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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小道

  • 作者: 令狐红中
  • 发表于: 2013-08-14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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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隔两三个月,城市的污浊都让我觉得窒息,于是每隔两三个月,我便驱车跑出北京,独自地去山里耍耍。
  近期的一次,是几周前,不是刻意地跑出去,是采访了一个民间艺人后,突觉该荡涤一下自己的心灵了,于是漫无目的的朝一座山驰去。
  这是一座无名的山,貌似光秃秃的没有什么生机。我将车停到山脚下,准备看看山势,一个皮肤黝黑的村妇用狡黠的眼睛盯着我,似乎要看透我的目的。
  我也就盯着她看,让她感觉我似乎要看透她看我的目的。
  我们俩对视了一阵子,村妇嘴里絮絮叨叨的走了,还不时回头看我。
  车行驶在盘山的公路上却是很曼妙的,落花和落叶在这个季节里显得生机盎然,而和暖的阳光也在恣意地抚摸我的脸。
  山顶的地方有一个建筑,墙上写着“无量天尊”,是一个观,匾额上的字斑驳陆离,看不清,我想这里居然有个修行的场所吗?全真的还是正一的?为什么没有别的地方那么青烟缭绕,为什么没有信众来膜拜?
  我停车步入这个道观,这里清静的让人疯狂,我深深呼吸着空气,吐故纳新,气运丹田。
  观里比较陈旧,看不到一个人,三面房子的椽梁还能看到一些红色的漆印,却也支离破碎的可以了。房子里面有天君和吕洞宾的泥像,供台上偶尔有几个橘子和馒头,被遮上了一层土。这里好像久未得到供奉,但也丝毫没有死气沉沉的感觉,于是我拿出相机照了360度场景,便继续向后院走去。
  在狭长的廊子间,我遇到了一位修行人,看到我后,这个40几岁的绾发中年单揖谦恭的鞠了一躬,口中念道:您来了,请里面喝茶。
  我颔首一笑,跟着他走进后院。
  后院比前院要大很多,院子中间是柏树和石榴树及核桃树,围绕着一个铜炉,虽然看起来也是点香用的,这个炉与众不同,以往我们看到的都是墨绿色或者黑色的,这个是红铜色的,至于材质是否是红铜的却无从考证;高大的树冠此时已渐露冬意,我闻到了淡淡的檀香。
  正屋是个堂,里面是老君的雕像。西屋的房檐很长,下面是一个小桌,上面燃着细细的香,一位道袍少年在桌旁坐着,正在用紫砂的壶向一个小杯子中倒茶,看到我后,微微一笑,伸手指向旁边的藤椅,我便不客气的坐在他旁边。
  这个修行的年轻人,乌黑的头发绾着一个冠,面色白净而不失刚毅,眼睛微含着些许智慧,鼻子坚韧而挺直,微微一点新出的胡子下面是薄薄的嘴唇。一身青色的道袍,带着仙风。
  “这茶是南方的,不知你是不是能喝的惯。水却是这里的泉水,没有污染的好水,当年还被送进过皇宫。”小道轻轻地对我说,眼睛却看着茶。
  “尝尝吧,是茶都是好东西,但农药太多的茶或者太青的铁观音还是少喝为好。”我肆无忌惮的搭着话。
  “这个冬天,我会去趟贵州,去看一个朋友,他答应给我几件银器,听说是传下来的老东西。”小道依然不看我,似乎在自言自语。
  “我尝尝这个茶,这一路还真有点渴了”。一边说,我一边伸手去拿茶杯。眼睛竟然看到了旁边的古法烧水:木炭和火炉。
  “一定要先闻闻再喝。”小道也给自己酙了一杯,放到鼻子下面,轻轻摆着头。
  我像他的样子,嗅了嗅茶,一股浑厚的芬香,既有茶香又有点柴香,还有点甜味,这是我第一次闻到甜味。
  “喝的时候要一杯全饮,不要一气咽下,让茶在嘴里多待会,然后慢慢咽下。”他一边说,一边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饮茶。
  我学着他,直到把茶咽下,居然感到很畅快的感觉,彷佛在酷暑里含冰,又如在寒冬里接吻。
  “我叫‘逸山’,你可以叫我逸山。去年我去了次澳门,那里有个师兄,传了我一些看相的窍门,后来给自己看了看,觉得挺准的,回北京以后,给几个人看了看,也都说挺准的,于是我就把这些个窍门都忘了。”逸山一边笑着说着,一边又给我和他自己斟茶。
  我停顿了一下思维,琢磨着他的话。似乎应了”法,非法,非非法“的金刚经语,那么这便是”道,非道,非非道了“,也便是无为无欲的自然道法。
  “我听说北新桥那个桥下面有条龙,被一条很长的铁链子拴着,说要是它出来,北京就都被淹没了。日本人侵略时曾经想探秘,拉那个铁链子,结果直冒黑水,吓得他们赶紧停下了。后来“文革”的时候也有造反派拉那个铁链子,同样的结果,也把他们吓得不敢再动了。”既然他用道理不123的说话,那我也没必要接着跟他说456,我们就这么聊开了。
  大概喝了10杯茶左右,我快醉了,逸山告诉了我,那茶是南方的“虫茶”,是虫子的尸体与粪便和茶叶混合后的作品,很多人不敢喝,却是当地人的珍宝。他在虫茶的料里又加了些自己炼的丹末,于是就成了现在的茶,没什么特殊的作用,就是好喝而已,所谓厚德载物或者明心见性吧,当然也可以说以马内利。
  我同意了他的看法,也接过了他递给我的一个小罐,那里面盛满了这个茶。
  逸山指着东屋对我说:“去里面休息一会儿吧。”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屋子里似乎有点点的橘红色的光,一闪一闪的。
  我起身走向那屋,从那屋子玻璃里面,我看到了逸山的影子:他站了起来,双手相挽,微笑着看着我的背影,时而又对着茶炉默念了些什么。
  东屋里面有一个八仙桌和一个榻,很老的一个八仙桌和很老的一个榻,榻上面有枕头和毛毯,微微散发的橘红色的光此时没有了。
  我拖掉鞋躺了上去,盖上了毯子,幻想着会有一天神仙能和我以及那个逸山再一起喝喝茶,不着46的再聊。

  醒来,是因为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我起身看到八仙桌上面有一碗白米饭和一碗青菜,盛青菜的碗散发着一股兰花的味道,碗上边有一根黄瓜,水灵灵的,顶花不带刺。
我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表,已经睡了3个小时。
  院子里没有人,看来这个饭的确是为我准备的。
  我就把它们吃了。它们很好吃。
  吃完,饭碗一推,我走出屋子,寻觅着人的踪迹。我想这个观里会有暗道或消息,要不然怎么我转了两圈也看不到那两个道人呢?也许他们出去了?这个道观很小,居然只有前后这两个院子。

  看看天色渐晚,我想回去了,但是看不到他们,又觉得不大好意思就这么走了。
  “你休息的好么?”逸山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树木的枝杈后面,他正坐在房顶,手里拿着一个长竹竿,不知道在干什么。
  “很好,这个茶和饭都很好。我很爱兰,这个饭菜里面有兰的味道。”我说。
  “我知道你的一篇文章是很有意思的,写兰花的,‘一弄红颜乱,红颜纤指掀红衫。再弄乱红颜,红颜爱兰不避天。三弄云上身,云抚腰身身如云中燕。四弄身上云,身浸云间云间乱飞仙’。”逸山微笑着说。
  “是我写的,那是一个很美妙的感触。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也许你本该知道吧。”
  闲谈了会子辟谷和站桩,我看到天色将晚,心想该回去了。
  “很好,你就走吧。”逸山一边说一边将竹竿戳在地上,顺着竹竿滑到地,竹竿很细,却没有折,看来他的功夫不浅。
  “那我走了,谢谢你的茶饭。”我微笑着说。
  “路上你会遇到一只黑色的狗,别理它;回家后就喝杯给你的茶吧,你会睡的很好。”逸山轻松地说。
  “行,这个给你吧。”我觉得应该送他一个东西,就把车钥匙链上的一个埃菲尔铁塔的小模型拆下来递到他手里。
  他拿着看了看,很高兴,连连摇晃着。
  我出了山门走到车前,他和那个40几岁的中年道士站在门前送我,院子里散发出了蓝色和橘红色的光。
  突然我觉得该和他照张相,就把相机拿出来,让那个40多岁的道士给我们俩照了张合影。
车子旁边和道观里面竟然涌现出了很多年龄不等的道士,都在微笑着送我,我想这个场景要是换了别人会觉得很恐怖。
  我就走了。
  车行到山下,我准备买点山货带回去,就把车停到一个摆摊的小贩面前,那个小贩抬起头,正是我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村妇。
  我在她那里买了两斤山楂和10多个小小的苹果,她依然一直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车行出了百米左右,突然发现还没有给人家钱,于是掉头回去,却没有了小摊,只有一条黑狗卧在那里,嘴里叼着一根肥硕的骨头。

  回到方庄的家,我倒出了茶,发现都是粉末状的,一股沁香,而里面果然有小小的虫子的粪便,圆圆的,黑黑的,便拿出李江树老师送给我的紫砂壶,泡了一壶,慢慢地喝了。
  在查看相机里的照片时,发现所照的道观的照片和与逸山的合影的照片都没有了,我有些怅然,却也觉得本应如此。
  已是满天星斗。是夜,我睡的很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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