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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最痛的抉择

深远的夜黑得格外凝重。


似乎除了这层楼上还熠熠闪着灯光,世上其他每处地方都已彻底失去了温暖与光明。


风刮过窗口,遗落哀伤的叹息。


毒娘子与黑蜘蛛也相继走上了楼。


黑蜘蛛让毒娘子迈开脚步先踏上楼梯再紧随其后。


她在有意监视着毒娘子的一举一动。


而毒娘子却是因为深知自己非上楼不可,似已把吴青莺完全视为己出,不放心挚爱的女儿独身一人面对那个病态且疯狂的恶魔。


她已无法也无力劝导亲生儿子再走回正途,只有竭力保证自己的女儿不受任何更沉重悲惨的伤害。


一上了楼,晦涩的光线就在她额角弄出了一片阴影。


这无疑让她显得愈渐死气沉沉地诡异。


她很快又清清楚楚地看见吴青莺一脸痛苦挣扎的表情,以及那满眶哀怨的泪。


吴青莺的一双泪眼定定地凝望着一个方向。


顺着吴青莺繁花枯萎似的目光缓缓望过去,她也看见了被白巾蒙住双眼的关吟夏。


他就是吴青莺急着要找到的那个男人?


她能确定。


因为吴青莺脸上的表情已告诉了她真实无疑的一切。


他就是吴青莺往昔的情人,他就是吴青莺今日的仇人。


面对这么残忍的现实,吴青莺心中不可抑制的种种矛盾与痛苦,她甚至已足以很真切而深刻地感同身受。


她只希望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


她早就已直觉吴青莺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女人。


吴青莺有充分的理智来面对和处理眼前这么残忍的现实。


她希望,同时也坚信,在命运反复无情的捉弄下,既然终于面对了,吴青莺就会有很好的处理办法。


吴青莺绝非那种容易陷入困境而迅速崩溃的普通女人。


XXX


“他已经出现在你能清楚看到他的地方了。”


大公子还是优雅地微笑着,缓缓道:“连红教教主都能击倒的人,我是格外感兴趣的。我对自己深藏不露的武功一直满怀信心,碰见像他这样真材实料的高手,不免心要痒痒。我就为此来个一箭双雕如何?”


没有人接口回应他的话,他的独角戏正演到兴头上。


只有他的声音在这层楼的空间里虚无缥缈又真实无比地浮荡,他的表演就像是发生在一片沉寂阴冷的坟场。


“吴姑娘此时此刻的心情激发了我体内始终潜藏着的悲悯,我想尽自己的所能来帮一帮吴姑娘。吴姑娘在是否即刻当场就杀死他为父报仇的问题上恐怕会矛盾纠结,尽显妇人之仁,这期间我可以先替吴姑娘做些什么。我要和他在这里切磋一下身手,如果他武功确实高过我的意料,即使重蹈吴教主的覆辙我也毫无怨言,而相反,我就会不顾虑地杀了他替吴姑娘报这杀父之仇。所以,这是切磋,更是决斗。只不知吴姑娘怪不怪我突然来多管闲事。啊,这件闲事我好像已管了很久了?”


对他这番话,旁人都似充耳不闻,吴青莺尤为甚。


黑蜘蛛嘴角微微含着一缕深解其意的笑,毒娘子则恶狠狠地瞪着他,明知他口中所称之悲剧就要开场,而她依然无法阻止,只有以眼神无声地反抗着他接下来将逐一实践的所有意图。


母亲对儿子无声的反抗,本也是痛苦而可悲的,但现在大公子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了。


大公子深知她不敢出手,她怕自己一旦出手,情况或许会变得更糟,因为她没有多少把握能击倒现在无论身处何地都显气宇不凡的儿子。


这样的儿子如高峰屹立,丰神异彩,优雅绝伦,在方才与她单独说话时已使她倍感煎熬地恐惧。


母亲对儿子产生恐惧之意,本也是非常可悲的。


至于吴青莺,接踵而至的惨痛打击已将她的意识搞得恍恍惚惚,她的耳朵里在嗡嗡鸣叫,她的眼睛看见的已是一片茫茫然的空白,她听不清大公子说的每一句话,她只是呆呆地痴坐着。


全场寂静了好半晌。


空气窒闷,神智压抑。


好半晌之后,自然是大公子的独角戏继续演下去,至少他本身还十分乐意如此。


于是他悠然地又开口说:“吴姑娘是默默听从我的建议了,那么游戏立刻开始。”


“你先前是说切磋,”毒娘子只有用斤斤计较这一个办法来尽量拖延时间,她本就是爱钻牛角的女人,现在为了吴青莺,她的乖张性情更已隐隐改变,变得柔软而充满忧虑:“你把切磋和决斗弄混了。”


“我没弄混。”


大公子微笑道:“是你没认真听我说话,我说过这是切磋,更是决斗。”


毒娘子终于彻底无话可说。


看着母亲窘迫地闭紧了嘴,大公子再也不担心任何人的突然阻止,转过身直面关吟夏。


手中已太久不握剑的关吟夏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默默无语。


他为什么一直沉寂?他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你也接受我的挑战吧?”


大公子将那柄无鞘快剑平举着递向他:“如果接受的话,就请接剑。”


他木然半晌,毫无反应,剑在他眼前陌生如那年遗失在月下的情人蜜语。


剑不杀鹰,只杀人,人血的滋味几时才饮得够?


他终于徐徐抬手,接了自己的那柄剑,然后徐徐退开。


距离拉到不近不远的适当位置。


这份适当就像生与死之间没有了难以逾越的鸿沟,他们可以在毫无生死之虑的天与地之间自由翱翔,放纵灵魂,化解一切。


“为了公平,”大公子从袖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厚布,将双目也紧紧地蒙住:“其实我这么做,反而有利于你。你已蒙了这块绸巾很久,该是逐渐适应了黑暗,在黑暗中相斗,我胜算先自减了一半。”


关吟夏的快剑笔直地向前指着,他的喉结突然动了动,但始终没有说出半个字。


大公子似很满意地笑道:“请。”


XXX


夜很冷。


精致小巧的竹箫轻轻颤出一种优雅的诗韵。


窗外的夜悄然溶了进来。


风冷如夜,夜冷如风。


窗的轮廓突地溶为冷的夜冷的风。


夜吞走了世间正酣眠无声的一切。


一切痕迹迷失在风的梦。


剑于是骤然而动。


箫却骤然无踪。


浩阔宁静的夜空,繁星涌现了,尘一般的星,粒粒悄无声息地缤纷陨落,寂灭在谁湿了泪的眼瞳最深处?


月半弯,月牙如钩,钩不住多情的往事。


剑影斜飞入月光的梦,非梦的风,近似安心地恍然吹过。


箫现,大公子的脸,笑优雅地宛然,也如风恍然。


失落的几道光弧,漂亮地自月光的梦,划过。


宛然恍然如笑如刚刚吹过的风。


划过。


划破夜干净的泪,划破剑古老的心。


划伤每一个观战者紧绷的条条神经。


虚空。


有云飘过。


过,过,过,谁的过?


谁错把梦敲醒,吸光了绚烂的幻觉。


叮当一声突兀地跌出幻觉。


跌出痕迹。


跌出一只手。


关吟夏的手,无力地垂下。


关吟夏颓然,剑锋轻磕在地面。


窗的轮廓又凸显在现实。


冷夜冷风如失手的小偷慌乱地逃出了重复光明的楼层。


灯比任何时候都更光明。


光明而温暖。


星呢?月呢?


唯有灯的梦久久留驻在楼上。


大公子的箫止在关吟夏的胸口。


大公子静中闪过那永不褪色的优雅一笑。


关吟夏的身形又动,是不自主地被大公子的箫促使而动。


远远,重重,跌在墙角,半倚上身,脸色赤焰般地红,汗光赤焰般地烧着关吟夏的表情。


剑呢?


已空。


手已空。


手已无力地瘫在身旁。


人已显得奄奄一息。


剑已跌到了吴青莺的脚前。


吴青莺目光下移,看着脚前安静平躺的剑。


吴青莺表情呆滞,如行将就木的老人家般艰辛地弯腰,慢慢拿起了剑,慢慢走向了关吟夏。


决斗已止,关吟夏还未在大公子的箫下命丧?


他这么简单这么快地败了。


是不是和吴岳一样的惨败?


至少他尚有命在。


但此刻对他这样的人而言,活着可能比死更惨。


身死一了百了,活着却还须面对已不得不视他为仇人的昔日爱侣。


毒娘子眼看她向他走去,并不拦阻。


毒娘子知道大公子不会再出手,更不会伤她一根汗毛。


果然大公子只是在一旁优雅地笑着,静静地看着,带着欣赏的意味,因为这一切情况的发展都如他意愿地毫无破绽,因为他已实在杰作不断。


XXX


黑巾已解下,道具从来就无关痛痒。


吴青莺走到关吟夏的面前,缓缓跪下身子,双目空洞地直视着他。


“为什么不回江南?”


“大漠无情,为什么不回江南?”


冰冷的剑递到了关吟夏手边:“拿着你的剑,尽快回江南。”


关吟夏对她的话声,莫非还是听不见?


关吟夏蒙住双眼的洁白绸巾一点点湿润了,虽然整张脸依旧僵硬没有任何表情,但所有要表达的情感都已体现在这一块越来越湿润的绸巾上。


她看懂了这一切的微妙变化,泪痕未干的脸上,不觉又有几滴泪滑过双颊。


他们突然都哭了。


“当初毫不犹豫地做了,如今何必要哭呢?”


她的纤纤玉指又轻颤着抹过他的额角……


她在他面前不知跪了有多久,终于缓缓站起。


她对大公子说:“求你……放了他。”


大公子说:“放了你的杀父仇人?”


她重复了一遍:“求你放了他。”


大公子看了看她的憔悴泪容,又看了看跌到墙角的关吟夏:“对于某种人而言,败就等于死。你的父亲是那种人,他也是。”


她说:“你一定要他死?”


大公子反问:“你不要他死?”


她说:“我要他死,但不是现在。”


大公子替她补充:“也不是此地。”


她痛苦地说:“他该死在江南。”


大公子说:“可他已败在我的手里,他该死在什么地方,只有我够资格来决定。”


她突然理直气壮了:“他是我的杀父仇人,不共戴天之仇,比你的一战而胜更具资格。”


大公子微笑:“是啊。但你没有把握住刚才最合适的报仇机会,你已眼睁睁地看我将那机会把握住了,现在我是反客为主,现在必须由强者主宰一切,你能比我强?”


吴青莺迷茫颓丧,根本无力与他争强,苦苦道:“我不能比你强,这里的每个人都不能比你强,我只能求你这一次让他活着。”


大公子柔声道:“好,那要看你配不配合了。”


吴青莺毅然点头:“我配合。”


大公子又很满意地悠悠笑了:“你若可以为我弹奏三天三夜的琴,这一次我就放他走。”


吴青莺道:“这么简单?”


大公子继续笑着。


她不加多想,再次毅然点头:“我可以。”


她不再看向大公子,他们的商谈已结束,她又跪到关吟夏的面前。


久久看着关吟夏那张已被大漠风沙侵蚀得很粗糙冷硬的脸,枯黄得全无生机的脸,似乎在苦寻熟悉的情人旧容,可惜始终是徒劳。


那张脸实在太陌生了,陌生如付诸在那柄无鞘快剑之上的杀戮。


她的语声突然十分冷冽而坚决:“我在大漠不杀你,只是因为大漠已太血腥。江南多情,你以前在我眼中心中也是多情的男人,可现在我已分不清什么是多情什么是无情。”


关吟夏静躺着如将要收殓的尸体。


?


对她的语声,也许他真的再也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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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锋的往事是蝴蝶读者互动

这书写的实在是太好了,我决定 打赏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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