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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者

  • 作者: 唐羽凡
  • 发表于: 2015-05-06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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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

 

风刮的很大,裹着雪花撞在那颗树上。渐渐的,树已经被雪盖住了,只露出顶端的几条细枝桠。布卡看到,枝桠上有两只黑色的眼睛,沉默的凝望远方。

 

过了很久,一只乌鸦飞来,落地,在天地间格格不入的蹒跚。

 

覆在树上的雪动了,那双眼睛也动了。

 

是一只鸽子。

 

鸽子说:你终于来了。

 

乌鸦说:我会来的,我回来了。

 

布卡楞在原地,乌鸦转过头,是一双闪耀的刺目的眼睛。乌鸦露出笑容,说:你想听故事吗?

 

1

布卡回想起那段踏足在大地上的日子的时候,总会想起那只乌鸦。他从那时才知道,乌鸦也可以笑的,笑起来就像他在翻山越岭的步行中感觉到的踏实一样有安全感。

 

很多人问布卡旅途的故事,布卡总是轻轻的笑,把多少的生死攸关风轻云淡的说出来。别人就在一旁崇拜羡慕的看着他。也有人说,布卡出去一趟再回来,沉默多了,成熟了。布卡也轻轻的笑。

 

布卡每晚睡前都会想起那只乌鸦,那双闪耀到刺目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不带任何情绪,却让人温暖的像泡在温泉里。

 

乌鸦说:你想听故事吗?

 

布卡冻僵的双手抬了起来,又无处安放似的缩回去。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乌鸦笑了,和它的目光一样温暖。

 

故事开始。

 

2

乌鸦很小的时候就和其他的鸟有些差别。

 

它最初察觉到的是外形,别的鸟都有五颜六色的羽翼,阳光一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浑身就散着光芒,像宝石一样。而它却只有一身皱巴巴的黑毛,就算拿到旷野上暴晒不仅看不到一丁点光亮,还会让它更加黑,黑到和这个世界一样,不专门留意永远都不会看到。别的鸟都喜欢聚在一起对来往的生物唱歌,它也只能偷偷摸摸地躲在一边听着。偶尔忍不住闭起眼睛唱两句,那么动听的声音出口就成了硌人的“啊——啊——啊——”,偏偏乌鸦的嗓门不小,一出声就把其他的声音压住了,所有鸟都朝它望来。宽容点的等它自己知趣离开,刻薄点的立马扯起嗓子叫:倒霉鬼,滚远一点!

 

这时乌鸦就只能默默的回家。

 

乌鸦的家在森林最边缘,那里临着一片旷野,旷野尽头有一条公路,是人类的地界。森林里敢到旷野上去的鸟只有两个,一个是鸟儿们的族长,一个是乌鸦。其他的鸟甚至都不敢到森林边缘去,它们怕会抓它们的人类。乌鸦却不觉得怕,因为这里没有谁见过人类长成什么样子,人类这个说法还是现任族长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据说当时那位祖先飞到了没鸟去过的地方,看到了一群和猴子很像的生物。祖先以为是平日里那只在树下跳来跳去的猴子的同类,就飞了下去,刚想开口打招呼,却被猴子一手抓住,关进了笼子里。过了几天,一只小猴子打开笼子,把祖先揪了出来,捧在手里东倒西颠。祖先趁着小猴子出神的一瞬间,拖着断掉的腿走了几步,扑腾扑腾翅膀飞走了。后来祖先立下永不可更改的族规:这个族群,永远不能到树林以外的的地方去。这片森林够大,够很多个这样的族群繁衍生息,所以这些鸟们都很听话,从未飞出过森林,到后来干脆连森林边缘都不去了。以至于现在住所越靠近森林边缘的身份就越低。

 

从那位祖先的时代到现在,到森林外瞧过一眼的就只有历代族长。当然还有乌鸦。

 

乌鸦是在森林里出生的,但它父母不是。它的父母是外来者,外来者是理应受排挤的。乌鸦的父母恳求留在森林里,当时的族长就召集所有的鸟商讨,最后族长关键的一票让它们留了下来。不过不赞成它们留下来的鸟们也提出一个要求:只能住在森林边缘。

 

乌鸦夫妇同意了。

 

族长找到它们,说:我知道你们见过外面的样子,但在这里,你们永远都不能知道外面的样子。

 

乌鸦夫妇同意了。

 

此后,这片森林就多了一脉繁衍的血统。

 

现在乌鸦的父母早已经死了。此前乌鸦父母告诉它:我们要回到来时的地方,你不要走,留在这里。然后它们就挥着黑的发亮的翅膀在阳光下越飞越远,渺无音信。

 

乌鸦飞去过的最远的地方是旷野尽头的电线上,它的双脚牢牢的抓住电线,让它觉得自己已经很强壮了。它看到公路和另一片旷野,群山和蓝天白云,看到真正属于世界的五颜六色。此后它每天傍晚都会飞来,把电线抓的紧紧的,眺望远方。一次,族长飞来,对它说了曾经对它父母说过的话,它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振动着翅膀跌跌撞撞地飞了回去。

 

在森林里受到的排挤让乌鸦产生了离开的念头,它渴望到那片旷野上走几步,渴望到那片山脉上飞一会儿。它已经很强壮,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虽然它受着父母和族规的限制,但它本来就是外来者。它从陌生的地方来,在陌生的地方栖息,一切都是陌生的,为什么要让它熟悉?

 

乌鸦想,它要飞遍世间每一个地方,让大地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它的留下的影子;它要去父母死去的地方看看,给他们衔去一支白色的花;它要离开这里,为自己活。

 

只是想想而已。

 

3

就在乌鸦离开森林的渴望膨胀到极点的时候,森林里来了一位客人。

 

是一只鸽子。

 

鸽子有一身白玉一般的羽毛,在阳光下就变成泛着光的一团彩虹。鸽子的声音很好听,甚至比森林里的夜莺更动人。鸽子的身体小巧,飞起来像一团飘摇的蒲公英。

 

最重要的是,鸽子是只雌鸟。

 

所有年轻健壮的雄鸟都衔着树枝朝这只受伤的鸽子围来——这是向鸽子求爱的方式。

 

乌鸦在树梢上远远地望着。

 

过了一会儿,乌鸦飞到鸽子头顶的树枝上往下丢了两块坚果。

 

鸽子抬头,看见了一身皱巴巴的黑毛的乌鸦。

 

鸟们抬头,看见了一身皱巴巴的黑毛的乌鸦。

 

鸟们似乎正酝酿着一场激烈的口伐,场面骤然安静下来。

 

鸽子拖着流血的腿走了几步,挥着翅膀飞了起来。刚飞到树上最低的枝桠边,翅膀和树枝轻轻一蹭,身体一歪,眼看就要掉下去。

 

它实在没有力气再飞行了。

 

乌鸦拖住了鸽子。在众目睽睽里带着鸽子向森林边缘飞去。

 

没有鸟跟随它们去,它们不敢。

 

族长也来了,对着它们离去的背影看了好久,还是没有跟去。

 

乌鸦把鸽子放在窝里,又找来一些干草盖住了窝里已经潮湿的草。它对鸽子说:你会好起来的。

 

鸽子平静地看着它,眼睛和它父亲的羽毛一般黑。黑得发亮。

 

乌鸦又说:我知道你见过外面的样子,虽然在这里,你不能知道外面的样子,但你可以告诉我。

 

鸽子的眼神愈发明亮,半晌,才用比夜莺还空灵的声音慢慢地说:你想听故事吗?

 

4

鸽子从远方来,远到它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哪里,只记得那是一座城市,住着人类。鸽子的家乡很好,每天都有富余的食物,每天都有人听它们唱歌,每天都有蓝天白云,每天都有明艳的阳光从云里穿下来。它们只需要随着鸽群从喷泉旁掠向灯塔,穿过教堂,再返程,就能享受这一切。

 

一只鸟的生命如此大概已经生而无憾了。

 

鸽子的父母也很幸福的过着这样惬意安详的生活。它们时时刻刻教导鸽子:你看这个世界多么美好。

 

但鸽子想,它看惯了城市的风景,厌倦了闭着眼睛就能飞过的路线,它要去更远的地方看一看,这个世界那么美好。

 

在日复一日枯燥的飞行中,鸽子的渴望愈发强烈。

 

终于有一天,鸽子趁着其他的鸽子不注意,悄悄从教堂的另一边向城市边缘飞走了。

 

鸽子飞了很久,一直没回头。

 

过了很久,鸽子终于飞不动了。它回头望了望,城市的轮廓隐在茫茫的雾中,若隐若现,这才让它感到安心。它又向下看,有一条笔直的铁路,一直横到天地的另一头。它扇动翅膀,停在了铁路上的一根电缆上。它再向前看,是一片绵延的旷野,旷野里流过一条小溪,溪水汩汩地淌着,有两个男人站在那里,一个少年,一个青年。

 

青年说:生命终究不能蜷缩在一个角落。

 

少年说:可是我怕。

 

青年说:终究要去世上走一遭的,为什么不走自己想走的路。不要怕,布卡,不要怕。你会长大的。

 

少年不说话了。

 

鸽子远远地眺望着,它已经很累了,但它没有睡意,它终于到了一片新的世界,这让它感到无比兴奋。

 

鸽子听着青年和少年的对话,心里想着,原来人类也会向往。

 

过了很久,青年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一直向东,有一片沙漠,沙漠背后是草原,草原背后是雪山,我会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雪山背后,那是没人到过的地方。

 

天已经黑了,星星却异常繁密,是一种让人有置身银河的错觉的繁密。溪水依旧汩汩地淌着,在星光下闪着星星点点的银色光芒。两人渐渐走远了,皮靴踩在泛水的草地上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也越来越缥缈。没有虫鸣,没有喧嚣,四周安静地让人不敢出声。

 

鸽子想,那是什么地方,我也要去。

 

于是鸽子出发了。

 

5

无迹可寻的旅途终归会让人疲倦。鸽子终于有一天再没力气抬起翅膀了。

 

鸽子蜷缩在干草里,平静地讲述它的旅程。

 

乌鸦站在枝桠上,安静地听鸽子讲。

 

过了很久,鸽子的故事在这片森林戛然而止。

 

鸽子说:我走错方向了,但这里还不错。

 

乌鸦说:你不要走,留在这里,我要离开,但我会回来,你要等我。

 

鸽子说:你去哪儿?

 

乌鸦说:去你去过的地方,和你没去的地方。

 

鸽子说:就这样吧。

 

乌鸦衔着树枝在森林边缘那颗最高的树上搭了一个窝,驮着鸽子飞了上去。乌鸦注视着鸽子的眼睛,看到了瞳孔里黑宝石一样的自己。它对鸽子说:我走了。

 

于是乌鸦出发了。

 

6

乌鸦离开了森林。

 

乌鸦觉得它的渴望已经换了一种方式,依旧强烈,但再不狂躁的让它压抑。它想,它大概也是只有故乡的鸟了。

 

乌鸦在旷野尽头的电线上伫立了很久,才挥起黑的发亮的翅膀在阳光下越飞越远。像它父亲一样。

 

乌鸦沿着公路飞啊飞啊,终于见到了人类的国度,它停留在一座繁华的城镇上。

 

有一条街道。

 

道旁是琳琅的商家,道上是拥挤的车流。街上有人啃着包子急匆匆地赶路,有人躲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注视来往的行人,有人腆着肚子下车吆五喝六,有人背着背篓佝偻着身子等公交车,有人独自低着头慢吞吞地走,有人笑着结伴而行。晴空万里,他们却缩着身子。

 

所有人都看到了电缆上的乌鸦,所有人都没留意这只乌鸦。

 

乌鸦想,这就是人类的世界啊。

 

乌鸦静静的注视着陌生的一切,心里也平静的像一片湖。

 

有个男人站住了脚,抬起头看着乌鸦。

 

他骑着自行车,车尾绑着行囊。一头长发遮住了半边脸,橙色的衣服上满是灰尘,暴露在空气里的一只眼睛却明亮的像冬夜里的月亮。

 

男人看着乌鸦,乌鸦看着男人。

 

男人喃喃自语地说:真像。说完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灰头土脸的男人,所有人都没留意这个男人。

 

乌鸦决定跟着这个人。

 

天黑的时候,他们到了一座山谷的谷底。那里有一大片深蓝色的湖,湖边是块沙地,男人先在沙地上搭起帐篷,在路旁的土地里捡了些干柴,用几块石头搭成炉灶,生起火焰。他把衣服脱下来,扫了扫灰尘,晾在火堆旁烤,又从背包里拿出一盒罐头和一瓶酒,慢慢吃着。

 

肉吃完了,酒喝干了。

 

乌鸦在帐篷上看着他。

 

男人发现了乌鸦,掏出一块饼干,揉碎了洒在地上,对乌鸦吹了声口哨。乌鸦飞下来,一点一点地吃。

 

饼干吃完了。

 

男人和乌鸦一起坐在火堆旁,抬头看着星光渐浓的夜空。

 

男人伸手摸了摸乌鸦的脑袋,乌鸦浑身一颤。男人觉察到乌鸦的反应,笑了笑,轻轻捋捋乌鸦的羽毛,手掌满是茧巴,温暖厚重。

 

男人说:你知道吗,我以前遇见过两只和你一样的乌鸦,它们也跟着我,我也给他们掰饼干。后来路过一座城市的时候它们被人打死了,我把它们的尸体埋在一颗梧桐树下面,风吹落的梧桐叶就一层一层地叠在它们头上。我返程的时候看到那颗梧桐树,落下的叶子都腐烂成和它们一样黑了。你说这算不算找到一个很好的归宿?

 

乌鸦的身体一颤。男人依旧慢慢的抚摸着它的头。

 

男人仰起头,星星似乎都要落进他眼睛里。他点燃香烟,说:告诉你哦,我以前总以为这个世界没什么的,只要有条不紊地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买车买房,日子就会过的安稳而踏实。我觉得人都是要安全感的,我也喜欢这样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想要安全感的人太多了,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我淹死。所以有一天我想,安全感都没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后来我发现我还可以找存在感,给自己找。可是这个世界那么大,你就是拼了命想让人听你说话,也没人理会你,他们自己的话都憋在肚子里呢。很长一段时间,我就这么压抑着。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个姑娘,那是我最爱的姑娘。她徒步走遍了整个国家,最后死在医院里。她对我说过一句话,我下一秒就可能死于非命,所以必须在上一秒用力地看一眼没见过的世界。我觉得她说的很对,她真的死于非命了。但我没有流泪,因为我决定像她一样。我沿着她走过的路行驶,看到她生前见过的每一处风景,每一寸土地。我在路上,一个人,不会写字,也不会摄影,但旅途都在我脑子里,比那些艺术家更真实。最开始我还想找人同行,是个小伙子。小伙子最后还是没有跟我去,现在他可能以为我死了,而其他人会以为我疯了。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清醒,每个瞬间都是未知的,我不得不清醒。现在我变成了一个旅行者,一个漂流客,一个已经消失的人。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得这么干,但我知道我很开心。我没有下一个目的地,姑娘走的路我已经走完了,剩下的时间就沿着这条公路一直骑,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这应该是我的初心,我很高兴我依然不忘初心。这一路我都在思考生活的意义,其实我现在才知道,生活的意义就是它永远不会有意义,生活的意义就是继续。我就这么骑,总有一天会死在路上,但我不后悔,我完成了我心爱的姑娘的遗愿,过着我想要的生活。就这样,一个人,一辆车和一个世界。你看这片星空这么大这么蓝,下面却只坐着一个人和一只鸟,那这片星空就是他们的了。你只有这样一个人对付世界才会知道自己就是世界。找到了世界,就有存在感了。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小乌鸦,你说是不是?

 

乌鸦安静地听着,就像听鸽子讲一样。那只粗糙的手掌不断的抚摸乌鸦的头,厚实的一塌糊涂,温暖地让它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让它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男人说:睡吧,明天我们一起上路。

 

第二天,男人和自行车一起从盘山公路上滚下悬崖。

 

乌鸦飞下悬崖,用嘴衔去一颗颗石子把男人埋在土地下。

 

乌鸦沿着男人的路线,往那条公路的尽头飞行。途径雪山和沙漠,城市和乡野,大海和岛屿,还有那颗梧桐树。乌鸦向树下已经腐烂的土壤抛下了一支白色的花,接着上路。

 

这场旅途用掉了一整年的时间,乌鸦飞到尽头的时候,看到了藏在旷野深处的森林。

 

回家了。

 

7

布卡每晚的梦里都会有这么一只乌鸦,黑宝石一般的羽翼,太阳一般明亮的黑色瞳孔。它在一条泥泞的大路上挥舞着翅膀越飞越远,直到遇见了他。

 

乌鸦的故事在雪地里戛然而止。

 

乌鸦对鸽子说:我们走吧。

 

那只仿佛融在天地里的鸽子抖落身上的雪,露出比雪更白的翅膀,和乌鸦向森林的另一边飞走了。

 

布卡翻山越岭到那个男人跌落的悬崖边,对着苍茫的雾鞠了一躬,说:谢谢你,我来了。

 

回到城市里已经是春天了。满世界的青草色,满世界的阳光,满世界的老人在湖边健身,满世界的孩子在放风筝,满世界的男女在公园的长凳上亲嘴。

 

布卡坐在咖啡厅最昏暗的灯光里,静静听着面前的女人兴奋地诉说自己对旅行的向往。街头的钟声响起,布卡低头看了看手表,十二点了。

 

女人说:这个世界那么大,我一定要出去看一看。

 

布卡沉默。

 

女人说:我知道你要走了,我们一起吧。

 

布卡沉默。

 

女人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直勾勾地看着布卡,说:你知道吗,只有两个人去对付这个世界才能知道两个人就是世界。

 

布卡抬起头凝视着女人,半晌,才说:你想听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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