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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父亲

  • 作者: 郑名富
  • 发表于: 2015-06-29 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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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我是家中的长子,我的脚下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我们这三个孩子的衣食住行就全靠家中的父亲和母亲——另外,除了我们三个孩子外,家中还有爷爷奶奶二人,也是离不了父亲和母亲的。哪知,想不到的是,晴天突然响起一声霹雳,家中竟出乎意外地飞来了横祸,在我读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我的母亲在地里收割稻子,竟被一条毒蛇给龁伤了,因抢救不及时,最后便殂殁了。

母亲一死,家中的一切,可想而知,就全部地压在父亲一人的头上了。父亲常常是天不亮就起床,起床以后他就开始像陀螺一样的忙乎,忙完家里的活,再就接着去忙地里的活,一天到晚,除了吃三顿饭以外,几乎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我的一个离我家有六、七里路的亲戚看到他整天这样的忙乎,忙得不可开交,怕他会把身体累坏,出于关心,便想给他介绍一个女人来帮他(也就是想给我们介绍一个“后妈”)。那个女人就住在我亲戚的那个村子里,跟父亲的年龄相仿,她也是结过婚的人,身边有两个孩子,她的丈夫是得癌症死了,目前她也很想再找一个男人。可父亲却没有同意,他对我那个亲戚说:“我怕她(指那个女人)到我家来后,把我的三个孩子‘不当人’(也就是苛待、薄待的意思),现在有很多的‘后妈’待人家的孩子都是不好的;我的三个孩子,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妈,本来就很难受的,如果再给他们找一个‘后妈’待他们不好,那就叫他们更没法过了。我不想再找第二个妻子,就是再苦再累,我也要把我的三个孩子亲自一手地拉扯长大!”

父亲没有找女人,身边自然就缺少“股肱”,缺少“帮手”,家里屋外,田间地头,几乎所有一切大大小小粗粗细细轻轻重重的活,就只得全靠父亲一人了。看父亲累得不行,很难招架,且身体在一天天地瘦弱下去,已瘦得像一根枯柴棒了,确实让人心疼,这时在镇上读初中二年级的我,就不想再去上学了,便把自己的被子行李拿回了家,决定就在家里帮父亲干活。可父亲却对我的这一举动表现出了极大的生气,他说:“谁叫你这样做的,啊——?如果你不读书了,那我还有什么指望、还有什么盼头?我只所以这样苦干,就是因为我的几个孩子个个都很聪明,读书都很行,快点!听我的,回学校去,去继续地读书吧!家里的一切,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不成问题的,保证你们有吃有穿有用,丝毫也不会比别人差!”父亲看我还不打算重新回到学校去,当即他就放下他手中的活,找出一根小扁担,挑起我的被子行李就往镇上赶。

我在镇上读初中的时候,我的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也都在村里读小学,我们三兄弟妹年龄差距都不大的,每个人相隔只有两、三岁。那时农村里还没有搞“免费教育”,学生们在学校里读书都是要交学杂费的;如果不交学杂费的话,学校有权将该学生拒收,就是入了校的,也要被赶出门外。对于一个经济比较宽泛的家庭来说,要让三个孩子读书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可这对于我们家来讲,却并不那么的容易。为啥?其缘由很简单,那就是我们家全靠父亲一人呀,没有第二个劳动力呀;除他之外,我们其余的几个人基本都是吃“闲饭”的——也就是派不上多大用场的,一个人要养活大大小小的五口人(这五口人不包括父亲自己在内;如果包括他自己在内的话,那就是六个人了),很显然,这本来就已经很难很难了,已经难于上青天了;你想,父亲养活一家人都不容易,把一日三餐搞上嘴都不简单,天理良心,那还能指望他去挣多少钱吗?但,令人不信的是,父亲却硬是做到了,他不仅把我们搞得有吃有喝,一日三餐不愁,而且还让我们不缺学杂费,让我们每学期都能跨入学校里去把书读。要问这钱是怎么挣来的?好!那就让我来讲给你听一听吧:父亲除了种好几亩田地以外,他还在家里大力地搞养殖业,他养鸡、养鸭、养猪、养兔,并且一有空余的时间,便跑到离我家五、六里远的镇砖瓦厂去搞副业;他帮砖瓦厂用板车拖运泥砖坯,一天到晚地干,累得热汗直流,身上的衣服没有一处是干的,但他在砖瓦厂里却连饭都舍不得吃(吃这饭要花钱,并不是免费的“公餐”,请大家莫搞误会了),他吃的是从家里带去的两个烧饼。就是由于他拼死拼活地苦干,就是由于他不顾一切的勤勤恳恳胼手胝足地忘我的劬劳,我们家才能维持下去,我们三兄弟妹读书才没有被学杂费所殢扰过,一直以来进学校都很顺利,没费什么周折。

读完了初中,后来我考上了高中,高中是在县城里,离家有35里路。读高中一、二年级的时候,学校每个星期还给我们学生们放假,叫我们回家去拿生活用品;可到了高中三年级的时候,这“假”就没有了,被取消了——因为要备战“高考”了,所以就对学习时间抓得非常的紧,就是星期天也不能放假,要在学校里补课。我回不了家,那生活用品就只得靠家里人送,我的家里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完成这一任务,就只好由父亲自己亲自“出面”了。他每次给我送生活用品,都是利用夜晚的时间、骑着一辆旧自行车来的——因为白天他要在家里田里干活,抽不出空来;只有夜晚了,他才能稍得一点闲暇,所以他就利用这一闲暇给我送东西来。你想,一个夜晚,就那么几个小时,从我家到县城有35里路,一去一回就是70里路;这70里路,他骑着自行车最低都要四个多小时的样子(我们那里是山区,道路一上一下像骆驼的脊背,不是很好走的,骑自行车也骑不了多快),他每次给我送东西来,几乎一个晚上就没有睡呀!虽说晚上没有睡,但第二天白日,他还得照样地干活——因为不干活就不行呀,家中大大小小的五口人都全靠着他咧,重任在肩,他可没有时间休息呀!

高中毕业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大学读完了,我落户在了省城,找到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当了一名公务员,娶了妻生了子。再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在自己的努力下,我又当上了一个单位的“头头”,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这时,我猛然地想起了我老家乡下的父亲,我想到该要回报他了。父亲把我们三个孩子都送进了城市,拿上了国家工资,让我们过上了幸福美好的日子,而他自己如今却仍然还在乡下守着三间老屋“土里刨食”。前几天,我从城里回到了我的老家,想把孤身一人、已有60多岁的父亲接来(我的爷爷奶奶早就在前些年相继去逝了),跟我们在城市里一块儿生活,让他享一享清福,可他却不愿意,他说:“我喜欢乡下,到处都是一片青葱碧绿,这里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是再好不过的神仙福地;而城市里虽说很繁华、很热闹,但尽是一些水泥建筑物,汽车多,灰尘多,连看到一丛绿树都很困难,在大街上一走,人窒息得要命,呔!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最后,不管我是怎样的谂劝,他硬是不来,高低还是要在乡下生活,对此,也叫我没有啥办法,只好依了他。

——这就是我的一个乡下的父亲!我这个乡下的父亲,一辈子都叫我铭恩在心永远也难以谖忘呀!父亲,你的儿子——我,真不知该怎样来感谢你呀?今夜,我坐在窗前,面对一轮银盘似的皓月,情思就像瀚海的波涛一样的翻滚跌宕,于是便操觚搦管为你写了一篇小文;这篇小文,就是我贶送给你的最珍贵的“礼物”,就是我内心深处最忱挚最肫笃最热烈的哿赞,我希望你能收下它,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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