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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金缕衣”

  • 作者: 东极
  • 发表于: 2015-05-31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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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下雨了,玻璃窗上的雨珠反光如珍珠般。突然想起祖母的“金缕衣”,那是她姑娘家时的嫁妆。

那件衣裳真好看哪,绣着凤凰和牡丹,金丝绕着边儿,珠子装饰着花纹,挂在陈年的木柜里。祖母说那是纺织品,绣娘加的针线活小巧精致,看不出针头和针脚。木柜闭关着两扇门,柜顶放着蜡烛,火柴和皮绳。柜顶是够不着的,那些好玩的东西总得搬来矮凳才能摸得到。柜子里有祖母的的手绢和帽子,还收纳着我周岁时穿的裤裆,可是最漂亮的东西就属祖母的金缕衣了。

祖母老了。自我出生起,祖母便步入了老年,那件华丽的金缕衣自然也穿不上了。祖母这把年纪不喜欢绣花的衣服,总怕别人笑话她。祖母爱穿民国时期的衣服,我叫不出名字,我只知道那些衣服很朴素,大多都是灰色的。

我年幼时常趴在祖母大腿上,拿捏着祖母的衣服。喜欢祖母在午夜后给我挠痒痒,喜欢祖母手中橄榄形的蒲扇,那种编制的手艺真叫奇绝。即便如今,我仍旧喜欢编织着如纤维状的蒲扇和祖母纤维做的衣服。我记得祖母喜欢毛线做的针织帽,一般都是深紫色或是湛蓝。侧面带着几只小绣球。祖母每次戴上的时候,总会笑容可掬,仿佛能看到她年轻姑娘时腼腆的样子。

那个时候,祖母对我讲过很多故事。

祖母家的姊妹很多,当年闹饥荒,村里也没有卖布料的商铺。她们从来没穿过一件完整的衣服,但是女孩子慢慢长大了,不能衣不着体。在她十八岁那年,曾祖母撕下了家里的大蚊帐,染成黑色,裁剪出一件衣服。祖母自豪地说,那是她最漂亮的衣服了。可是蚊帐有着密集的小孔,我至今不能明白那样的“衣服”真的能掩饰身体么。

渐渐地我长大了,我很少能见到祖母,也仍旧不曾见过曾祖母说用蚊帐做的衣服。

你听,从竹林里传来,一半是雨打竹叶的声音,一半是竹林里吹奏的笙箫。滴滴答答,雨声的和弦配上林子里的旋律,突然打乱我的思绪。

我不自然地走到窗子边,眺望那一望无尽的绿野。雨越下越大了,密集的雨声使得奏乐变得模糊,让人焦虑。你听,那般轰轰烈烈,像是无数的小鼓地捶鸣,生活的节奏似乎被带快了,每个鼓声那么干脆。我似乎能看见溅起的雨花很低,在空中破碎,让人思考,追忆。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喜欢这种简单和自然。也许是关于祖母的情怀。

什么才是祖母的情怀呢,多年后我想起祖母的蒲扇,针织帽,小圆镜……

外面的雨缓了,我看见雨水沿着竹叶一叶一叶传递下去,每滴下一滴,便像是一只手捧着珍珠递给另一人。他们先是叶脉汇聚,慢慢地,叶尖逐渐地,先是有些害羞和犹豫,接着闪电般迅速下垂,把水滴流下。那个流过水滴的叶脉交杂的纤维状的脉络变得格外清晰。我仿佛看到祖一辈的老人脸上的皱纹和他们残损的手掌。这种传递仪式,一辈辈传承,竟是让人追溯的。

你见过金缕衣吗?那是多好看的衣裳。见到的也许并不深刻,深刻的是此时此刻,我在伫立凝望,我在记住和无法释怀过去的一种束缚。金丝盘绕在我心头,编织在中国的每一个角落,我仿佛看见了古老的青石板和登云梯,豆大的汗水流过壮丁的背脊,那歌舞升平的康乾盛世还在紫气东升,那片紫烟经过竹林,竹林满是枪杀和烈火,朱红瓦,土砖墙,叫卖的冰糖葫芦……都消失在这片雨声中。

此情此景不知谁哼起杜秋娘的《金缕衣》,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我相信,一年相继一年,新竹赶着旧竹,新雨换着旧雨。眼前的竹林正在成长和强大,只有这雨才能洗涤着过去,也只有这雨才能滋润着未来。而今,童年的木柜已经变矮了,蜡烛和剪刀等小玩意伸手可拿。只是不见了当年红老鼠的踪影。

附(“红老鼠”可参见作者的现代诗歌《红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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