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

　　自18岁参军起，老黄就干起了摸方向盘的事业，先是部队的解放牌，刚退伍后是货运公司的江淮，再后是客运公司的兰州客车，而后被调进一局里给老一开起了小车。在多年打摸方向盘的历练中，他不只谨慎，还苦练驾驶技术，从未出过可以说得上属于交通事故的事。而且，他的口风一向很严实，谁都别想从他那里得到领导的私密。以至于，凡是用过黄司机的领导都说，用他绝对不会用错。
　　熟悉老黄的人都知道，老黄有两大嗜好。其一是，爱惜车，他很会保养车。没事时就把车擦得窗明座净，即使出车再远，累得再乏，只要胳膊腿会动弹，他就把车整得保养得与新崭一般顺溜。每任领导都对老黄的爱车嗜好褒奖过，都说老黄敬业的劲头很不错。
　　老黄爱惜车，在各单位都很出名的。该局曾购进过一辆超标皇冠，经老黄驾驭三年后不得已转售时，人家一听是老黄的手下，立马在原车价的基础上加五万买走了。以至于，让老黄自己都为此心疼的不得了，他没钱，否则，就是再加三万，他也要自己拿下。因为财务科长曾给买车人说过，老黄早已把它理调得比新车还要顺手的。再买来新的，他还得重新调教。他知道，车这小子还真糙，没个一半天的打磨，想顺手还真不容易。
　　其二是，嗜酒。一旦说起他的这个怪癖来，都未免觉得他是一大怪，因为他的这一秉性，与交通管理条例中的某某条是天生的背离。他曾多年嗜好白酒，每天中午晚上各一顿。他还只喝高度白酒，度数愈高，越是与他对脾气。一有白酒进肚，他就精神抖擞；酒越好，他的驾驶状态愈佳。最无精打采时，是连着两顿以上未喝进肚里酒。他驾车时的最佳状态，是喝三两左右45度以上的白酒。
　　为此，每次刚换的领导都会对老黄的如此嗜酒行为很是惴惴不安过。可是，过不了几天，那些个惴惴不安基本都去了云霄，因为他们不只是确信了老黄的驾驶技术好，而且喝酒时他还真能把握住的。他酒量不大，半斤就足天了，可是凡出车时，几乎没听谁说过他喝了四两以上的酒。超过四两酒，他绝对不会开车，不论是事情再急，他也不干的。他常说：领导安全第一，凡是坐过他车的，都是领导。凡是有急事时，他就会有着很不错的颖悟力和自控力，从没人见他喝过四两以上的酒。所以，他给人的口碑也就好。
　　每次刚换了新领导，都会对老黄的如此嗜酒行为惴惴不安。一般，过不了几天，那惴惴不安基本都去了云霄。
　　不过，老黄退休前的那任局长老刘不善饮白酒，也不常饮白酒，因为老刘对酒精的过敏是先天性的，沾上一点酒全身立马就会红成刚被剥了皮的兔子似的，喝上一小口瞬即就会晕乎乎、会止不住地呕吐，并且只要是一沾点白酒，在女人那里就成了无用，老刘酒后无论是找老婆，还是去宠幸小婆，都是抬不起头的家伙。老刘喝啤酒、红酒等也就一小口。为此，老刘去哪里都不喝白酒，即便是在陪迎送往上级领导的酒席上，也几无例外。
　　跟着老刘，老黄自然也粘不了酒光。熟悉老黄的人想给他另开小灶，让他偷偷地呡上两口白酒，过把酒瘾，可老黄说，他要上行下效，不过，红酒啤酒他就免了。
　　自没了白酒喝，老黄曾几次差点闯祸，以至于让老刘向其他人抱怨道，老黄真是老了，眼神都不行了，……。
老黄，此时已过五十四岁。此前，老黄一直没想过去办个转干，尽管也曾有过机会，但是跟方向盘太亲密了，直亲密得连转干的机会也放弃了。
　　得知老刘抱怨了老黄，灵通的总务科长老白某晚特意请老黄小撮。席间，老白语重心长地说：“老黄哥，你把握方向盘已有些年头。现在也快到站了，有何打算呀？”
　　老黄说：“干活的牛，一套上就要把活干完，怎能中途随便撂套。人吗，要干就要干到退休。”他本想说，要干到干不动方才为止，不过，他也知道有制度约束着，兴退休的，就没再说。
　　“老哥，你这几十年也真不容易，一次事都没出过，要是换个人，还不知出了多少哪。”
　　“几十年都平安度过了，哪还在乎这一年不到的。”
　　“我知道，你老哥很在乎名声的。还有这一年不到，不出事，才算是驾车一辈子没出一回事，也才算是修成正果的。”
　　“退休前，保证不会出事的。”
　　“不过，不怕一万，可就怕万一的。跟着老刘，没酒喝，你的精神头，还会那么足吗？”
　　“……”老黄欲言又止。
　　看到老黄一时语塞，老白知道命中他的要害了。此时，老黄也真怕万一出事，就把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来驾技高超的名声给全毁了。
　　“你也该休息休息了，何必还那么卖力？侍候人的差事，也不是好干的，还不是整天都要低三下四的。”老白停了停，才抛出了真正的用意，“去跟我搭伴吧，不跟着他老刘，会让你更快活的；跟我在一起，即使是个闲差，也少不了你的酒喝，我那屋子里哪天都有喝不完的酒的，想喝了，可随你挑随你拣的。以后，你专干咱们迎来送往的活，可以吧？”
　　老黄没接茬，两眼直发愣地盯着自己的酒杯。
　　“要不，明天，就找老刘说说，我那里还空着一章桌子，特意为你留的。”
　　老白刚说完。
　　老黄立马一把抓起放在面前的酒杯，那杯子里还有一两多高度白酒，一仰脖把还剩的白酒一口吞进肚里，随手将那空杯子扔进了桌子下面的垃圾桶中，随后向老白告辞，立马走了人。
　　临走时，他没忘向老白表示了感谢，并回复老白，明早给予正式答复。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老黄红肿着双眼把车钥匙交给了老白。他找老白交钥匙时，老刘正想找他驾车外出。得知老黄要撂挑子，一时，把老刘给搞迷糊了，老黄这是咋的呀，昨天不还好好的吗？老刘找他问明原因，他推脱着说，患眼疾了，一到三五米外，就啥也看不清的，为了领导的安全，我可不能去冒那个险。
　　老刘关心他，那赶紧去医院看看吧，可别耽误了。
　　他说，昨晚就找熟人看过了，人家说，这次患病，最起码需要休息一年半载的。
　　老刘心说，咋从没听谁说过，老黄有眼疾的。
　　自此，老黄就丢掉了方向盘；不过，自此谁也没见过，老黄再喝白酒，即使再劝，哪怕是被劝到脸红也还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