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泽民被双规，这句话让彭沉想起一周前的中午，当时彭沉正陪着崔劲臣主任接待客商用餐时，接到了市委秘书二处于鸿飞的电话，电话中于鸿飞压低了声音憋住了嗓子闷声闷气地说：“彭哥，发生大事了，老板被中纪委带走了。”于鸿飞和彭沉是党校同学，两人在党校学习期间就坐在邻桌，聊着聊着居然发现彼此不仅是党校的校友，还是南京大学的校友，两个人就更加亲近了。于鸿飞比彭沉小四岁，后来又读了研究生，所以入仕途比彭沉晚了六、七年，现在还只是市委秘书二处的一个科员。
　　A市市委书记郝泽民在主持并传达全省经济工作会议精神的会议上被中纪委直接带走喝茶---这样的爆炸性消息一时间不胫而走。如同爬满墙壁的爬山虎一般衍生出各种分支一样，这消息在传播的同时被各种添油加醋，有的说郝因为处理不当，导致几个情妇间争执，进而有人曝了裸照；有的说郝因为收了贿赂没办成事，被行贿人举报了；还有的说郝因为卷入了高层的政治斗争站错了队列，所以被人收拾了。凡此种种，有的是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有的是事不关己，默默然的心态；也有的是煽风点火致人死地的心态。每个人都会在其中添加佐料，仿佛能拥有添加佐料的资格也成了一种炫耀的资本。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到了这个时候，任何一句话即使原本出自善意，最终也会历经一段曲解后归宿深渊。
　　彭沉对于郝泽民没有太多的了解，毕竟自己只是个正科级干部，离着市委书记这样的大老板还差着很远，工作中只有看似靠近的平行线而不会有交点。至于说个人生活作风问题，彭沉不想评价，因为他自己也没有这个资格，不仅自己没资格，体系内又有多少人有这样的资格呢；涉及到经济决策的问题，那更加是整个市委班子，共同讨论的结果，现在让一个人背锅可能有失公允；至于说站错了队列，那只能是运气成分了，体系内的每个人都在期待自己有好运，彭沉自己也在这个命运的大转盘里不由自主地滚动着。
　　“郝老板被双规后，下面的官员们还不赶紧趁机表明态度和立场，一个个都想证明自己的廉洁和高效，市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的蔡明康要求食堂价格下调20%，以此树立市委市政府廉洁的形象。但实际情况是，现在的标准已经很低了，10元一顿，一大荤一小荤两个蔬菜一个汤还要个水果，现在又要下调20%，8元一顿结算，菜品档次还不能降，我可差不多要倒贴了。而且蔡局这么一搞，其他的开发区还都跟风，都学着样的要降低食堂标准，彭大局长您看看，这往后还怎么弄。”李业边说边摇头，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似得。
　　虽然李业的抱怨声不停地在敲打彭沉的耳膜，但彭沉思绪的焦点丝毫不在其上，李业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开启了彭沉的思路。郝书记被双规，那是在一周前。同样是一周前，楼山开发区和ICAS公司签订投资协议。一周后，ICAS公司通知楼山经济开发区解除投资协议。重大事件，七天左右的发酵期，这是巧合吗？
　　思绪上的冲击立刻激起了彭沉的行动，“老李，我先打个电话，一会再聊。”说完，彭沉站起身来走到食堂大厅拿起手机，拨通了吴博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吴博的声音：“局长，你好。”
“你和ICAS联系上了吗？”
　　“还没有。MARK周没有联系我，我按照您的指示，编辑好了短信，就等7点左右发给JOHN刘。”
　　“嗯。你和ICAS的公关公司联系了没有。”
　　“哦，那个也还没有联系，我想等先给JOHN刘发了短信之后，再联系公关公司，公关公司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弄到了。”
　　“你先和公关公司联系，沟通的内容有这么几点。一个你要向他们埋怨咱们的损失和目前的尴尬处境，经济损失可以一带而过，尤其突出形象和荣誉的损失，尤其是常务副市长韩兴余已经推掉了其他重要活动，改变原有日程安排后答应出席的事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
　　“好的，局长，这点我记下了，还有呢。”
　　“第二点，你要站在同病相怜的角度，询问他们公关公司是不是也有损失，前期在宣传方面，尤其是在上海地区的宣传方面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些损失的处理应该和咱们是同病相怜吧。”
　　“哦，局长，我觉得如果他们公司有损失，无非就是经济上的，我估计ICAS公司会按照他们和公关公司的合同赔偿他们的。”
　　彭沉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的理解和分析是对的，不过我有一种不好的猜想。”
　　“哦，是什么猜想呢，局长。”
　　“我想此次ICAS公司不是取消投资，只是取消在咱们楼山区投资。”
　　“啊，是吗。这怎么可能，他们协议都签订了，再取消？冒着违约金取消？”
　　“嗯，是的。所以我需要你去从侧面证实这个猜想。”
　　“哦，怎么证实呢。”
　　彭沉再次摇着头叹了口气：“如果ICAS公司只是取消在楼山区的投资，那ICAS公司和公关公司的合同协议就没有必要终止，我要你以同病相怜的语气和对方通话，也就是看看对方在语气上会不会露出马脚，如果对方也接到通知要终止合同，必然会比较烦躁，和你这个同病相怜的朋友说话也必然是唠唠叨叨，尤其会说一些ICAS公司违反合同的细节。”
　　“哦，我明白了，我只要听对方的语气就能判断了。”
　　“嗯。这只是一个方面，还不能完全判断。另外还有一个，你在电话里要记着问公关公司，ICAS公司此次取消投资，公关公司在上海地区已经展开宣传工作，也就是说他们可能也已经邀请了上海的行业协会，区市领导，或者客户单位来参加此次发布会，那取消投资必然也需要向这些受邀人士进行解释。”
　　“嗯，对的，是会发生这样的连锁反应。”吴博应声说道。
　　“嗯，换言之，ICAS公司自己也面临着危机公关，那你就可以问公关公司有没有收到ICAS公司请他们来处理此次危机的合同。因为邀请函是这家公关公司发出的，自然取消投资所带来的危机处理也非这家公司莫属，此时已不可能再临时换的公关公司了。”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原来这家公司是与ICAS公司签订的委托宣传合同，此时应该变更为危机处理合同。”
　　“嗯。”彭沉吸了口烟：“如果真的是取消投资，那必然会有这样的变化。如果只是取消在咱们这里投资，那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变化。即使咱们楼山区因为ICAS公司违约，而到法院起诉ICAS公司，那也不是公关公司的事情了，而是ICAS公司法务部的事情了。”
　　“哦，局长，我彻底明白了。我知道电话该怎么打了，那我马上来打，通过这两点的反应，应该就能判断出ICAS此次取消投资的真正情况了。”
　　“你先别急，我一次性给你布置完任务。”
　　“哦，好的局长。我都会记录下来，按照您的指示办理。”
　　彭沉又吸了口烟：“你给JOHN刘发了短信后，隔15分钟就给他打电话，谈话内容依然是两点，第一点和之前那个短信一样，依然是抱怨和装可怜。”
　　“好的，局长。我在编写短信的时候，已经酝酿过情绪了。”
　　“呵呵，好的。”彭沉不禁笑了两声：“第二点，JOHN刘是设备经理，你从他的角度出发，既然ICAS公司取消了此次投资，那他之前从国外订购的实验设备肯定也要退订了，要向供应商退货，对他来说肯定也是麻烦重重，你听听他怎么回复你。”
　　“好的，局长。我这下完全明白了，就算JOHN刘不接我的电话，我也会陆陆续续把这些要点通过短信一条条发给他，我就不信他会连条短信都不回。”
　　“嗯。有结果立刻想我汇报。”
　　“好的，局长。”随着吴博的声音传入耳中，彭沉滴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彭沉背负着双手靠着食堂南面的玻璃窗踱着步，此时外面街上已经是华灯初上，来回走动人群的双腿已经不再如同下班高峰时期的油锅里的油条一般，急冲冲地翻滚着。远远近近的街灯已经亮了，起先像一个个暗红色的水果盘，渐渐变成了明晃晃的大银球。广场舞大妈们已经开始三五成群在区政府门口的广场上摆下录放机，占领地盘了。远处万达广场建筑物外体的霓虹灯珠带也开始欢快地闪烁着把整个万达广场综合体装扮得像个聚宝盆一般在夜幕降临时闪耀夺目；海底捞硕大的广告牌旁边间或相隔的玻璃窗中映射着人们觥筹相错的身影起起落落；位于顶层的涵邦健身房沿着勤政大道的落地玻璃窗前设置了一排跑步机，此刻已隐约可见数个美丽的身影正在性感的摆动着。
　　与李业的一段对话触动了彭沉的灵感，A市市委书记郝泽民的双规会不会是导致ICAS决定违约的根本性原因，一个市的一把手书记被双规，对于一个市的影响必然是很大的，这首当其冲的就是体系内的各种裙带关系，那些个曾经和书记交往甚密的领导此时肯定人人自危，而那些曾经被书记弃用而遭冷落的角色此时肯定是绝处逢生般的喜悦。这两种人此时肯定如同棋逢对手，一个对一个找准了对手相互间使出了杀手锏，伴随而来的必然是在未来一段时间的频繁人事变动，但是这一切的硝烟和战火都必然是局限在体系内的。至于说A市的企业会不会因此得益或者受损，这很难说，有些企业和政府官员之间往来密切，尤其是一些地方性的民企，其中更以工程装潢类的公司为主，他们的市场订单有很大一部分要靠和谐的政府关系来维持，书记被双规必然会导致原先切好的蛋糕化作乌有，新的切蛋糕的刀已经悬在空中，必将引起又一番的你争我夺。但是对于外资企业来说，却全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外资企业从来不像本地企业那样游走于政策与法律之间的那条钢丝上，他们完全按照法律的框架之内经营，这是外资企业统一的认识和一致的行动，就是完全规避本地政治因素对于企业经营的影响。而且ICAS公司在郝泽民被双规时还没有进入A市，作为刚刚入驻A市的外资企业，ICAS公司在A市的历史上如同一张白纸般的纯净，又何必因为郝泽民被双规的事件决定违约，并承受如此的经济损失呢。
　　彭沉拉开食堂大厅里的一张餐椅坐了下来，并点燃了一根烟，一个眼圈从彭沉的嘴里吐了出来，随着眼圈的快速旋转，彭沉的思绪也在快速地转动着。虽然外资企业因为这样的政治事件而受到的影响有限。不过嘛，，，不过ICAS公司的主营业务是电子电器的检测和认证，这样的认证机构最核心的竞争力是什么，肯定是严肃客观的公正性，只有保持绝对的公正，其出具的认证报告才能得到行业内所有企业以及消费者的认可。公正性，绝对的公正性，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ICAS总部才决定避开A市这个政治斗争的旋窝中心？一定是昆山的人将A市原市委书记郝泽民被双规的消息告知了ICAS公司的英国总部，然后添油加醋地胡诌了A市的混乱局面，说不定还会捕风捉影地说楼山区的区委书记毛开福是郝泽民的亲信，躲不开这场政治风波，近期会被拖下水，到时候答应给ICAS公司的优惠政策只怕不仅无法继续兑现，而且可能还会调查ICAS公司与楼山区签订的这份投资协议是否也存在非法交易条款，那么一来ICAS公司在认证行业的公正性就会被怀疑，这是对ICAS公司最大的威胁。这么解释的话，是合情合理的，总部出于对客户负责的态度，为保证绝对的公正性，避免外界其他因素干扰其认证报告的公正性，所以宁愿承担违约责任也要违约。
　　这可真是不入洞房，决不罢休阿，不对，哪怕是入了洞房，也绝不罢手，昆山的家伙，好一股子粘劲。彭沉边抽烟边挠了挠头皮，看来就是这么回事了，至少这种可能性有80%以上，违约的原因终于找到了，但此后还有一系列的问题，这些问题的解答才是能否力挽狂澜的关键。既然ICAS公司决定违约是因为郝书记的双规，那么所谓的取消投资，并不是真正的取消投资，准确来说就是取消在楼山区的投资，转而到别的地方投资落户。那么接下来，ICAS的投资会落户到哪里呢？想到这里，彭沉不仅笑出了声，这是对自己的嘲笑，这个问题还用问吗，ICAS肯定选择昆山作为落户地了。一方面，此前作为楼山的二选一的竞争对手，昆山是ICAS重点考察的地方，对于现场的考察必然和楼山区的新能源大厦一样细致到位，甚至可以说连现场的CAD图纸也必然有楼山和昆山两份图纸，以便比较两个方案的细节优劣，这是外资企业行事的风格。另一个方面，ICAS的高层肯定和昆山的高层见过不止一次两次，双方的融洽程度必然不逊于和楼山领导的关系，此时放弃楼山必然只能选择昆山，不然重新选址会耽搁很长时间，必然会影响客户的要求和市场的开拓等问题，这是ICAS总部绝不容许的。
　　想到这里，彭沉不禁摇起了头。“咋滴啦，大局长一个劲地摇头，我都没摇头呢，你大局长还能遇到比我更大的难题？”说话声打断了彭沉的思绪，彭沉一抬头只见李业正朝自己走来。
“来吧，彭局长，晚饭准备得差不多了，我陪你小酌。”
　　“呵呵，李总客气了，我本来只想吃碗面条，这还麻烦李总和老宋师傅，真不好意思啊。”见李业走近自己，彭沉也礼貌地站起身来。
　　“哪里的话，难得和彭局长聚聚，只是老宋临时起锅，食堂也没什么备菜，拿不出什么好菜。我刚刚看着老宋端出来的几个碗，看着手艺还行，请彭局去品品。”
“呵呵，宋师傅手脚很快啊，这么快就准备好了。不用尝，我就知道味道肯定不错，这香味，飘着满屋了。”
　　随着脚步踢踏声，彭沉和李业来到了一个小包房，桌面上已经摆了六、七个菜，生切羊肉、盐水河虾、花生米、黑木耳拌金针菇、清蒸鲈鱼、蒜泥茄子、木须肉、明炉东北乱炖。“彭局，今天也没专门准备，这几个菜真是拿不出手，您凑合着将就点，酒也没啥好的，”边说着，李业拿起了桌面上的茅台小瓶装，打开了外包装。“这是茅台集团内部直供的小瓶装，据说是原浆，今儿个请彭局品鉴品鉴。”
　　“李总，你太客气了。这么好的酒，就咱们两个人，也喝不了一瓶，剩下的酒一旦散了酒气就不是那个味了，太可惜了。我看这么着，今天菜品很丰富，看着就很馋人，把老宋师傅也喊上，咱们三个分着喝，那正好不多不少。”
　　“行啊，我来喊老宋。”说完，李业就快步走出了包间，走廊中回荡着李业洪亮的声音“老宋、老宋”。
　　彭沉掏出了口袋的手机，划开屏幕锁，电话、短信、微信没有任何变化，手机屏显的时间19：03。
　　虽然说不上觥筹交错，几个小玻璃杯中盛着的茅台原浆酒还是随着起起伏伏的律动在杯壁上反复挂浆。席间，宋师傅又到灶头上炒了两个时令蔬菜小炒，李业又叫负责打扫卫生的陆阿姨到隔壁超市买了点泡椒鸡爪、红烧牛肉、红烧猪蹄。陆阿姨和老宋陆续也都坐到了桌上，四个人倒也热热闹闹的。对于陆阿姨买回来的红烧猪蹄，彭沉特别喜欢，猪蹄的韧劲裹着红烧酱汁的粘稠，既有嚼劲又是满口满鼻腔的香味不停地回转，虽然超市的猪蹄不是即买即烧，买回来后在锅里一蒸，倒也软糯可口。
　　晚上8点20，彭沉在办公室喝着茶，晚饭在李业的热情招待下，彭沉喝了点酒，又抽了不少烟，所以就在办公室待会散散烟酒气，这个点正是妻子陪着女儿睡觉的时候，此刻回去的话，女儿一定会缠着自己讲故事，他不想带着烟酒味回家熏妻子和女儿，当然最主要的，彭沉依然在等待吴博的汇报。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郝泽民的双规应该是触动ICAS公司取消与楼山区的投资协议的根本原因，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如何挽回这场败局呢。不管昆山是如何说服ICAS公司总部的，这已经不是重点，如何打消ICAS公司的顾虑，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即使不能反败为胜，也要让ICAS公司出具正式的道歉函，才能捞回点面子，平息领导的怒火。
　　彭沉打开已经处于休眠状态的电脑屏幕，滑动鼠标点击了网页浏览器，输入谷歌搜索网址后，在搜索栏中输入了“近两年上海被双规的领导”，随着鼠标左键的按动，屏幕上呈现了众多上海市近几年因各种问题被双规的新闻链接。除了有陈良宇这样人所尽知的人物外，还有“土地爷” 胡俊、陶校兴、殷国元的相继落马，有副市长艾宝俊、戴海波的倒台，还有海关副关长卞祖耀的锒铛入狱。按照新闻的时间来看，几乎每年或者每两年都会有一批领导干部，而且是有相当级别的领导干部被双规移交司法机关，但是这些年上海的经济依然是稳步向上、迅猛发展，完全看不出因为领导干部的双规而导致经济下滑的。这倒是个有效的突破口，彭沉灵机一动，从抽屉里翻找出此前ICAS公司提供的近几年的财务报表，当时是因为要落实提供优惠补贴的依据，所以请ICAS公司提供的，没想到此时倒派上用处了。
　　彭沉记得ICAS公司上海总部应该是位于普陀区，于是彭沉立刻将搜索重点放在了这两个区，搜索结果显示，去年和今年，普陀区有许多位领导干部被查处，其中最为惹眼的就是原普陀区区长蔡志强在2009年12月11日被双规的新闻。2009年12月，2009年12月，彭沉心理不停默念着这个日期，手上立刻翻阅ICAS公司的财务报表，2010年公司的纳税额相比2009年将近增长了25%，2011年持续了这种势头，增长率也达到了21%。这组数据对照起来，是个有力的证据组合，足以证明领导被双规，即使是主要领导被双规，并不会影响ICAS公司的业绩。彭沉再次滑动鼠标，搜索了“A市近两年被双规的领导”、同时搜索了“近两年落户A市的外资企业，以及这些外资企业最近的正面新闻”，这些新闻内容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也足以证明A市最近两年的快速发展和领导双规没有反相关。
　　做完这些，彭沉背靠着座椅，伸了个懒腰，点了根烟之后又陷入了沉思。这些材料虽然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仅仅只能作为反攻的切入口，绝不是反败为胜的筹码，因为虽说领导双规不一定会影响企业经验，但毕竟企业可以选择完全规避风险而不是冒着风险前行，要想挽回这个准备逃婚的新娘，必须要有更强有力的牵制力量。
　　清脆响亮的电话铃声划破了寂静的办公室，电话那头传来吴博略带喘气的声音：“局长，我和JOHN刘通上电话了。”
　　“嗯。”彭沉已经猜到了答案，于是就静静地等着吴博的汇报。
　　“我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取消投资协议，他一开始还吱吱唔唔地重复MARK周的说辞，在我的一再追问下，才说好像是因为他们英国总部收到了一封EMAIL，EMAIL的内容好像是说咱们A市郝书记被双规的事情。我就继续逼问他，郝书记双规和他们企业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是体系内的企业。JOHN刘说：他也不太清楚，总部的意思好像不想卷入风波，想避开是非之地，所以就决定改投到昆山了。”
　　“你确定他们要去昆山了？”
　　“确定，JOHN刘虽然没有明说，不过他已经很明显的暗示我，就是去昆山。他的原话是最近他要经常昆山上海两地跑了。而且我还打电话给ICAS公司聘请的公关公司的文案，她说昆山电视台的那个女主持人特别啰嗦，之前在咱们这里已经确认的文稿，到了她手里，居然要叫她全部重新写，仗着与台长的关系，嚣张得不得了，这么看来，也佐证了ICAS要去昆山的事实。”
　　吴博的汇报已经百分百确定了彭沉此前的猜想，“你有没有问问EMAIL是不是昆山发给ICAS总部的。”
　　“这个我也想到了，可是JOHN刘不肯正面回答，不过他也没有否认，八成就是了。”
　　“嗯，，，”彭沉拿起桌面上的烟盒，点了根烟，思索了片刻。
　　“局长，局长，你还在线吗？”吴博的声音再次从扩音器传出。
　　“你有没有问问公关公司，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在昆山召开媒体发布会，都邀请了昆山的哪些领导。”
　　“这个倒忘记问了，不过我马上再给那女孩打电话，看她对昆山电视台不满意的情绪，应该会告诉我的。”
　　挂了吴博的电话，彭沉坐回到办公椅上，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晰了，昆山趁着A市主要领导出问题的热闹，打劫了ICAS这个项目。
　　“曹，他妈的。”彭沉不自觉地爆出了一句粗口。“这帮家伙乘虚而入，居然敢到我面前劫项目，看来之前上门来抢客人，给他们的教训还不够，这次非得好好教训他们，非得断了他们的念想不成。”彭沉自言自语道。
　　怎么样才能让变了心的新娘回心转意呢，彭沉两手互握，揉搓着指尖，看来现在非得靠大客户的订单来挽救了。此前在与ICAS洽谈的过程中，彭沉就让吴博整理过一份名单，名单中列举的企业都是生产电子电器相关产品的，不仅如此，彭沉还让吴博摸排过名单中所有企业目前的经营情况和目前使用的认证机构是哪些，以及每年的认证费用花销大概有多少。经过排查，名单中除了8家企业已经是ICAS公司的客户外，还有36家企业是ICAS公司的潜在客户，不过这些企业规模都不大，其中的规上企业只有7家，在这7家企业中，年销售额超过5亿的只有3家。看着手中的名单，彭沉知道仅凭这些订单，哪怕36家企业全部改用ICAS的认证也是难以挽回败局的，还得再找更大的肉包子。
　　彭沉想起了一个人，一个 “股友”-谢守雷。与谢守雷的相识是非常偶然的，几年前是全民参与的大炒股时代，上至60多岁的退休老人，下至还在校园的象牙塔学生，几乎人人都参与买卖股票，上证股指也曾经被历史性的推高到了6124点，虽然最终一泻千里，但这过山车式的过程成就了很多人，也毁灭了很多人。就是在这样的起起伏伏的过程中，在一个股票交流群中，彭沉和谢守雷相识了。当时的彭沉还只是招商局的一个科长，但彭沉工作勤奋，经常外出走访企业，熟悉了解楼山区内数百家企业的情况，尤其是几家民营上市企业的情况更是了如指掌，经过彭沉的介绍，谢守雷准确地掌握了这几个上市企业的股票底部建仓、顶部清仓的时间节点；谢守雷同样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为彭沉介绍了大量青岛上市企业的买入卖出信息，两个人彼此互通有无，通过几次买卖，赚得盆满钵满。在此后的交流过程中，彭沉才了解到谢守雷原来是海尔集团的副总，主要管理海尔集团对外的一切投资和部分产品的销售，这么一来，彭沉和谢守雷更是建立了工作上的交集，彼此的友谊更进了一步。
　　彭沉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自上而下地拨动着，如果能让海尔把认证业务分一部分给ICAS公司，那对于ICAS公司来说，无疑是具有极大吸引力的，彭沉的手指最终停在了联系人-海尔集团谢守雷的名字上。
　　“雷哥，在忙啥呢。”
　　“兄弟，好久没联系，我没什么好忙的，还不就集团那点事嘛，你呢。”
　　“我也是老样子，还不就是掩埋在招商战壕里了。”
　　“哈哈，兄弟你能力强，早晚升格做主任，老哥我看好你。”
　　“借您吉言了，老哥这几天股票玩得怎么样。”
　　“说到这个，你上次给我推荐的那家港口装备的000***，最近情况怎么样，你上次和我说了，我就进了200手，这段时间起起伏伏，目前有7、8个点的利润，能抛了吗。”
　　“哦，我正想和你说这个，前两天我去他们公司调研，他们的董秘和我说了，周二他们公司和天津港口新增的11个10万吨泊位签订了供货合同，输送带、卷扬机、牵引机在内，合同金额5个多亿，也算是个不错的利好了，过两天消息就会传开，再涨5个点应该没问题，你到周五左右找个合适点位呗。”
　　“好咧，那我心理有底了，谢谢兄弟。”
　　“有啥好谢的，才5个点，不值得一提。”
　　“哎，兄弟，这话不对。这年头不像几年前了，大行情差的很，一个股能有10个点以上的利润，那算是很好了，毕竟现在银行利息才多少，兄弟你这份情，我老谢记着呢。”
　　“雷哥客气了，你这掌管着海尔每年数十亿投资的老总，能采纳我的推荐，我已经是荣幸万分了。”
　　“哎，兄弟不瞒你说，集团这两年也在转型，现在电商折腾的太狠了，传统门店的生意一落千丈，所以集团也要弄自己的电商平台，要搞电商就得有自己的物流辐射网络，所以去年集团的那点投资预算全搞物流用地项目了。哎，我记得年前还向你要过地块的，你们靠近上海又能辐射到长三角的其他城市，我是很想在你们那里建仓的，但是你说物流项目运营后的亩均纳税贡献小，你们老毛不给批嘛。”
　　“嗯，你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我还觉得很不好意思，没能帮上忙。”
　　“哪儿的话，我当时还想连带着物流项目，放一部分生产型项目到你们开发区，捆绑着和你们老毛谈谈，不过集团这两年的总体方针是精简生产型项目，因为现在不像以前，靠规模已经占不住市场了，要靠客户细分后的个性化定制了，所以不得不把资金投入到生产线的升级改造和技术研发上，我这工作也只能从原来的摊大饼转成绣花了。”
　　“嗯，集团的思路是符合市场需要的，雷哥的工作也越来越高大上了。”
　　“哎，说实话按照我的性格，我还是喜欢原来的摊大饼的活儿，而且集团在近期的会议上，还把专利管理和认证的活儿也归档到我这里了，说是和产品升级、技术研发是一条线上的活儿，说的好听，不就是些婆婆妈妈的纸片管理的活儿，还有就是侵权、诉讼的麻烦事儿嘛。”
　　“呵呵，那是张董事长对雷哥的信任，把担子全压你身上了。”
　　“可不是嘛，而且老邓又刚刚辞职，老邓的活儿临时也架到我头上了。”
　　“老邓？”
　　“哦，兄弟你不认识老邓，邓伟亮，我们集团专门负责中央空调销售的副总。”
　　“哦，是第一次听老哥提起。”
　　“哎，我们集团的中央空调是说不响亮的，别说比不上大金和三菱，就算是国内的格力，销售方面也比我们好得多，老邓也不容易，辛辛苦苦干了好几年，业绩也没起色，只能背锅被换将了。”
　　“哦，那现在这块事情也是你管？”
　　“临时代管的，集团正在招聘，想挖三菱的曹雪昉过来，不过应该没那么容易吧。”
　　“哦，那老哥明年是够你忙活的了。”
　　“可不，欲哭无泪阿。”
　　“哈哈，老哥严重了。话说回来，你们的中央空调，质量到底怎么样。”
　　“你要说质量的话，应该还是不错的，至少耐用性上不输给大金和三菱，在有些顶尖的核心技术方面还赶不上，但一般企业或者家庭用用，性价比还是可以的。你问这个干啥，给老哥介绍业务啊。”
　　“呵呵，你老哥身处集团顶层，还用我给你介绍业务阿，就算我这里所有的企业都用你们的空调，老哥你也看不上吧。”
　　“那不一样的，这事我只是临时代管，如果能有业绩，不管多少肯定是添光彩的。”
　　“嗯，合适的机会时，我试着帮老哥张罗张罗。”
　　“好咧，，，，”两个人接下来的聊天又被谢守雷拽回到股票的话题，谢守雷向彭沉介绍了不少青岛企业的近况，尤其是海尔集团的一些供应商的近况，其中不乏优质的上市企业，彭沉默默地在便签纸上记录了某些企业的股票代码。
　　刚挂了谢守雷的电话，吴博的电话再次切了进来：“局长，您一直在通话阿，我打了几次。”
　　“嗯，有事说吧。”
　　“哦，我和公关公司的小华通了电话，她告诉我，ICAS在昆山的发布会暂定在12月29日上午，另外据小华说，昆山的常务副市长周市长答应出席了。”
　　虽然赶不上在圣诞召开新闻发布会了，但居然能赶在元旦前落实，动作真够快的，彭沉心理盘算着：“你马上让赵蓉联系区工商局的人，打听一下ICAS公司有没有到区工商局申请注销此前注册的公司，我估计他们此时应该忙于昆山的事情，顾不上注销公司的事情，落实一下情况后向我汇报，还有明天早上8点前，所有人必须全部到岗，我要布置任务。”
　　离发布会还有8天，这8天内能做什么呢？

　　上午7：58，彭沉准时走进位于自己办公室隔壁的招商办公室。一走进办公室，彭沉就看到吴博、王文彬、赵蓉、刘雨若全都已经围坐在当中的会议桌的一边，留出另外一边等待彭沉的落座，会议桌上整齐的排列着几叠资料，想必应该是关于ICAS公司到目前为止的所有材料。
　　彭沉落座，清了清嗓子：“想必大家都知道ICAS公司打算撤销投资的事情了吧。”
　　吴博接口道：“嗯，局长，我已经和大家都说过了，目前的情况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其他众人纷纷向彭沉点头示意。彭沉见状就继续说：“事情发生得比较突然，刚刚完成公司注册，就要撤销投资，这样的事情在咱们开发区还是头一次。对此我先说说我的看法。”听到这里，众人纷纷拿起纸笔准备记录。
　　“关于ICAS公司撤销投资的原因，经过调查，基本可以肯定是因为咱们A市市委书记郝泽民被双规这个事件导致的，至于说是谁写EMILA给ICAS英国总部建议英国人改换投资地的，现在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如何在12月29日ICAS昆山媒体发布会之前，挽回这个项目。”
　　说到这里，彭沉停顿了一会，观察了一会下属们的反应，众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彭沉，谁都不敢说话，眼中都闪动着困惑的神情。这也难怪，既然局长都说了这次事件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那怎么处理自然是困难重重，谁都不敢贸然提建议，担心自己考虑不周，反而引起局长的怒气。
“嗯，同志们，关于这个问题，我昨天晚上思考了一晚上，我也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危机局面，也没有什么经验可循，现在说几个看法，大家一起讨论讨论。”众人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笔。
“第一，既然对方决定取消投资，那咱们就是协议受损的一方，作为受损的一方，咱们有权利向对方问明原因，以及此后的补偿。也就是说，在他们昆山媒体发布会之前，咱们要尽可能地分散对方的精力，给他们制造混乱，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松地准备昆山的仪式。”
　　“嗯，是啊，他们也太不像话了，一个国际性的大公司，说反悔就反悔，这事我来负责，这事我还要拉上咱们开发区的工商局，让他们的办事人员帮着咱们一起去催他们自己开户的事情，反正要给他们找点不自在。”赵蓉带着情绪说。
　　“嗯，小谭和工商局熟悉，这任务交给她，准没错。”王文彬接着话题说。
　　“嗯，你们的情绪，我能体会，我自己也有情绪。不过具体工作时要注意方式方法才能起到扰乱对手的作用。在区工商局的同志面前就以公事对接的态度，请他们帮忙反复地催。另外，对于MARK周也要不停地打电话，打到他的手机别人打不进的地步。”彭沉进一步激发一下同志们的情绪。
　　“好的，彭局，这事交给我吧，我来不停给他打电话，白天打晚上也打。”吴博说。
　　“电话需要打，如果对方不接，你就发短信给他，就直截了当地说“用总部不同意此次投资”这样的理由来搪塞咱们开发区，是极其不礼貌的事情，更何况咱们的常务副市长还答应出席他们的发布会，请他们以正式的公文函告咱们开发区取消的真正原因，并向咱们开发区以及A市主要领导道歉。现在咱们占着理，你把架子摆足了，给他们扣大帽子，压得他们喘不过气。”彭沉自己的情绪不知不觉间也在燃烧。
　　“好的，局长，我是苏州大学文学系的，装腔作势、文不断句地一口气骂人，我最在行。”吴博的一句话，暂时逗乐了大家。
　　“王文彬，你和区建设局比较熟悉，你去摸摸底，咱们开发区明后两年的预建项目有多少，其中用到中央空调的项目大概有多少。我记得上次听建设局的郑局长提到，给企业职工配套的职工公寓紫薇花园明年要开工了，还有勤政大道路尽头的纳米科技园BCDE号四栋楼也开始建了，另外你去区国土局了解了解，咱们明年有哪些商住地块准备招拍挂的，你自己也再挖掘挖掘，反正只要用得到中央空调的建设项目，全部整理之后，报一份材料给我。”
　　“好的，局长。”王文彬迅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局长，您给大家都布置了任务，我呢，我具体能做什么呢。”刘雨若看着彭沉问。
　　“小刘，这个给你。”彭沉边说边把手里的便签纸递给刘雨若，纸条上写着的是昨晚彭沉调查记录下来的有关双规领导与企业发展的一些信息。刘雨若盯着纸条看了会，抬起头来问彭沉：“局长，您的意思是领导双规与企业发展之间，不存在必然的联系，是吗？”
　　“嗯，小刘，你说得没错。我昨晚调查得比较简单，你今天就按照我这个思路，着重调查ICAS公司近两年的发展情况，尤其是在他们所处的普陀区领导被双规后，他们的业绩不降反升这个方面去引导。另外就是着眼于咱们A市自己，虽然市委书记被双规是头一次，不过此前也有不少重要领导被双规，在那些时间段里，咱们A市的企业也没有丝毫受到影响。按照这个思路，强调突出时间的对应关系，以及被双规和业绩增长的反相关，把材料做得国际范一些，我想近期发送给ICAS公司英国总部。”
　　“好的，局长，我完全了解您的意图了，这事我能做好。”刘雨若眼中闪动着自信的光芒。本来就是大学刚刚毕业，做表格找关联应该是强项，而且英语那么好，完全可以用英国佬熟悉的语句来书写，再恰当不过的人选了。
　　“还有，王文彬，你再去区规划局一趟，具体了解一下明年咱们区有没有物流用地的规划，顺便再了解一下目前咱们区的纯物流用地招拍挂保护价是多少。”
　　“好的，局长，我记下了。”
　　彭沉说完这些就起身离开了办公室，现在是分秒必争的时刻，不能拖拖拉拉耽搁时间，下属们以最快的速度展开了行动，他自己也必须行动起来。走出办公室，彭沉拿出手机拨通了崔劲臣的电话，现在他必须向崔劲臣汇报，以争取到反败为胜的决定性武器。
　　崔劲臣的办公室大门紧锁已经将近1个半小时，彭沉的汇报持续到现在。崔劲臣从刚开始的的惊讶、责怪、愤怒，到此后的逐渐冷静和思考，一时间的信息量太大，崔劲臣需要消化的时间。同样，彭沉知道此时的节奏不能过快，他自己也在刚刚听说ICAS取消协议的时候，猛撞了一下严芸的额头，所以他一个段落一个段落的汇报着原因、经过，以及目前昆山的进度，他要让领导最终同意他的方案，争取反败为胜。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崔劲臣吸了口烟后问道。
　　“老板，我打算请外援。”
　　“外援？”崔劲臣疑惑地看着彭沉，彭沉将自己好友海尔集团副总谢守雷的情况详细向崔劲臣做了介绍，当然关于他们俩之间股票的那点事儿，彭沉是不会自讨没趣地说出来的。
　　“嗯，你打算怎么用这个外援救场呢。”
　　“老板，要想抢回这个被劫走的新娘，就得靠一个极具诱.惑的大蛋糕。”
　　“你说的大蛋糕是指？”
　　“海尔的家电认证业务。”
　　“你有把握通过谢总的帮忙，给ICAS分一杯羹？”
　　“没把握。”
　　“没把握！”
　　“老板，您别着急，光凭我和谢总的那点私交，肯定不行。”
　　“哦，，，”崔劲臣看着彭沉不说话，等着彭沉继续往下说。
　　“海尔最近也在做自己的电子商务平台，而电商平台最关键的就是要有具有区域辐射力的物流库，以便能及时发货到全国各地。咱们A市，地理位置优越，是电商物流必争之地。可是因为物流项目将成以后的纳税贡献比较少，所以各个开发区都是严格控制物流地块的数量，咱们A市去年只有一幅物流地块上了招拍挂市场，如果今年咱们开发区能批一块200亩左右的物流地块给海尔，那对海尔是有很大吸引力的。”
　　“嗯，200亩，有点大啊，现在土地指标很紧张，一下子用200亩的指标换一个1000万美元的项目，值得吗。”
　　“海尔建设物流项目，也会注册独.立法人公司，按照200亩估算，海尔的注册资金至少不会低于1亿美金，这也能为明年的任务垫个底。”
　　“1亿美金！嗯，，”崔劲臣思索着。
　　“是啊，而且在鹿鸣路那里，有个230亩的地块，地形有点带菱形，不太方正，而且地块上有一根110KV的高压线，110KV高压线的退保安全距离最低要8米以上，这样的地块搞物流是比较物尽其用的。”
　　“哦，你说的是即渔村填点的那几个鱼塘的地方？那里离交通高架桥也不算远，倒是适合做物流。”崔劲臣停顿了一下：“只是毛书记对物流项目，，，，”
　　“老板，虽说物流项目对于纳税贡献不大，但物流对于制造业也是必不可少的配套，咱们开发区到目前为止，除了一些乡镇里面的停车场和私房改造的私人库外，还没有一个正规上档次的物流库，而且咱们区现在外资企业也越来越多，外资企业对于库房的防潮、自动上下货等的要求比一般的民营企业高，咱们也是时候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了。”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还有老板，如果毛书记觉得物流项目纳税少，我可以建议谢总把他们公司销售的一部分放到咱们这里，只需要在咱们这里注册一个销售公司就行，如果每年能放10亿的销售额，缴纳的税收也不会少。作为交换条件，咱们区里近两三年的自建项目中如果用到中央空调的，就采购海尔品牌的中央空调，这么一来，谢总就有足够的理由把销售放在咱们这里了。”
　　“这倒是不错的建议，反正不管是大金的还是三菱的，只要质量过关，倒不是什么原则性的事情。”
　　“嗯，海尔也是国内知名品牌，质量应该有保证的，张瑞敏不是视质量如生命线的吗，还砸了76台冰箱的。”彭沉边说边给崔劲臣递上了一根烟。
　　“呵呵，要说冰箱，我家用的也是海尔冰箱。行了，我和毛书记说说那个地块的事情，总不能让昆山就这么轻松地撤台子吧，即使最终ICAS还是落户昆山，海尔项目能落实1亿美金的外资，也不算亏本买卖了。”
　　走出崔劲臣的办公室，彭沉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反攻的阵地已经铺开，就等着毛书记的一声号令了。做了这么多努力，就算到最后挽回不了新娘已经变了的那颗心，领导也不会再责怪自己和自己领导的招商局了，没想到一个1000万美元的小项目，居然差点让自己载了大跟头。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彭沉吹响了反攻的号角。飞抵青岛的当天晚上，彭沉就与谢守雷进行了将近4个小时的详谈。彭沉为海尔提供的物流地块虽然不规整，而且有一条高压线在其中穿越而过，不过好在对于物流仓库来说，不像制造业企业的工艺流程需要前后衔接，仓库的布局和建造可以更加因地制宜，高压电线走廊也被巧妙的设计成了集装车的运输通道。为了防止昆山的反扑，促使谈判一蹴而就，彭沉从崔劲臣手里“讨得了尚方宝剑”---提供给海尔的230亩土地将以工业土地的价格招拍挂。这是巨大的优惠，按照目前行情价格，物流用地的价格比工业土地的价格将近高了40%，230亩地将会为海尔节省将近5000万的支出；同时，楼山经济开发区为海尔中央空调的系列产品提供了未来三年楼山开发区自建项目中约2亿元的订单。作为交换条件， 海尔承诺在楼山经济开发区成立独.立法人公司，并注资1.35亿美元，同时注册一家销售公司，每年开票额不低于10亿元，另外在ICAS公司落户楼山后，为了支持同属楼山经开区的本地企业的发展，海尔会从集团每年2亿元的检测认证费用中给与ICAS公司约20%的业务。
　　与谢守雷达成协议后，彭沉分秒不敢耽搁，当海尔法务部在准备海尔集团下属物流公司与楼山经济区的投资协议的时候，彭沉已经像绑架似得让谢守雷命令下属专利管理部，对ICAS公司发出业务洽谈邀请。海尔一直是ICAS的目标客户，可惜ICAS进入中国发展较晚，海尔的检测认证业务绝大部分是被德国的SUV、以及加拿大的CSA分食。ICAS也曾试图从中分一杯羹，可是在多次尝试后，只是分得了不到1%的零星业务。此次突然收到海尔总部谢守雷的主动邀请，JCAK冯虽然丈二和尚搞不清原因，不过还是无法拒绝大客户订单的诱.惑，从昆山开业仪式的忙碌中抽身前往青岛。
　　当冯帆走进海尔总部的业务洽谈室，看到彭沉熟悉的身影的时候，一切已然尽在不言中了。谢守雷表示今年春节后，海尔将会把检测委托业务的至少7%以上交付给ICAS公司，如果双方合作顺利，在未来的两年会逐步提高给ICAS公司的委托业务量，换言之将有可能形成SUV、CSA、ICAS三分海尔认证业务蛋糕的局面。当海尔专利管理部的徐一鸣部长将草拟的业务协议推送到冯帆的面前时，冯帆无法忘记的是在那张协议后面露出的彭沉的那张笑脸。
　　元旦的前一天，12月31日上午9：18，ICAS公司楼山实验检测认证中心的落户签约仪式暨媒体发布会在楼山区隆重举行，A市常务副市长韩兴余出席并致辞，ICAS公司英国总部执行董事迈克尔道格拉斯-Michael Douglas也在新年伊始来到了A市楼山区参加签约仪式，足见ICAS公司对于此次投资的重视程度。ICAS公司楼山实验检测认证中心到位注册资金1000万美元，租用楼山区新能源大楼1500平米实验室，设置了电子电器认证中心、压力容器认证中心、同时与霍尼韦尔合作建设中国首个防爆认证中心、光伏组件认证中心，以及华东地区最大的大电流及焓差实验室等五个部分，购入全天候室外环境模拟室5间、抗疲劳试验台、抗撞击试验台、深水压力试验台、聚光源点照系统设备、GR恒温柜、危化品防爆实验室、无菌实验室等专业设备40余台，引进Lab Technician专业工程师、Hazloc Testing Engineer防爆工程师、Battery Supplier Quality Engineer通化标准实验工程师等高技术专业类人才58名，极大地丰富了楼山经济开发区的人才结构，楼山区教育局下属的职业技术学校适时开展与ICAS公司的产学研活动，邀请ICAS公司的专家为在校师生用实际案例讲解目前世界各地的认证体系和实地参观实验认证设备的运行，ICAS公司也从楼山区职业技术学校招聘了首批超50名实验助理，帮助楼山区职业学校的毕业生实现了高起点就业和良好的人生职业规划。
　　彭沉看着坐在签约台上正在签约的崔劲臣和冯帆，眼前出现的却是昆山招商局此时的尴尬模样，想必此次道格拉斯除了参加楼山的媒体发布会之外，免不了要去一趟昆山了。想到这里，彭沉不觉扬了扬嘴角，庆幸自己应变及时，而且还找到了强有力的支援者，才能最终化险为夷。12月25日下午四点，在夏纯懿的配合下，ICAS的1000万美元注册资金及时到位，楼山区今年的外资引进完成比例被锁定在95%，此后市政府发布的考核文件也明确了楼山经济开发区在今年全市开发区的考核排名中力压泉山经济开发区位居第二的位置，剧本最终按照彭沉的设想为今年划上了一个完美的感叹号。崔劲臣对于彭沉一年的业绩给与了充分的肯定，甚至说出了“招商方面，A市无人出汝右”的称赞，彭沉顺水推舟将功劳还给了领导以及自己的下属，虽说这话满含着恭维的成分，但也确实离不开身为上级的崔劲臣的信任以及下属们的全力以赴，才能在激烈的招商竞争中斩敌于马下，所谓“二多誉，五多功”，自己扮演的是一个润滑上下、疏通左右的角色，彭沉内心很清楚。崔劲臣为了表彰彭沉的业绩，在开发区主任级会议上，提出重奖招商局120万的方案，并得到了一致的通过。面对这120万的奖金，彭沉提出将其中的30万分给其他的各个局办作为加班加点，协助招商的奖励；余下90万，其中的20万留作明年的奖励资金池，避免丰年吃撑，荒年饿瘪的境遇，最后留下的70万，彭沉笑纳了其中的30万，余下40万，吴博得12万，王文彬和赵蓉各得10万，刘雨若得5万，余下3万彭沉让部下们购买了一些档次不尽相同的礼物送给开发区的几位领导和一些后勤保洁保安人员，满天洒下的花露水，雨露均占才能治得好每个人都易发的红眼病。崔劲臣对于彭沉的奖金处理方案很满意，这可能也是崔劲臣自己内心构想的方案吧，更让崔劲臣吃惊的是，从一些私密渠道，崔劲臣了解到因为今年楼山经济开发区的各项任务完成出色，楼山区的书记毛开福被市委组织部正式列为王副市长退二线后的副市长后备人选，虽然其呼声还比不上新区的方彬蔚和泉山区的风洪新，不过这场原本的“方风争”却出人意料的演变成了“方风毛之争”，虽说与方风二人相比，毛开福最终成为副市长的可能性并不大，即使毛最终拿下了副市长之位，也不代表自己就能够顺理成章的顺序接位成为楼山区的书记。不过嘛，对于体系内的人来说，就算不能上车，当看到车来，看到车驶向自己，总是那么的兴奋，即使看到车驶过自己，看到车尾，也好过身边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