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南坐上了从柳叶镇通往县城的客车。但现在还没有开学,他能到哪去呢?再说,他身上就带着十元钱,想走远是不可能的。这真是一个令人挠头的问题。
突然,他想起了他的好友岳文彬,对了,何不到文彬家去呢?文彬和他是最要好的朋友,家离县城又近。
可凡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文彬家住在城北的八仙镇,和昭南家相隔四十多公里,昭南从没去过城北,怎么走呢?哎!只有厚着脸皮向人问路了。
昭南在八仙镇下了车,看着这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这里真是别有一番天地,再也看不到那绵延起伏的高山,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地,还有那缓缓流动的小河。八仙镇其实是冀西县最发达的乡镇。
八仙镇一共八个村子,均已“八仙”命名,八仙镇政府就设在这何仙姑村。村边有一个碗口大的泉眼,从那里喷出清凉的泉水,有很多的人在泉口采水喝。据说这是八仙降给世人的圣水,喝了它就可以消灾免病,延年益寿。昭南也去泉口用手掬了捧水喝,并洗了洗脸,不为迷信说法,只为天热口渴。泉水流到下方的一个小湖中,这个小湖就是有名的“仙姑湖”。传说这里曾是何仙姑洗脸沐浴的地方。关于这八仙镇所有的知识,都是文彬曾说给他听的。
昭南向人打听文彬居住的“蓝采和”村。就在离此地两公里的地方。本来车也通到那的,可昭南不知道,在何仙姑村就下了车。他不舍得再花钱坐车,只好走着去了。
蓝采和村是八仙镇除何仙姑村外最大的村子,昭南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这时天已过午了,昭南连渴带饿,看到这么大的一个村子发了愁:“村子这么大,我到哪去找文彬啊!”他急中生智拦住一个小伙子问:“你们这姓岳的都在哪住啊。”
只听小伙子说到:“姓岳的大都在村东北一片住。”
终于,昭南七转八绕,站在了文彬的家门口。好漂亮的大门楼啊!昭南甚至都不敢碰那街门上的铁环了。
“文彬在家吗?”
“谁呀!”里面传出了熟悉的声音。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向门口走来,但一阵疯狂的狗叫声也随之响起。
文彬打开门,看到昭南在外面竟惊呆了,他觉得昭南好像从天上掉下来似地,高兴得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昭南你怎么……怎么这么稀罕啊!快进来吧!”
昭南看着用铁链子拴着急得一蹦多高狂叫的大狼狗,迟迟不敢举步。文彬看看他惧怕的样子,鼓励他:“没关系,它不会咬你的。”说完走过去拍了拍大狼狗的头,亲切的说:“阿贝,是朋友,不要叫了。”那狗果然便不再叫了,温驯的趴在那里。
昭南和文彬进了屋子,他四处打量着,屋子里所有的摆设都显示了主人家境的殷实状况。他问:“怎么,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嗯,我娘带着小妹去姥姥家了,我爹去矿上了,我们家开着一个铁矿,前两天砸死了两个工人,爹正忙着处理后事呢!”
啊!原来在学校和别人一样过着穷书生生活的文彬,家里竟是这么的富裕,而他却从来没有向人炫耀过。昭南不禁对他肃然起敬,但继而又担心的问道:“那砸死了工人,该怎么办呢?”
“哎,能怎么办呢,只有尽最大努力补偿人家吧!”
文彬没说怎么补偿,昭南也能猜得到,只有多给人家点钱呗,他想象不到要给多少,反正这事要搁到他家,那非把全家人愁死不可。昭南觉得文彬家真是太有钱了,让他感觉在这位“大款”面前局促不安起来。从而都忘记了饥饿。
这时,天都已经下午了,文彬光顾着高兴了,也没想到昭南还没有吃午饭。夜幕降临了,文彬的父亲回来了。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胡子短短的,眼睛炯炯有神,显得那么稳健而庄重。
文彬的父亲看到昭南,和蔼的问道:“你是谁啊?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呢?”
“爹,”文彬替昭南答道:“他就是我高中的同学郑昭南,我记得跟你说过的,你没忘记吧?”
“噢,你是柳叶镇的。文彬经常和我说起你。”
一句话,使昭南本来还提在嗓子眼的心掉下去了,他还怕文彬的父亲会不欢迎他呢,看来自己在这个家早已经“大名鼎鼎”了。神经不紧张了,舌头也就利索了:“我是柳叶镇的,谢谢叔叔还记得我。”
文彬的父亲继而问道:“你们的镇长姓柳吧?”
“是呀,不过柳镇长现在已经升为柳书记了。”那还是昭南放假前的事,陈书记因为郑顺平的事被有关部门怀疑,通过一个月的明察暗访,终于查清了他所有的问题,从而被纪检部门双规了,而柳叶镇镇长柳亚雄也就想当然的升为书记了。
“是吗?这个柳亚雄,咋高升了,也不知会我一声,我还要为他庆贺呢!你不知道吧,我和柳亚雄可是当兵五年的老战友啊!”
这个昭南倒真不知道。
这时文彬买晚饭回来了,说:“你们倒说得挺投缘的,快洗手吃饭吧。”
文彬一说,昭南想起来了自己午饭都没吃,这会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晚餐也许是文彬的家常便饭,但昭南认为可能是专为他接风洗尘的。油条、豆浆、牛肉罐头。文彬的父亲还从一个柜子里拿出几瓶啤酒。啤酒,昭南从没喝过,这回可算是开了“洋荤”了。不过啤酒那种味道,昭南有些不适应,所以只喝了一点,便不再举杯了。
晚上,久别未见的两个好朋友,还是很兴奋,他们都睡不着,还继续的谈论着。
谈了一会儿,文彬突然问了一个让昭南措手不及的问题:“柳叔叔的女儿叫柳敏的,你认识吗?”
昭南本来从家里跑出来就是想躲避和柳敏相关的事情的,没想到在这里,还是能听到柳敏的名字。他本能的打了个激灵,声音低的不能再低的说道:“我和她是初中的同学。”
“是吗?”文彬显得很兴奋,“她人咋样?”
“很好啊,人长得漂亮,学习也好,而且品德也很受人称赞。”
文彬不吱声了,好像在想什么。昭南问:“你没见过她吗?”
“我们小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后来爸爸们工作都忙了,不经常来往了就再也没见过了。”这回轮到昭南沉默了,他想:文彬这么关心柳敏,大概也是对小时候的事念念不忘吧!”昭南一晚上也没睡好,他还是为柳敏的事情而烦恼着。他想,天亮之后,还是回家去吧!
当两个人都起来,昭南对文彬说想回去的时候,文彬显得非常生气:“怎么,你好不容易找到我家来,才住了一晚,就要走?不行,我绝对不会放你走的,我还想下午带你去游泳呢!”
面对好朋友的盛情,昭南不好再说什么,再说他的家乡没有河,昭南从小就是个“旱鸭子”,正想学学游泳呢。
吃过午饭,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到了,屋里的电扇呼呼的飞转,可扇出来的风却是热的。文彬和昭南在燥热的床上躺着,想午休一会儿,可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着。文彬说:“不如我们别睡了,现在就游泳去吧!”昭南积极响应。
毒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地面似乎要龟裂了。梧桐树的叶子被晒得蔫在一起,无力的耷拉着。树上的蝉在拼命的啼叫着。狗儿趴在树荫里,吐着长长的红舌头。
文彬骑着摩托车带着昭南要到仙姑湖玩水。一路上尘土飞扬,搞得两个人都睁不开眼睛。
目的地到了,这里可真是热闹,湖里有很多人在游泳,岸上的树荫里也坐着好多人。几个卖冰棍的老太太用嘶哑的嗓音喊着:“冰棍,冰棍,五分一根”。
文彬迅速的把衣服脱了,只留下裤头,他招呼昭南也赶快脱衣服下水,可昭南却不好意思脱,虽然在郑家坳,粗壮的汉子夏天里也是整天光着膀子,可昭南却从来没有那样过。文彬见他一副害羞的样子,对他说:“难道你还要穿着衣服下水吗?”昭南不好意思的笑了。他迅速的脱了衣服,拿着从文彬家里带来的救生圈下水了。接下来,在文彬家住的日子,昭南觉得开心极了。没有压力的感觉就是好。不知不觉的,在文彬家住了好几天。两个好朋友,上午在家讨论会儿学习的问题,下午就去河里游泳。
昭南和阿贝也成了好朋友,他经常抚摸着阿贝那光滑的脊背想:如果我能有这么条狗就好了,可是他那个穷家,连人都几乎喂不起,更别说是狗了。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转眼十来天过去了,学校也该开学了。昭南依依不舍的离开文彬家,踏上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