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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骆驼穿针

1月3日下午2点半,彭沉将车停在了楼山经济开发区大楼门口的停车场上,摇下所有的车窗熄了发动机后,彭沉躺在自己的驾驶位上点燃了一根烟,闭着眼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今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在这难得的假期,彭沉原本想陪着妻子和女儿去周边城市旅游散心的,可巧的是,韵柔瑜伽邀请了全国知名的瑜伽教练王丽丽来上公开课,妻子徐文佳是个瑜伽爱好者,听闻这个消息后千方百计想取得公开课的名额,更巧的是,这个韵柔瑜伽教室就位于楼山经济开发区的综合体“梦享城”三楼,于是妻子就缠着彭沉要公开课的入场券,这点小事彭沉自然是手到擒来,不仅为妻子拿到了为数不多的公开课入场券,还帮女儿悠悠也要了一个名额,瑜伽是最适合女性的运动-彭沉始终是这么认为的。于是,这不长也不短的两个多小时的公开课时间,彭沉就有些无所事事了,既然走不远,索性就回到办公室休息会,总好过在路上晃荡。

彭沉在驾驶位上小睡了片刻,醒来一看表,四点还没到,还真有些无聊,怎么打发时间呢。回办公室玩一会电子游戏吧,虽然能够有效地打发时间,不过彭沉钟意的电子游戏并不多,他不喜欢纯粹以耗费时间,无止境打怪升级的那一类网游,也不喜欢在网上与人斗地主,他只钟意一款游戏---星际争霸,与此类似的还有魔兽争霸或者帝国时代。他喜欢这种兼顾大脑运算和手指操作的游戏,大脑运算让他对待任何事情都有足够的大局观,手指操作让他保持着良好的反应速度。可惜的是一个人玩这样的游戏,只能与电脑作战,而电脑程序有着必然的漏洞,针对这些已然知晓的漏洞排兵布阵实在是赢得无趣,而在网络平台上的对战中,星际争霸也已经被诸如DOTA、CS等其他热门游戏逐渐取代,玩的人越来越少,要找到水平相近的合适对手已经越来越难。是啊,辉煌的终点就是没落,不管你曾经的统治力多么强大,终有一天也会在时间的长河中陨落。

彭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眼睛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周围。楼山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大楼就坐落在楼山经济开发区的核心地段,经过多年的项目引进,开发区流入了大量的外来务工人口,加之高标准的硬件建设,开发区的人居环境优宜、商业活力四射。正值假期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有的一家几口其乐融融,有的牵着宠物狗在草地上撒欢,有的情侣不顾四目环顾,在阳光下上演着法国范的KISS-真是国际化阿。人流中,几个穿着服饰色彩艳丽的少妇在靠近彭沉停车位的人行道上逐渐走来,明丽的上衣色彩显示着活泼跳跃的性格,紧裹着腿部的黑色打底裤勾勒着线条,隐约传来的言语中好像在谈论着健身的话题。如今生活水准大幅提高,节奏感也更加跳跃,女人们热衷于健身、瑜伽,在物质满足后进一步提高精神世界的层面,想到健身,彭沉终于想到了打发这无聊时间的好去处。拉开车门,彭沉下车后走进了管委会的大楼,大楼进门处的接待台空无一人,彭沉走进电梯,按下了6号按钮,直达六楼。管委会的六楼是管委会的顶层,被安排做成了阅览室和活动室,虽然同在一层楼,不过阅览室在东面,活动室在西面,动静倒也相宜。平常这六楼倒也很热闹,尤其是在8点半上班前或者是5点下班后,不过这元旦假期,六楼想必不会有人吧。彭沉想到跑步机上慢跑半小时,也好打发这无聊的时光。来到西面的活动区域,彭沉打开综合活动室的门,综合活动室里摆放着4台跑步机、4台椭圆机、2台动感单车和1台划船机以及1台肌肉综合机,综合活动室的旁边是乒乓室,彭沉很少踏足乒乓室,原因很简单,他只是乒乓运动的呐喊助威者,一旦拿起球拍就只能炒菜了。脱掉自己的外套,走上跑步机,彭沉把速度习惯性的调整到了8.7,这个速度对于彭沉来说,不快不慢正合适,既起到了锻炼的作用,也避免了高强度、高频率的动作对膝盖和人体的损伤,跑步开始前,彭沉打开了手机中的懒人听书APP,点开了已经下载下来的《易中天品三国》中的第二十四章节赤壁疑云,其中讲述了为人熟知的赤壁之战中的一些历史真相和尚未证实的历史谜团,其实彭沉早在大学期间就熟读过三国演义,后来2006年,易中天先生从此前绝无仅有的角度出发,剖析了三国时代中的点点滴滴,让彭沉打开了思维的另一个层面,只要有空余时间,彭沉就习惯反复听其中的一些讲解,好书耐人翻,这也不知道是听得第几遍了。

在运动的肉体折磨和听讲课的精神休憩双重享受中,时间转眼如逝,彭沉抬表一看,已经4点25,夕阳的余晖已经斜射进活动室的地板上。彭沉感到自己的背部已经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一些健身杂志说,这样的锻炼效果是最好的,大汗淋漓往往也会伴随着大量的电解质流失和一定程度的机体损伤,彭沉满意地按下了跑步机上的停止键。坐在休息椅上调整了片刻的呼吸后,彭沉拿起手机,拨通了妻子徐文佳的电话。

“你们那里怎么样了,好了吗?”

“还没呢,王老师难得来,大家都在围着她问问题呢。”

“哦,这么热闹啊。”

“嗯,人很多,估计还要半小时吧。你肚子饿的话,先买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哦,我倒是无所谓,我怕你们饿了,尤其是悠悠,她中午吃的不多。”

“她对瑜伽蛮感兴趣的,还没顾着饿,要不我们晚上就在这里附近吃饭吧。”

“哦,那也可以的。那我来订地方吧,你今晚想吃什么。”

“随便,只要不油腻,刚刚王老师说了,女人要多吃长纤维和高蛋白的东西,身体的韧性才好。不和你多说了,我要提问了。”

“哦,,,,”彭沉还没说完,妻子已经挂了电话。

彭沉无奈地笑了笑,点开手机中的大众点评,选了附近一家斋菜馆,并电话预约了位子。安排完毕,彭沉才觉察到背后的汗珠已经被贴身的内.衣吸纳,一阵凉意透袭脊梁骨,还有半小时,正好冲个热水澡,别让寒气钻了体内,彭沉打定主意,站起身来离开了活动室,走向西面顶头的冲洗室。冲洗室只有一间,男女共用,门口把手边的墙上有个小牌子,可以翻成男用、女用、或者无人用,当然这个小牌子只是提醒作用,真正保护隐私的还是进门后的门锁。彭沉正打算拉动门把手时,隐约从里面传来一句“你轻点,弄疼我了。”让彭沉停下了动作。

“有人在用吗?不会吧,这个时间?是听错了?”彭沉愣了一下,再精心凝神,门的那边果然传来水流激溅的声响。“果然是有人在,今天这个点,还有人和我一样这么无聊,来健身打发时间?”彭沉看了看门口的牌子,可明明是无人用的状态,是忘记翻牌子了?好像还不止一个人,冲洗室什么时候加了个花洒,两个人同时洗,不是很挤吗?彭沉边想边用手挠了挠头发。

也有可能是这里的保安保洁人员,趁着假期带着家人或者小孩来洗澡,毕竟马上进入三九天了,天气很冷,在家里洗澡势必热水器要消耗不少热能,蹭点公家的也能减少家里的开销,相对收入微薄的这些外包服务人员,这也是人之常情,自己反正只是微微出了汗,虽然感觉有点凉,去车里或者自己的办公室开足暖空吹一会就没事了,不必出人家的洋相,想到这里,彭沉笑了笑,准备返身离开,正在这时,冲洗室里接下来传出的一句话清晰的传入彭沉耳中,让他浑身一震。

“蓉蓉,你身材真好,奶.子真大。”

“郑主任,你轻点,小心隔墙有耳。”

“这个点,有个屁。”

“哦哟哦哟,主任,我的爷,你好猛,麻死我了。”

接下来便是节奏明快、声响沉闷的碰撞声,伴随着隐隐约约、时断时续的喘气声。彭沉默默地转身退走,脚步缓慢无声,走到电梯口,彭沉径自过了电梯口,并没有按下电梯的上下按钮,而是直接来到了楼梯口,彭沉不想让电梯到达楼层时候的叮咚声以及电梯开门时的摩擦声打扰了正在快活的人们。随着楼梯一圈圈地往下旋转着,彭沉的思绪随之转动起来,郑主任,郑主任,那肯定是郑卫国无疑了,开发区6个副主任,只有一个姓郑。蓉蓉,蓉蓉,这个郑卫国嘴里的蓉蓉是谁。郑卫国爱“美女”这是出了名的,开发区几乎人人皆知,而且郑卫国在自己管辖的建设局也给自己物色了一个“美女”-郭涣,郭涣不是A市本地人,大学毕业后在民营企业工作了一段时间,此后通过劳务外包挂靠的方式应聘进入中国移动,在楼山区潘塘镇的中国移动营业厅的服务窗口工作,在一次机缘巧合下,郑卫国老婆的移动卡出了问题,当时的郑卫国是潘塘镇的副镇长,主管拆迁和建设工作。照理来说,他是不需要亲自到营业厅的,几个电话就能让营业厅派人上门服务的,不过巧合的是,郑卫国老婆的移动卡出问题时候,他和老婆正在营业厅对面的餐馆吃饭,于是郑卫国为了表示对老婆的爱,就陪着老婆到营业厅解决问题。在营业厅值班经理的调和下,郑卫国老婆的移动卡不仅解决了问题,还顺利地拿到了该卡本不该享受的现金奖励,还顺手带走了营业厅用于奖励充值的炒锅、电磁炉、食用油等奖品,可谓满载而归。为郑卫国老婆办理相关手续的窗口服务员正是郭涣,郭涣在值班经理与郑卫国的交谈中得知了郑卫国的身份,于是便趁着郑卫国站在老婆身后看着她办手续的机会向郑卫国暗送秋波,郑卫国的天线也是异常灵敏,及时准确的收到了电波,于是此后郑卫国再次借口自己手机卡出问题,来到营业厅找到了郭涣,并将郭涣收为己用。楼山区挂牌成立经济开发区后,郑卫国被调入开发区任副主任,主管老本行建设,郑卫国也在来到开发区一年后将郭涣招入其管辖的建设局任科员。虽然郭涣没有公务员的身份,不过在郑卫国的关照下,她的日子比一般的公务人员还要舒坦,而且近来郭涣已经不再仅仅是郑卫国的小蜜了,相关单位有事需要求到建设局时,也必然需要通过郭涣才能与郑卫国沟通,郭涣在建设局的实际分量已经高过了副局长,这在开发区几乎也是人尽皆知了。

边走边想,边想边走,不知不觉间彭沉已经从六楼下到了一楼,并走出了管委会大楼回到了自己的车里。彭沉透过车窗玻璃,打量了一下停车场停着的车辆,宽大的停车场,零星的停着几辆车,一眼望去一目了然,除了自己的车以外,还停放着安监局、环保局、城管中队的执法用车,除此还有配给崔劲臣的公车以及一辆7人坐的商务公车外,别无其他。看来郑卫国今天没有开自己的车来管委会,而且里面那个叫蓉蓉的女人也没有开车。正在思量间,彭沉的手机响起了,妻子徐文佳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

净心莲素斋馆的斋菜做地非常地道,蔬菜原料新鲜可口,仿制出来的五花肉、排骨、鱼块等仿荤菜也是外形惟妙惟肖,口感劲道滋润。妻子和女儿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兴奋地和彭沉讲述着瑜伽课上的见闻,彭沉在应对着妻女的同时,心绪始终围绕着今天下午的巧遇转动着。这个被郑卫国称呼为蓉蓉的女人到底是谁,隔着一道门,而且夹杂着稀里哗啦的水声,彭沉无法从声音上辨认,难不成郑卫国对郭涣的爱称是蓉蓉?不对,郭涣身材比较骨感,郑卫国明明很满意对方的胸啊。名字中带蓉字的女性,开发区环保局局长浦蓉芳,那倒是个丰满的女性,不过浦蓉芳都年过40了,郑卫国的口味会这么重吗,而且如果是蒲蓉芳,那也应该叫芳芳吧?不过也难说,谁知道呢。除了浦局,财政局的王蓉也有个蓉字,王蓉是名牌大学的财会系毕业,一毕业就来到了刚刚成立的楼山经济开发区,她倒是正值少妇最有韵味的时期,风韵十足,不过凭王蓉的姿色应该看不上乡镇干部出身,不修边幅早已秃顶的郑卫国吧,而且王蓉现任财政局的科长,其父亲又是楼山区人大副主任,没必要傍郑卫国这颗歪脖子树吧。办公室的副科长高慕蓉也带个蓉字,不过一来人家和王蓉一样同样出身官二代家族,而且人家此时正大着肚子呢。除了这些人,还有唯一一个名字中带蓉的女性,那就是自己的下属,招商局的科员赵蓉。一想到赵蓉,其丰满的形象立刻浮现在彭沉的脑海中,相比传统审美中的骨感美女,赵蓉略微有些胖,腰间的肉略微往外浮出,所谓时下最为流行的一句话足以形容“微胖界”,其丰满的胸部倒是很符合郑卫国刚刚的言辞,而且皮肤白皙,这样的美女必然是中年男人的最爱,眼里的尤.物。真的是赵蓉吗,赵蓉打从开发区成立就进入了招商局,至今也已经快六年了,还只是一个科员,除了本身能力方面稍有欠缺外,背后缺乏强有力的支持也是被迟滞的原因,虽然彭沉提拔局里的人从来不考虑能力以外的因素,不过提拔名额有限,在同为招商局科员的吴博和王文彬比较而言,赵蓉确实有短板,所以迟迟未得到提拔。现在看来如果这个蓉蓉真的是因为名字中含有蓉字而被郑卫国这么称呼的话,那极有可能是赵蓉。

人都是有欲.望的,人也都是有理想的,低层的叫欲.望,高层的叫理想,本能的叫欲.望,思考后的叫理想,一天内反反复复的是欲.望,一辈子永远在前方的是理想,理想久久得不到实现就会变质成欲.望,欲.望升华了就会成为理想。美国著名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早在1943年的《人类激励理论》论文中就将人类的需求分为五个层次,从底层的生理需要到顶层的自我价值实现,正是从欲.望到理想的过程,至于说底层的生理需要宽幅与顶层的自我价值的宽幅是否存在相关性,换言之,欲.望的频繁满足会不会加快对理想的渴望,至今没有专家研究过,此后会不会有专家研究就不得而知了,希望有人研究一下吧,也好揭开正在迷离沉沦的人们眼前的垂帘,让希望的阳光洒落下来,沐浴开来。

想到这里,彭沉用力地来回转动了几下脑袋,让思路回到了眼前,听着妻子赞许自己今天的订餐符合瑜伽的健康观念,看着女儿悠悠吃得啧啧有声、津津有味地变成了大花猫,彭沉愉悦地笑了。自己真的是三八,想郑卫国和那个女人的事干嘛,风流韵事虽然是茶余饭后的极好谈资,不过彭沉并不喜欢参与这样的话题,因为他自己也有红颜知己,虽然他自认为自己的保密工作是极其密封的,不过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他不希望自己和严芸的事情在茶余饭后也被别人谈论。

恍惚间,彭沉的胡思乱想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拉回到现实,浮现在眼前的是妻子和女儿灿烂的笑容,彭沉同样报以微笑,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正在桌面上震动的手机屏幕,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显示在屏幕上,开头三个数字是021,是上海的电话,该不会是他的电话吧,彭沉心理默默地盘算着,滑动手指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是A市楼山经济开发区的彭局长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稳重的男子声音。

耳边听到这个声音,彭沉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具体的场景,敞亮的办公室整洁不冗繁,简洁有序的书柜文件整理显示出办公室主人强大而丰富的内在。平头的短发、洁净的指甲都显示出其干练的作风,而扎实的肱二头肌也与办公桌上三张照片中的一张弯弓搭箭的照片清晰地道明了因果关系,这是彭沉拜访辉门汽车零部件公司华东区总经理TANK苏沛然时留下的印象。

“你好,我是楼山经开区的彭沉,您是辉门公司的苏总吧。”彭沉同样回以干练的应答。这样简洁直接的回答能迅速拉近通话双方的距离感,不过倘若这样的回答一旦搞错了对象,那是无可挽回的尴尬,所以这样的双刃剑一般只在100%的把握下才使,而这通来电是彭沉在潜意识中一直等待着的,所以自己才能在第一时间就辨析出苏沛然的声音。

“哦,彭局听出我声音了,我是辉门的苏沛然,大家习惯叫我TANK,请彭局以后也叫我TANK。”

“嗯,那我就跟着习惯叫了,TANK,你好。同时也请TANK在私下场合别再局长局长的称呼我了,叫我Steven吧。”彭沉借着一句寒暄的话,向妻子做了个接电话的手势,就站起身来走出饭店相对比较嘈杂的环境,走出店门来到了一块平台上倚着不锈钢栏杆,继续和TANK的通话。

“好的,Steven,”。为什么商务人士都会给自己附上英文名,一来英语仍然是国际交流的首选语种,二来英文的发音短促而简练,更加容易让人免除一见面的生疏感,其效果如同中文的“小刘小李”,同时还没有“小刘小李”称呼中的尊卑关系。话筒里继续传来TANK的声音:“我下周二会到你们A市,此次应你们A市新区招商局的邀请,我将针对辉门此次新的投资项目,对A市新区做实地考察。”

“哦,那是好事阿,欢迎你来A市实地考察。新区是我们A市外资企业最集聚的区域,而且汽车零部件产业也是他们最具特色的,产业链完整,各种人才应有尽有。TANK,你是汽车零部件行业的专家,可得给我们在汽车零部件产业的最新形势方面好好上上课,指点指点。有了准确的方向,我们的招商引资工作才能事半功倍。”此时彭沉丝毫不提楼山经济开发区的话题,完全站在整个A市的高度出发欢迎苏沛然来考察,同时把TANK捧到专家的高度,一方面此人确实在该行业从业多年,而且身居外企高位,必然是个仅缺个证明文书的真材实料的专家,同时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顺着毛拍两下,也好把接下来的话题引向核心要点---自己所处的楼山经济开发区。

“Steven,你客气了,专家实在不敢当,不过是在行业里浸染了10多年,对行业略知一二罢了。”

“嗯,TANK你这一句略知一二中的一二,可是足够我这种门外汉研究个好几年,所谓隔行如隔山,我们做招商的,无非是个万金油,什么都知道些,什么都知道得不多,难得遇到行家,可得给个面子,让我好好请教请教。”彭沉把话题拉向自己希望的方向,他略作极短极短的停顿,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此时谁先说出口,对方都很难说“不”。

彭沉接着说:“既然下周计划来我们A市考察,如果行程安排来得及的话,就顺道来我楼山经开区和旁边的泉山经开区也实地看看。虽然我们两个区和新区相比,国际化程度和产业集群程度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不过好在现在高架修通了,来往变得异常便利了。”彭沉心理盘算着,今天既然TANK主动来电,那必然是会借着去新区考察的计划,一并考察楼山和泉山,这是时间成本和边际效益最高的紧凑安排,符合TANK一向干练的作风。人家都主动送上门了,这邀请的口头帖子还得从自己这里发出去,不然显得人家主动凑上来的感觉,与客不礼貌。

“嗯,感谢Steven的邀请,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所以今天致电就是想和你确认一下时间,因为也是临时决定下周二到新区,所以如果彭局有另外的工作安排,我也可以另外安排时间过来。”

彭沉完全没有想到苏沛然的工作作风居然如此得高效,完全没有拐弯抹角的试探,直接切入主题式的话语让他一时有些语塞。“哦,这样啊。TANK,,,嗯,不,此时应该称呼您苏总,我代表楼山经济开发区感谢你和贵公司把我们楼山经开区列为考察的范围,我明天就发正式的考察邀请函到贵公司邀请您和贵公司到楼山经济开发区参观考察。”彭沉用一声轻微的咳嗽清了清喉咙,做了一个简短的间隙,继续说:“原本早就想正式发函邀请苏总来我们楼山经开区考察,不过考虑到今年过年早,过了元旦不久就是新年了,想必贵公司里年底事情也肯定多,所以我原本计划过了年开了春,发函邀请的。”

“哦,确如Steven所说,公司年底确实很多事情,而且明年我们马上要上三条新的产线,产能已经明显更不上了,所以总部才会把新项目的计划加快。下周二我先到新区,到贵开发区的时间暂定下周四上午吧,正式发函的话,时间还是明确一下比较好。”

下周四上午?那就不是顺道一起考察了?明确一下时间比较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此前没有确定来访的时间?那不对啊,既然没有明确时间,那今天怎么会打电话给我。彭沉听出TANK话中有话,一时之间彭沉也摸不准TANK的脉络,不过既然他的话中有了转折就不能硬拉硬拽,旁敲侧击、挖渠引水才是引导项目落户的正道。

“哦,TANK,我听你的时间好像还没确定,如果你的时间不太好确定的话,那咱们就免了邀请函那些个繁文缛节的东西,如果你此次来,不请我们开发区的毛书记和崔主任见面洽谈的话,我这里任何时候都方便。要不你先到新区考察,等结束了打电话给我,我来新区接你过来,年底了我自己开发区也就是些个总结和表彰的会议,我参不参加都不是问题,我也没有别的安排,随时欢迎你过来。”

“嗯,那样最好了,给你添麻烦了,我们保持联系。”

挂断电话,彭沉不禁仔细回想了苏沛然在电话中的话语,看来此次苏沛然来考察主要是针对新区的环境,至于说楼山和泉山并不是他此次的重点,那么他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而且表现了想来看看的意愿。不为公事而来,那自然是为了私事,也可能是公私兼备?管他呢,不管是什么吸引他过来,客商来访就是项目落地的第一步,是一切希望的开始,而且自己的开发区本来就不是种子选手,以不报希望的态度来做出回报希望的努力,激发实际的干劲而又保持良好的心态,往往能够“意外摘金”。

第二天中午,元旦假期后上班的第一天,彭沉在食堂吃饭,刚端着盘子坐下,对面就坐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办公室主任张挺。

“彭大局长,最近忙什么呢,新项目不断哇。”

“哦,张主任,瞧你说的,没了张主任的背后支持,招商项目还不得跑一半啊。”

“哪里的话,招商的首功肯定是你彭大局长的,崔主任、毛书记那么重视招商,我哪里敢怠慢。毛书记大会小会,不住地夸你们招商局,今年招商奖金又是丰收,名利双收令人羡慕啊。”张挺边嚼着嘴里的饭菜,边忙不停地说道。

名利双收?今年的招商奖金,彭沉的分配方案本来就是广撒花露水,让开发区的工作人员都享受到项目落户的实惠。在广撒水的方案中,彭沉还是特别照顾了办公室、财政局和经发局。据小道消息反馈给自己,招商局给办公室的协助项目落后奖金中居然90%都被张挺一个人吃了,余下四、五个办公室人员每人就得了件新衣服的奖励,当然这是别的部门的事情,身为招商局长的自己只要管好自己的部门就行了,不过这种狼吞虎咽的吃相真是让自己不敢苟同。明明什么都没做,居然还能如此张大了嘴生吞招商的果实,也就这个张主任能做得出来。

看着张挺嘴里翻滚的饭菜,彭沉缓缓放下筷子:“张主任是羡慕我的名利双收阿,那要不张主任,咱们换换位置吧怎么样,你来做招商局长,我为你的后勤保驾护航怎么样,就这么定了,今天下午咱俩就一起去找崔主任和毛书记说说。”

一听彭沉的语气,张挺立刻抬头看着彭沉,只见彭沉双眼炯炯有神,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

“哎,彭局长当真了,我这不是开玩笑呢吗,要说这开发区各个局长,谁和谁换都可以,唯独这招商局长非您彭局不可,名牌大学毕业,工作经验丰富,工作业绩斐然,还说着一口流利的外语,综合起来的招商能力,别说开发区无人能比,就算咱们整个A市,崔主任也多次说过无人出其右阿。我张挺几斤几两,哪敢撤您彭局长的椅子啊。”

“呵呵,张主任你当真了不是,这冲锋陷阵拼刺刀的活儿,还是只能我这样的苦命人来做,真和你这个大后方总管来交换,你肯定舍不得呢。”说完彭沉哈哈大笑,笑得同在食堂吃饭的崔劲臣都抬头望了过来,彭沉才渐渐止住了笑声。

“是啊,是啊,招商辛苦啊,不管刮风下雨,哪怕是下刀子,也得往客商那里冲啊,辛苦了彭局。”

“辛苦谈不上,职责所在而已。招商引资现在最讲究的就是以商引商,客商入驻只是开始,后期的服务才是关键,只有后期服务做好,才会形成客商带客商的良好局面,而服务工作不正需要仰仗张主任的关照嘛。”

“是的,是的,为企业服务,我张挺绝不落人后。这不,你们局刚刚引进的那个ICAS实验室项目,完成得漂亮啊,不仅完成了对昆山这样先进开发区的绝杀,而且今年的引资总额正好力压泉山,毛书记在会上也是一再提到这个项目的适时落户,很关心他们目前的进度啊。”看来这个张挺已经从各种小道得知了ICAS公司落后前后的一些消息,办公室主任这个职务还真是千里眼顺风耳。

“嗯,,”彭沉只做了一个简单的回应,他知道张挺后面还有话。

看到彭沉没接自己的话茬,张挺不得不尴尬地自己继续说着:“我也是代毛书记问问的,他们现在进度怎么样了。”

代毛书记问?拿个鸡毛当令箭,只怕是自己打着什么鬼主意。“嗯,ICAS公司直接租用咱们新能源大楼的办公楼,所以内部的装修基本不需要改动,只需要稍微改动一下线路走向和实验设备的位置匹配就行。”彭沉提前占领了防守位置,让眼前这位肥头大耳的办公室主任免开尊口。

“哦,这样啊,”张挺的神态闪过一丝沉寂,“也对的,毕竟是刚刚新建的大楼,设施设备都是最新的。”

彭沉已经知道张挺打的什么主意,这也不是第一次张挺和自己聊类似话题。

“他们公司也急着开始运营这个分中心,所以各项工作配合的紧锣密鼓的。”彭沉说到这里看了眼张挺,只见张挺也在看着自己,彭沉继续道:“他们暂定计划是过了年上班后一周就正式运营,目前就差补充点办公家具之后,再招聘些各岗位工作人员。”面对这种雁过拔毛的人,一点肉不给的话只怕被怀恨在心,崔劲臣送了ICAS公司一套办公家具,稍有不足的部分只要补充一些就行,这对企业来说也不是压迫式的指定购买,彭沉决定用这样的太极推手四两拨千斤。

“哦,对的对的,开业前少不了办公家具的,办公家具这块,那个长久家具厂的王总,彭局你也认识的,正好推荐老王和ICAS公司接触一下。”

“嗯,可以。其实ICAS公司的设备经历JOHN刘,老张你也认识的,就是那次开业媒体见面会上个子特别高瘦的,老张你直接找他就行了。”彭沉用张挺风格式的语言回复了这个缠人的办公室主任。

“哎,那不成,还得请彭局帮忙介绍。”

“好吧,我下次让吴博把JOHN刘带你办公室去,你们详谈。”

听彭沉这么说,张挺又开始张大了嘴塞满了菜如同河马般地磨动着他的后槽牙了。

一个项目从签订投资协议开始,注册资金到位就伴随了一系列的投资行为,从买地建厂房过程中大资金投入的土木工程,到中期室内装潢,强弱电安装,设备安装,废旧品的处理,货物运输,到临近开业前的办公家具采购,车辆租用或采购,办公耗材,劳保用品,人员招聘等等环节,几乎可以说每个环节都被各种各样的供应商围着,这块新增的蛋糕确实很诱人。招商局作为引进客商的第一局,往往是客商最为信任的窗口,所以每把切蛋糕的刀都希望从招商局的窗口伸出去。很多在招商战线工作的从业者,往往习惯独占这样的窗口,虽然独占窗口会带来无限风光,不过好风光总在险峰,吃独食必然找来红眼病,不怕有人搞你,就怕有人一直惦记着搞你,有的时候少吃一口肉,往往能在桌面上坐的更久些。作为招商局长,如何在这刀与刀横飞的间隙适度开启窗口,既调配资源,又润滑人脉,而且不让自己被拖入得太深,是做好招商引资工作的必修课。

回到办公室的彭沉半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临近年终,开发区各个局室都很忙碌,各种数据汇总、年终总结与来年计划、表彰决定等等接踵而至,唯独他的招商局是最为清闲的,因为临近年终,项目公司一般也都忙于本公司内部总结性事物,而新项目投资相关的事务往往会到来年开春继续开展,所以招商局的对外联系的事务基本处于基础性的礼节问候,这样的基础性工作自然不必他这个局长亲历亲为,交给下属们自然可以高枕无忧了。原本彭沉是计划与妻儿进行一场为时三五天的短期旅行来渡过年前的这段空档期。不过在昨晚接了辉门汽车零部件公司TANK苏的电话后,彭沉再次不自觉地沉浸到工作的节奏中。

电话中,TANK来楼山开发区的意向非常明确,但是他却不走官方渠道,而是以朋友会面的方式。这个方式代表什么呢,难道是他应新区邀请,顺道同时来看楼山经开区,这样的做法好像对于楼山和新区都不太礼貌。一想到这里,彭沉的脑袋立刻摇了摇,对于这样大型的汽车零部件企业,他们计划要投资的消息一旦放出来,那周边近百家开发区的招商局哪个不会争先恐后的抢着去按门铃。这时候的供需关系中,人家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卖方市场,他想一天“接见”几个开发区的招商局,开发区招商人员就只能排着队等着,更别说这种顺路来看看同市的开发区,根本谈不上礼数不周的事儿,那是掉下来的荣幸,开发区赶紧接着还来不及,哪里会计较。撇除了这层因素,那是因为什么要不走官道走小路呢。

彭沉站起身来,从办公桌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出来,燃上火之后深深地吸了两口,他走到窗边,打开了其中一扇玻璃窗户,青烟在窗户打开的一瞬间立刻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一般旋转翻滚着跟着窗把手出去了。彭沉的脸上迎来了略感寒意的一阵微风,让彭沉的精神为之一振。自己和苏沛然只见过一面,那是自己作为楼山经开区的招商局长,在辉门公司上海总部礼节性拜访苏沛然的,当时原本是订在辉门总部的会议室碰头的,不凑巧的是就在彭沉已经登门的时候,苏沛然接到一个临时电视电话会议的通知,辉门投资策略部的部长只能代替苏沛然与彭沉会谈,好在此前彭沉已经与该部长会谈过,而且对方也理解彭沉此次拜访的目的,虽然被突发情况阻挠了,但投资策略部部长依然很配合的陪着彭沉会谈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苏沛然电视电话会议的结束。为表示让彭沉久等的歉意,苏沛然将后续的会面地点改在了自己的办公室,会谈也在更为轻松的环境中展开。

那时辉门公司还没有对外公布有新项目投资的方案,所以彭沉与苏沛然交流的话题无非就是关于A市目前的发展和楼山区近期的发展以及辉门公司近期发展情况和远期的目标,虽然会谈地点改在了办公室这样比较私人化的空间,但这些琐碎的商务话题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性。而让彭沉对于苏沛然留下特别印象的无非来自两样东西,一个是摆放在办公桌侧面的那张照片,照片中的苏沛然一手拿着一张弯弓,肩背着一个箭袋,从照片摆放在办公桌上的位置来看,射箭应该是苏沛然比较热衷而且擅长的一种运动吧,不然他不会把照片摆放在同侧妻女的照片旁。另外一件让彭沉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苏沛然办公桌上的一个艺术品摆件,那是个极其精制的艺术品,当时彭沉坐在苏沛然办公室的沙发上,起初彭沉并没有在意那个摆件,可能是因为那个摆件比一般的办公桌艺术品摆件更为小巧,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清楚,而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好奇心趋势着彭沉趁着苏沛然起身为自己蓄水的空档,将目光焦点凝聚在那个小东西上。那是一个闪着银色光亮的接近于长方型的物件,细看之下原来是一个类似别针的造型,一边是椭圆形的圆边,另外一边则渐渐收缩形成一个针尖,而让彭沉更为惊奇的是,在左圆右尖的狭小立体空间内,居然还立着几只很小巧的骆驼造型,而几株很有沙漠特色的枣椰树立在骆驼前方,营造着特有的中东沙漠氛围,而这个奇特的摆件在彭沉的脑海中如闪电般劈过一般。

“苏总,这个骆驼穿针的摆件很稀罕阿。”彭沉站起身来迎着接住苏沛然手中的水杯说到。

“哦,,彭局长居然知道骆驼穿针,” 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的苏沛然眼中闪过一丝那种称斤论两的眼神,只是那么一闪而过,“看来对基督教还有研究阿!果然涉猎广泛。”苏沛然继续说。

“研究不敢当。”彭沉呷了一口刚刚苏沛然为自己续的水,接着说:“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自己这辈子也一直是围着这句话活的。可是突然上帝说富人进天国难过骆驼穿针,上帝这么讨厌拥有财富的人,这句话可让自己白活了半辈子。眼下想不明白,总想有个想明白的时候,所以也就留了个神,记下《圣经》中这么一段话。”

“嗯,彭局长是有心人,有机会一起探讨。”

因为临时的电视电话会议,苏沛然在自己的办公室给于彭沉比较私密的交流场合,不过毕竟是初次交流,又临近午餐时间,交流匆匆结束。

彭沉的思路随着手中的烟再次回到了当下,苏沛然此次来访有可能就是冲着那句“有机会一起探讨”而来,利用出差A市的机会,顺路见一下自己这个曾经让苏沛然留下些许不同印象的招商局长,在非正式场合探讨一下关于宗教和信仰,这是目前情况下唯一能做出的较为合理的推断。如果他此次来,真的是为了和自己聊聊基督教而来,那么自己这么一瓶子光脚底料可实在是拿不出手。

彭沉想到这里,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拿起手机划开联系人的选项,从中找出了刘雨若的号码,一指点下拨了过去。

“局长,你好。”电话那头传来部下熟悉的声音。

“小刘,在局里吗?”

“哦,局长,刚刚吃完饭,就和办公室的胡科一起来逛超市的。”

“嗯,下午上班第一时间来我办公室,有任务。”

“哦,有任务,急嘛,我现在就回去。”

“嗯,现在先陪好胡科逛街,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办公室,不打算出去。”

“哦,好的,局长,那我一会儿就到您办公室。”

挂了电话,彭沉对于自己的下属真有点哭笑不得,自己都已经说了上班第一时间,居然还问“急嘛”,虽然说自己要布置给她的任务,不是争分夺秒的,不过从下属的角度出发,应该第一时间反射出局里的事是关乎自己最大的事儿,尤其是局长亲自来电的事儿。不过这从另外一个侧面,也可以测试能力,如果下属在下午上班前就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那么也能说明她较好的处理了内部工作与外联工作的关系,而且她如果利用这段时间能够稍微想一下的话,就能明白既然是局长亲自给自己打电话,那说明布置的任务一定不是常规任务,如果是常规任务应该是局长布置给科长,再由科长布置给自己的,待会儿从下属进门汇报的开场白就能听出她有没有经过思考。彭沉最怕见到的下属类型就是下午上班时间一到点,下属乖乖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因为招商部门不同于其他的职能部门,招商工作相对其他职能部门的工作来说,也有明显的特殊性---随机应变、勇于创新是精髓。

不管那么多了,自己先得补补课,关于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东正教、犹太教这些错综复杂的宗教,彭沉是打心眼里头疼,自己对宗教从来没有仔细研究过,而宗教思维是最讲究历史传承、体系完整的,自己这么临时抱佛脚,偷灌半瓶酒就赴约论道,实在是毫无把握。不过没有把握也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管他三七二十一,学个罗汉拳就上阵,说不定一下子凑巧,乱拳打蒙老师傅呢。

彭沉打开电脑,仔细搜集了一些关于基督教的书籍名称和著名论断,凭借多年的经验,彭沉确信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有资格和巨人对话,这个道理是必然不会错的,就算错也必然有回旋论辩的余地,彭沉自己知道,他并不关心宗教论调到底孰对孰错,能和对手你一言我一语地论起来,那才是最重要的。

搜索资料是最耗费时间的,输入关键词,打开链接,有详有略地扫描式阅读后,摘取其中若干能为己用的只言片语,所谓的断章取义可能就是如此吧。正在彭沉忙碌的时候,响起了三声敲门声,彭沉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嘴角微微一扬,“进来吧。”

办公室门吱呀一声的开起,刘雨若步子轻盈地走了进来。

“局长,小刘报道。”边说着边露出了灿烂的微笑,自从经历了ICAS公司项目落户危机之后,刘雨若对于眼前的这个局长是充满了崇拜,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在如此的绝境下,眼前这个中年男子还能使出一招‘绝处逢生’,硬生生从先进开发区昆山的手里把项目斩落下来。在应对危机的那些个日日夜夜,自己以及办公室的同仁们和局长每天朝夕相处甚至到深夜,这样的滚战壕式的友情在获得战役胜利后让自己觉得和上司之间的距离亲近了很多。

“嗯,”彭沉挥了挥手,示意刘雨若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超市逛得怎么样,收获颇丰吧。”

“报告局长,没有颇丰。胡科就是去超市旁边的BALABALA门店,给她的儿子挑几件衣服的,正好BALABALA在打折,我是陪着胡科去参谋参谋的。”

“嗯,”彭沉依然没有开口,他要故意留个短暂的冷场给自己的部下,看看部下会怎么应对这个冷场。

看彭沉没有说话,刘雨若抿了抿嘴唇,继续说:“这不,我就给胡科参谋了一件衣服一条裤子,就赶着回来了。请局长指示特殊任务。”

“特殊任务?我什么时候说过是特殊任务的。”彭沉抬眼看着自己的下属。

“阿,这样阿。”刘雨若停顿了一下:“局长,我觉得咱们招商局的任务没有不特殊的,所以随时准备接受特殊任务。”

“鬼丫头,还挺机灵的。”彭沉终于在脸上露出了微笑,后仰着座椅,点燃了一根烟,彭沉继续说:“小刘,上次和你说到健身的事儿,还记得吧。最近健身进行得怎么样了。”

“哦,局长您说健身的事儿。上次经您点拨,我现在经常把一些跑步和骑车的照片发到朋友圈,果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很多人都和讨论健身的话题,其中还有好几个工业项目中介公司的人呢,谢谢局长的提点。”

“嗯,提点谈不上,事实说明你悟性高,一点就透。”

“嗯,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工作和生活还是有分割线的。不过现在想想,如果只向朋友们展示工作的一面,那就缺乏了生活层面,在朋友们的潜意识中就只把我当成是工作机器,而不是作为朋友进行交流。我发现,缺乏了生活情趣的润滑,工作开展就转动地不灵活了。”

“说得好,有点门道了。”

“谢谢局长夸奖。”

“夸奖不假,不过注意别翘尾巴。”

“嗯,好的局长,我会注意自己得意的情绪,尽量不让它洋洋。”因为彭沉脸上洋溢的微笑,刘雨若也彻底放松了自己的情绪,和彭沉开起了玩笑。

“那你说说你现在具体做哪些运动项目。”彭沉收起了微笑,吸了口烟,眼神盯住了刘雨若的眼睛问道。

刘雨若没有想到自己的顶头BOSS,居然一再缠绕在运动的话题上,在她的意识中,她还以为今天就是被局长招来专门表扬的。

“哪些运动啊?也就是一些一般常见的,跑步阿、骑车阿、打羽毛球之类的。”刘雨若有点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瑜伽阿,游泳阿之类的,不过局长,瑜伽游泳照片不适合发朋友圈的吧。”说完,刘雨若垂下眼皮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弹了弹眼睫毛再次看向自己的领导。

“嗯,瑜伽和游泳的照片合适不合适,你自己看着办,你是咱们局里的运动专家,我刚刚问你那么多,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凑巧交给你的任务正巧是你擅长的,看来确实是比较冷门的运动。”彭沉在看完自己下属的表现后,终于抛出了此次谈话的主题。

“交给我的任务和运动相关啊,什么运动呀,这么冷门。”刘雨若也被彭沉调动得兴致勃勃。

“射箭。”彭沉短促有力地说出两个字。

“射箭?”刘雨若不自禁地重复了一遍。“射箭!那还真是从来没接触过呢。”

“嗯,这运动确实冷门,而且不太合适女生。”

“局长,也不见得吧。韩国女子射箭队不是很厉害嘛,包揽了很多届奥运会的冠军了。而且穿着专门的服装,弯弓搭箭,闭着一只眼,瞄准目标,放箭---很英姿飒爽的。”

“哦,说得头头是道,居然还知道韩国女子射箭?不错。”

“射箭对于臂力要求比较高吧,不过好在我平时锻炼,也经常做专门的臂力训练,臂力应该还可以的。局长,是要我晒几张射箭的照片嘛。”

听到这句,彭沉不禁莞尔:“你别那么敏感,把什么都和朋友圈晒照片联系上。不过此次的任务可比晒照片难得多。”

“哦,是吗。到底是什么任务,局长您就别吊我胃口了,你快说吧。”

彭沉喝了口水,说道:“辉门的项目,我在几次内部会议上都提到过,你还有印象吧。”

“当然,局长。那是个很大的项目,注册资金高达几亿美金,而且产品也是行业内领先的,不管投资量还是品牌形象都符合毛书记一再强调的重特大项目。”

“嗯,这个项目此前一直处于停滞阶段,不过近期有新的动向了,这个动向必然会引起周边几乎所有开发区的你争我夺,从上海周边150公里辐射范围内,优秀的开发区不会少于30家,在这么多开发区中,咱们开发区的最终中标几率不高,不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正是咱们招商人的精神嘛。”

“嗯,我一直牢记局长的话,现在开发区那么多,拼硬件设施,那雷同得吓人,拼软件也换汤不换药,还能拼啥,就是拼精神,百战百败的精神。”

“说得好,现在就需要这样的精神。”

“局长请明示。”

“辉门公司上海总部的总经理苏沛然是个射箭爱好者,说是爱好者不如称之为半个专业的。”

“哦,是吗,苏总爱好这么冷门的运动项目啊。”

“嗯,你记得我曾经教过你们,越是小众的爱好就越是拉近与项目人之间距离的切入口。”

“嗯,记得。所以局长,您此次交待的任务就是要我练习射箭吗?”

“嗯,是的。你必须在这几天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解射箭运动的历史、规则、基础姿势、练习方法、怎么评价、以及具体练习等等所有相关事情上。”

“哦,我要把自己包装成射箭专业人士。对吧,局长。”

“专业人士只怕是来不及了,至少也是个射箭爱好者。不必太专业,但至少非常有热情,非常喜欢射箭运动,留有被TANK指点的空间也是必要的。”

“嗯,局长,我明白了,接下来我会全力以赴融入到射箭的圈子中去,希望能在射箭方面增加与项目方的沟通,增加项目落户的希望。”

“仅凭这个就谈落户的希望那还远着呢,不过也是一种努力,所有的努力汇聚在一起才能愿望成真。你加油吧。”

看着自己的下属退出办公室,彭沉搓了搓脑门醒了醒神,布置完任务之后,接下来就是自己的活儿了,如果说把刘雨若布置成了一支奇兵的话,那根据自己的判断,TANK此行的真正目的可能就是与自己切磋宗教的认知,那么自己才是真正要担负正面战场的主力军,只是自己目前还没有应对策略和思路,这让彭沉不禁有些烦躁,不过烦躁归烦躁,宗教的事儿可不是能够信口开河的,必须一字一句摘抄自书本,沉淀于纸面,功夫必须得做扎实。抽根烟吧,提提神之后,还得老老实实地去图书馆坐着,正如自己说的,招商拼的就是这么一股子劲,不能教育别人满嘴溜火车,轮到该自己拼了就打退堂鼓,摁灭手中的烟头,彭沉站起身来拿起汽车钥匙,直奔开发区的图书馆。

回到家中,胡乱对付了几口晚饭的彭沉软绵绵地瘫坐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想动,一动都动不了。一下午在图书馆将近5个小时的奋战,以马内利、摩西十诫、马丁路德宗教改革、旧约新约等等笔记本上摘满了这些词汇,可以说如同在果园里,不顾左右地李子、桃子、苹果、香蕉摘了一箩筐乱作一团。这些内容充斥在彭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却又铭记不下,如同脑中堆了一坨杂乱的渔网,千头万绪无从整理。

妻子看到彭沉脸色不好,就关心地问道:“你怎么啦,看你好像没什么精神,不是前两天因为被表彰还精神奕奕的嘛。”

“唉,不服老不行啊,太久没有学习了,好像一台机器太久没用,突然一用就不停地嗡嗡作响。”

“怎么,今天老革命遇到新难题啦。”

“是啊,遇到个从前没遇到过的领域,看来毛主席的教导还是不能忘啊,不能放松学习,活到老学到老阿。”

“工作学习很重要,生活也很重要。大局长,吃了晚饭也别躺着了,陪着妈妈和悠悠下楼散散步吧,劳逸结合说不定能刺激脑神经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的灵感那。”

“嗯,老婆大人说得对,谨尊懿旨。”

小区的花园即使在如此的初冬依然不是萧条色色的景象,几株高大的罗汉松如同几把巨大的伞彰显着令人愉悦的生命力,整齐栽培的冬青如同一个个站姿笔直的卫兵把小区划分成行车道和休闲区,草坪此时虽然已经是青黄相间,不过好在鹅卵石散步道干净洁白,小区的核心景观区巧妙布置的溪水假山穿越而行,五角亭三角阁转承起伏。妻子文佳挽着彭沉的臂弯,彭沉把手揣进裤兜,女儿悠悠和奶奶在一旁蹦蹦跳跳玩耍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小区里悠闲地散着步。

这时,彭沉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彭沉拿起手机,屏幕上居然显示着严芸的名字,这个当口来电话,让彭沉真是接与不接两头为难,最终彭沉短暂思考后还是划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喂,在干嘛呢。”

“在散步呢。”

“陪着老婆啊,真乖。”

“嗯,是的,,,,你这会儿有事嘛。”

“老婆在身边,说话都不利落啦,还问我有事,还不是为你的事。今天下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说在搜集什么宗教资料吗?”

“对的,我下午是在翻阅宗教方面的书籍。”

“你说资料很多,最好能找个相关人士咨询咨询,好理出个头绪。”

“对的,难不成你认识宗教方面的人?”

“你一说宗教,我就想到我们这里以前的质检部部长,在填写个人履历表中爱好的一栏写的就是研究佛学,当时我就蛮纳闷的,居然还有人爱好研究这个的,你今天一说,我立刻就想到他了。”

“哦,那太好了,这个人现在还在你们厂里?”

“年中离职了,不过联系方式没有变,我找了人员花名册,联系方式马上发给你。”

“哦,那太感谢了。”

“就口头感谢啊。”

“哦,真的很感谢,麻烦你把联系方式发给我,另外能不能麻烦请你先和他联系一下,我贸贸然给他打电话,他不一定会接。”

“下午我已经和人家通过电话了,人家还是卖面子的,说欢迎你给他打电话,联系方式马上发给你,酬谢嘛就算了不给你添麻烦了。”

“嗯,放心,等过了这道考题,肯定要请你吃饭的,谢谢。”

随着一句‘这还差不多’,通话结束。“是谁啊,你同事?”妻子问道。

“哦,不是同事,是一个朋友,今天正好聊到我头疼的那个问题,她好像有个朋友是这方面的专家,就介绍给我了。”

“哦。”妻子挑了挑眉毛,低声回应了一句。

不一会儿,彭沉手机上便收到了一个名叫马家明的联系电话。

“文佳,你陪着妈妈和悠悠再转几圈,我打个电话,蛮急的。”彭沉和自己的妻子交代了几句。

“哦,工作上的事情你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我陪妈妈先逛,你一会跟上来。”

“恩,好的。”彭沉无奈地点了点头。

“喂,你好,是马家明先生嘛,我是严芸的朋友,我叫彭沉。”看着文佳略显孤单的身影逐渐远去,彭沉拨通电话开门见山地说。

“哦,,是彭局长阿,严经理下午给我打电话的,说你对宗教有兴趣,幸会幸会。”

“客气了,马部长,关于宗教,我是有很多不懂的,想请教马部长,马部长方便的话,今晚出来一起坐坐喝杯咖啡?”

“哦,谢谢彭局长的盛情,我现在离开A市了,到上海工作了。关于宗教方面,我也是一知半解懂得不多,咱们可以一起探讨探讨。”

“哦,马部长到上海高就了,恭喜恭喜,A市还是留不住人才啊。”

“彭局长客气了。”

“马部长,情况是这样的。我最近到一个朋友那里去,在他那里看到一个小摆件,摆件的造型应该出自于是圣经中关于骆驼穿针的典故所印发的灵感设计的,后来我朋友也认同了这个说法。我想问问马部长的是,对于基督教和骆驼穿针,你是怎么看的。”

“哦,彭局长,我个人呢相对来说是比较认同佛教的,对于其他的宗教比如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了解是很有限的,只怕说不上什么。”

“马部长,你谦虚了。作为我来说,也是这次去拜访朋友的契机,对我的一个触动,想借此了解一些宗教知识。今天下午,我在图书馆也翻阅了一些相关书籍,不过因为时间短暂,我的理解也是很肤浅的,所以才冒昧给您电话,想问问从您的角度来看,你觉得我朋友的这个摆件给您的第一感觉是什么呢。”

“哦,既然彭局长这么说,我就大胆‘信口开河’了。”

“洗耳恭听。”

“骆驼穿针在《圣经》中表达的是耶稣对于富人的劝诫,认为富人要想进天堂比骆驼穿过针眼还难。”

“恩,关于这个典故,我在图书馆也翻看了一下,耶稣对于富人进天堂的要求是放下财富。”

“恩,彭局长悟性高啊。”

“哦,呵呵,是吗,马部长这是故意抬举我,想纳我入佛门吧。”

“哎,哪里哪里,我自己也是个门外汉,哪里有资格渡人。不过彭局长能通过典故理解到放下这两个字,确实有悟性。其实我对骆驼穿针的理解也在于‘放弃霸占财富’这几个字,为什么耶稣会觉得富人要想进天堂,除非骆驼能穿过针眼。财富堆在身上的人就好像背满了货物的骆驼,负重难行。”电话那头马家明停顿了片刻,可能是因为一口气说了一段话,需要润润喉吧。彭沉没有接话,他不想打断马家明的思路,他等待着马家明继续。

短暂的停顿后,马家明继续说:“那么人们为什么要争着抢着霸占财富呢,如果说仅仅是因为贪图享乐,那人们对于财富的贪图应该是有界限的,因为每个人能够享受的物质是有限的。不过事实却相反,世人对于物质的需求好像是无底洞,越多越好没有底限,这是因为什么呢?因为人们对于未知的未来是心存疑惑和恐惧的,那怎么样能消除自己的恐惧呢,唯有金钱能够给世人提供充足的安全感,人们虽然嘴上说着‘我相信好人一定有好报’、‘我相信老天爷是公平的’,但实际上呢,人们打心眼里不相信除了金钱以外的保证,因为有了钱就能驱使他人为自己劳作,有了钱也能在关键时刻躲避风险,有了钱甚至能买通他人取人性命,金钱几乎是万能的,这就从根本上否认了神的万能,否认了神会保佑那些相信他的子民,不管他的子民是否有钱,只要他的子民相信耶稣的存在,相信耶稣会保佑他们,所谓信则得永生,所以金钱的万能和神的万能是相互抵触的。”

听着马家明在电话中的每句话,彭沉的眼前不禁立刻浮现出自己若干年前偶然一次机会走进一个基督教会的礼堂的场景。门口的基督信徒们朝自己散发了几张传单,并且和自己说了几句话,其他的话在彭沉脑中已经模模糊糊了,唯独几句印象深刻,此时如电影字幕般浮现了出来。‘你相信自己是与生俱来就是罪人吗?’、‘你知道人活着就是在犯罪吗?’、‘怎么样才能消除罪孽呢,只有信上帝才能得永生。’

“马部长果然见解独到,从一个骆驼穿针就解读出上帝的神权与过度霸占金钱之间的对立关系。但是我想,不管是佛教的佛祖,伊斯兰教的真主或者是基督教的耶稣,他们都希望通过自己的言论来影响世人,既然要影响世人,那首先不就应该是获取世人的信任吗。这么看来,这个信字也是前提条件阿。”

“其他宗教具体的内涵和教义,我并没有钻研过,也就没有发言权,不过佛教的教义却不像彭局长刚刚所言,佛教并不强调只要信佛祖就能得永生。”

“哦,此话何解。”彭沉不自觉地抬高了自己的语调。

“世人对佛祖一跪三拜,并不是佛祖希望看到的,佛祖知道这些跪拜虽然含有对自己崇敬的成分,不过也不排除对世人幻想中佛祖拥有的法力的盲目崇拜,他们希望能得到佛祖法力的关照以取得特权,所以佛祖一向不在跪拜时显灵。因为佛祖是普慈的,不是特慈的,不能因为某个人跪拜了自己就处处得利,而不跪拜自己的人就处处碰壁,佛祖关心万物众生,不管你信不信佛祖,他都一视同仁,哪怕是一草一木。”

“哦,这倒是个很新鲜的见解。既然佛教不讲究盲信,那么佛教向导人们什么呢?”

“彭局长问得好。我先给彭局介绍一下佛教的大致情况,佛教距今已有两千五百多年,是由古印度迦毗罗卫国王子悉达多所创。佛教早在公元前就进入了中国,但是咱们今天主要谈论的中国佛教主要指的是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两支,其中汉传佛教逐渐演化成了六祖惠能法师的禅宗,以及藏传佛教的密宗。禅宗主张的是读经无用、坐禅无功的顿悟,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那首‘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而密宗主张的是在苦行修炼过程中逐渐觉悟,除了禅宗和密宗外,现在比较流行的还有就是印度本土的净土宗,净土宗认为西方才是极乐世界,所以在人间的修行都是为了死后去往西方极乐,要去往西方极乐就必须由阿弥陀佛带领前往,所以拜佛的人往往口念阿弥陀佛就是为了死后能够往生极乐世界。但是不管是禅宗、密宗、净土宗、都向导人们自己去证得五眼、三明、六通,向导人们踏踏实实地去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

“嗯,马部长说得由浅入深,浅的部分我已经明了,深的部分一时还理解不全。”彭沉打断了马家明的说话,因为他觉得马家明接下来谈论的方向可能太过深入,不是自己目前所需的。

“根据马部长的判断,我朋友的这个骆驼穿针摆件是出于什么心理。”彭沉继续把焦点锁定在自己关心的范围内。

“我不太清楚你朋友的情况,目前还不好判断。不过如果假定他是个基督教徒,那么摆放骆驼穿针,很有可能他是打算兑现这个典故,换言之就是做好准备,捐献自己的财富,进入天堂。”

进入天堂?那不可能,TANK目前所在的位置和拥有的财富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彭沉在心理立刻做出判断。“那么除了这种可能之外呢,还有别的可能吗?”彭沉继续追问着。

“那么就只能假定他不是基督信徒,那么又可能是两种情况,一种是他此前不是基督徒,最近开始接触基督教并且开始信仰基督教,不过如果是新进教徒,一下子就到了骆驼穿针的境界,好像有点快。另一种情况就是他根本不是基督徒,摆放这个摆件纯粹是出于艺术品欣赏的角度,甚至有点点借着这个典故,炫耀自己财富和地位的心理。”

“怎么能判断他是不是新进基督教徒呢?这种教徒有什么特征吗?”

“这个不好说。我从佛教来看相同问题的话,新学佛学的人,至少每天应该多念几遍诸如《心经》或者《金刚经》吧,嘴里应该叨叨着阿弥陀佛吧。”

“《心经》?阿弥陀佛?”彭沉闷着鼻腔自言自语,“那么《心经》和阿弥陀佛相对于基督教会是什么?”

“基督教?我想应该是《圣经新约》和以马内利吧。你朋友那里应该挂一副‘以马内利’的字或者恭恭敬敬地放着一本《圣经新约》吧。”

没有,没有,没有,在彭沉的印象中,TANK的办公室里面确实没有这两样东西,虽然不能就此判断TANK的宗教倾向,不过既然TANK都找上门来和自己讨论基督教,即使说不上是讨论,哪怕就是闲聊吧,自己就必须选择一种论点和倾向。选择什么倾向呢,是用常规手段顺着毛捋呢?还是索性把宝压在唱反调上?顺着毛捋无非就是借着基督教近2000年的发展和信徒的规模,称颂一下基督教的影响力,这种说辞看似高大上实际就是摆架子,就是拒人千里。既然TANK在考察之余专题来访,那么与其顺着调调去捧人家,不如索性来个底朝天,哪怕自己说的论点不对,哪怕自己的倾向和TANK的想法是相反的,哪怕自己这个门外汉让TANK觉得可笑,哪怕就某一观点引起彼此间的争论也好过蜻蜓点水了无痕。这是不涉及企业利益的个人信仰的探讨,不同的观点只会激发起彼此间的火花,这种火花不会上升到矛盾的层面,应该趁着这机会表明自己的坚定态度和强硬作风,这种态度和作风对于意向落户本地开发区的企业来说,也是未来优惠政策确保兑现的心理安慰。

寒暄几句结束通话的彭沉没有去追赶自己的妻儿和母亲,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打开电脑再次沉浸到了资料的海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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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商局长-彭沉读者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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