得太久太久。“你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弥补?为什么要让我如此无奈而又狼狈地跪在你的面前?你不要走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很想你,原谅我……”。在幻想中,我的身体撑了起来,迈开脚,冲向她的棺木,伸出手,紧紧的抱住她冰冷的身,无助的乞求着。但这悔意迟到得太久太久。
  我抬起头,一双泪眼默默地看着她的照片。我的记忆不由得回到了奶奶家那弥漫着乳白色蒸汽的小厨房,我看到,小小的我静静地站在高高的灶台前,期待的望着灶台上那一口小锅中被煮得“咕噜,咕噜”响的鱼汤。鲜鱼的香味顺着逃出的蒸汽窜入我的小鼻子,馋得我的口水都溢出了小嘴。奶奶则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洗了洗手,提起小锅盖,娴熟有序地把白胖胖的大蒜,绿油油的小葱,棕色的晒干了的野菜还有还未沥干的橘子皮放入那乳白色的汤中。我又看到她从碗橱中拿出专属于我的小碗,拿起汤勺,将那乳白色的汤还有那鱼、那葱、那野菜舀入了我的碗中。那是满满的一碗,热腾腾的……而现在呢,没有了……
  无情的秋风挥舞着她的风刃在送葬的人群中穿梭,冷冷的雨飘在脸上,如寒冰般的刺骨。奶奶安详地躺在密封棺木里,在人们送别的目光下,与家人的思恋一同埋在了黄土之下。
  秋风轻轻地拂着微微泛黄的树叶,一个人蹲在坟前,将手中淡黄色的纸钱一张一张的伸入火堆中。明晃晃的火缠绕着细细的秋风,一片片黑色的灰烬牵着点点的星火,像小时奶奶牵着我一样,随着上升的气流向远处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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