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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三)

  何平的姐姐出嫁以后,虽说腾出了一份口粮,但到后来何平全家的口粮还是断了。为了填饱肚子,开始挖一些野菜回来煮成汤,或做成糍,吃起来也算可口。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家都断粮了,连野菜也没有可挖了。有些人就上山摘野果,如“山柿子”棠梨、“山仓子”。这些野果,虽然又涩又苦,还得要吃。能生吃的就生吃,不能生吃的就煮熟吃,有些人还把“山仓子”打烂,做成一个个汤圆,吃起上来有股呛鼻的气味。不几天工夫,山上的野果也摘光了,人们就开始挖拳菜根吃。何平不吃拳菜根,说是拳菜根苦,妈妈就把剩下的米糠磨成粉,做成糠饼来吃。这原本是给畜牲吃的饲料啊!何平吃妈妈做的糠饼,开始觉得有一些米饭的香气——它总比吃野果又苦又涩好,所以他一连吃了几只,到后来就口干舌涩的,咽不下去了。

  谁知道第二天就出大问题了!何平到村边的茅厕拉屎拉不出来,屁股疼的要命,还出血了。一见有血,就害怕了,他心一急,就喊救命!但是喊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来,他就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终于有人来了。

  “什么事呀!什么事呀!”来人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北堂村里人见人爱、却又敬而远之的美人杜凤莲—— 一个地主分子的女儿。

  说她是“美人”一点也不过分。十七八岁的姑娘一支花。此时的杜凤莲可真是花一般可爱:红红的脸蛋,樱桃小口,尖尖的下巴,长长的眉毛下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楚楚动人。只是,她的成份是地主,谁也不敢亲近她。

  何平见有来人,就哭丧着脸喊道:“快救我,我的屁股出血了,痛死我了!”

  “怎么会这样的?”杜凤莲见何平是一个小孩,就进去拉他。谁知脚一踏上粪池横板,横木就断了,“哗啦!”一声,他们两人一齐掉进了粪池内,浸在粪水里了。粪水溅了他们一身。好在粪池水不深。杜凤莲急忙把何平抱起,推上粪池基上,自己欲爬上来,池边很滑,可不管怎样用力,也爬不上来。于是,何平跑出厕所外面大声叫喊。

  “救命啊!有人掉进粪池里了!”

  “救命啊!”

  “救命啊……”

  跑了很远的地方,也没有见一个大人。他们都去很远的地方干活了。在村的另一头,何平看见“癞蛤蟆”懒洋洋地在门口晒太阳。于是,他拉着他就跑:“蛤蟆叔,有人掉进粪池里了,快去救她呀!”

  “谁呀!那么臭!”

  的确有生错相,没叫错“花名”,癞蛤蟆那股懒劲真叫人生厌,都要救命了,还那么懒懒散散,不紧不急的!

  “快!快呀!”何平紧拉着他,拼命地往前赶。

  来到出事地点,杜凤莲已经软绵绵地爬在哪儿,爬不动了。

  “噢?我还以为是谁呢?是凤莲姑娘啊!”癞蛤蟆慢条斯理地说:“来,伸个手过来。”

  杜凤莲把手伸给他。

  “慢!先让我亲一下:”癞蛤蟆狡黠地笑着。

  “你这畜……”杜凤莲看见癞蛤蟆狰狞的脸孔,心就厌烦起来,真想骂他一顿,可一想自己有求于他,就强咽下这口气说:“我 的脸上沾满了粪水,臭着呢!”

  “不怕!与这样美丽的姑娘亲热,还怕什么臭啊!”癞蛤蟆得意忘形地说:“仰脸过来!”

  “先把我拉上来再说!”杜凤莲瞪了他一眼。

  “你瞪眼的那一下子还真好看哩!快呀,不然我走啦!”癞蛤蟆耍赖了。

  杜凤莲斗不过他,只好仰高个脸孔。

  “哎呀!真不知羞!还不赶快救人!”何平拍了拍癞蛤蟆个头,催促道。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真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用力一拉,就把杜凤莲拉了上来。也不管她身上粪水有多臭,又把她搂在怀里。一会儿就摸她的胸脯。杜凤莲挣扎着,却怎么也挣扎不脱,身子一软,也就趴在他的肩头上,不动了。

  癞蛤蟆嘻笑着,说:“这样还挺舒服哩!我的宝贝……”

  “真不要脸!”何平又催促他:“还不快背他回家换衣服!”

  “对!对!换衣服,换衣服!”癞蛤蟆似觉恍然大悟,嘻皮笑脸地背起她就走。

  回到她家,里面空无一人。他把杜凤莲放到一张长椅上,就把何平赶了出来:“去,你也回去换衣服,去!”于是“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何平心里真不是滋味,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事了。可这时何平又觉肚子疼痛起来,又想要拉屎,又拉不出来,他急得团团转……

  何平的爹妈妈收工回来,见儿子肚子疼得厉害,又拉不出屎来,并且知道他掉下了粪池,就一边给他换衣服,一边烧水为他洗澡。妈妈还拿来一只汤匙为他挖屁股,把结成好似算盘子一样大小的硬屎一粒一粒挖出来,挖得他屁股很痛,而肚子就不痛了,感觉舒服了许多。

  晚上,何平再也不敢吃糠饼了,妈妈专门煮了两碗红薯叶汤给他吃,说润润肠子,就会好的。到了睡觉的时候,何平心里掂挂着凤莲姐姐,老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乱打滚。她为了救他,却搞成这样,还被癞蛤蟆欺负,他很是难过。

  “妈,我想去看看凤莲姐姐。”何平说。

  “不要去,她家是地主!”爹在一旁说,“要是上头的人知道了我们与她有关系,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何平不明白。

  “你年纪小,还不懂事,不要多问。”爹说。

  “她家是地主又怎样?我就知道她人好!”何平淘气地一骨碌爬起了床,说:“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好了,好了!妈妈同你一齐去!”妈妈拗不过他,拉着他就走。

  他们来到杜凤莲的家门口叫门,却没有人应,只见里面点着煤油灯,而门却关得死死的。

  “莫不是癞蛤蟆还在里面吧?要是这样就更坏了!” 何平想,“他一定还在欺负她哩。”

  “凤莲姐姐,开门!”何平大声叫喊。

  “什么事呀?”过了一会儿,有人回答。是凤莲妈妈的声音。

  “我们来看你们啦!”何平说。

  凤莲妈妈打开门,看见何平和大婶,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嫂子,你要同我做主啊!”说完就哭了起来。

  “不要这样,有什么事慢慢说。”何平妈妈急忙扶起她。

  “凤莲被癞蛤蟆糟蹋了!”

  “嗨?!这可怎么办?”妈妈吃惊起来。

  “她今天有病在家,现在还发高烧哩!……这只癞蛤蟆!他背凤莲回来,见我不在家就……就……他还威胁说:这件事千万不要对人讲,如果讲了,就开斗争大会批斗我们。你说这……这还有天理吗?”

  何平不明白“糟蹋”是怎么回事,可他知道癞蛤蟆又欺负了她。“凤莲姐姐呀,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成了你这样啊!”何平也哭起来。

  “这不是你的错!是癞蛤蟆太坏了!”凤莲妈妈说。“嫂子,你说怎么办啊!是我家成份不好,又怕连累你们,可凤莲被害成这样,我们想讨回个公道,向谁说啊?找村长说,他最恨我们这些人,他会理我们吗?说不定还幸灾乐祸哩,而且癞蛤蟆又是他弟弟,他肯定会护着他。找上头的人吧,我们这些‘五类’分子,有人信吗?……”

  “这个癞蛤蟆,真是太可恶了!”妈妈也咬牙切齿,“上头的人真是瞎了眼,怎么不把他也划成‘五类’分子呢?”

  ……

  这件事终于有一天被捅了出去,上头来人把癞蛤蟆抓走了。后来还把何平和他妈妈叫去问话,何平绘声绘色地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如果我不叫他去救凤莲姐姐,就好了,叔叔, 我有罪吗?”

  最后,他胆颤心惊地说。

  “你没罪,你很聪明,做得很好。”叔叔赞扬何平说:“有罪的是癞蛤蟆,他要坐牢了……”

  癞蛤蟆被抓去坐牢的事在北堂村成了大新闻,人人拍手称快。

  “这种人根子正,苗子歪,坐牢就是个活该!”

  “不把他批斗一番,便宜了他呢!”

  “斗他一番?他的哥哥可是贫协主席啊!”

  “贫协主席又怎样?批斗不批斗,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还有上级呢!”

  是的,这回上级真的责罚下来了。说章怀德是贫协主席,又是村长,管不好村里的事,更管不好自己的兄弟,要负一定的责任。还在村里开了个群众大会,要章怀德作深刻的检讨。末了,章怀德还当场宣布要与癞蛤蟆脱离兄弟关系。

  然而人们困惑的是:这时势,这阶级立场,造成了一种怎样的人际关系啊!人情、亲情、还有爱情,都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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