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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st In Halderin-第九章

  • 作者: 霜月葬天
  • 发表于: 2014-08-24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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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七百米下 无名丘)
  沉闷的轰鸣响彻深海,海面上的人们却听不到分毫。
  听不到昭示毁灭的号角声。
  无名的深渊里,无名的山岩低声沉吟着,轰鸣着。时不时一处岩壳崩裂,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里,便闪烁出一阵妖异的暗红。暗红点燃海水,气泡一串又一串浮上,光与热夹杂其中,给暗流带来动力,也给周遭正在膜拜山丘的远古巨兽们,提供了绝好的祭祀空间。“呜——咕噜——嘎——嘎,嘎——呜————”成千上万地聚集在这里,它们只有一个目的。
  复仇。
  两只巨兽软绵绵地平躺在山丘的最高点,烈火堆叠在它们早已被烧焦的身躯下,透过没有灵魂的尸体,为其注入柔和的光。平静与柔和的爱抚,是海洋能够给这些它们孕育出的子女的,最后的馈赠。
  “轰——”
  火光忽然大作,赤色的利剑劈开海水。岩层开裂又合上,张开大口霎时吞噬两具尸体。
  “嘎——嘎——嘶嘶——咕噜噜——呜——啾——啾——”四周的巨兽见状,纷纷发出尖锐的高歌,神明已经接受了它们的馈赠,现在神明将要降临,带来还礼和答谢。“嘎嘎嘎嘎——乌咕噜——嘶嘶嘶嘶——嗖——嘎嘎嘎嘎——”大声呼喊,它们倾情,纵情,忘情。
  然后歌声叫声戛然而止,一片死寂,暴风雨前的死寂。
  “咔嚓——”瓷盘崩裂的声音猛然奏响。一道粗壮的裂纹霎时横贯整座山丘。第二条紧随其后,然后是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啊啊啊啊——”最后一次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后,巨怪一哄而散,仅是一瞬,便从千万个体聚集的群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第九条裂纹斩断先前全部。
  又是一顿,一阵死寂。
  然后,大地开裂,仿佛地球的消防水栓被某种神秘力量突然扭开。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大爆炸里,深渊的海床上升起一团小型蘑菇云。
  羽状熔岩爆炸,谢礼送达。声、光、热交织在一起,咆哮着冲上刚刚得到片刻喘息的海平面。为一场旷世的毁灭奇景而搭设的舞台,正缓缓拉开帷幕。而帷幕落下时——
  巨怪们希望,至少能够把海面上的浮灰涤荡干净。

(桑吉诺亚号 餐厅)
  “万岁——”高亢的欢呼回荡在酒杯边缘,发出嗡嗡的蜂鸣。心悸与悼念均已尘埃落定后,幸存下来的人们欢呼,高歌,纵酒,庆祝幸运女神的眷顾。
  “苏先生,辛西娅小姐,沃森先生,陆先生。”佐佐木胜七郎从人堆里面挤出来,带头走到四人面前“刚刚多亏了你们,船才能够得救。我谨代表全船人员、桑吉诺亚号,还有佐佐木船行向四位表示由衷的感谢。”拿着一杯上好的干红,他红光满面。
  “别忘了还有他。”苏昶举起酒杯,指向坐在角落里的魁梧身躯。似乎注意到苏昶的举动,老水手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几人,随后又漠不关心地闭上。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告诉我他的名字?”
  “三文鱼。”佐佐木胜七郎露出狡黠的微笑。“不要会错意,因为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他的名字,所以只好用绰号来称呼。”见艾玛露出疑惑的神色,他解释道。
  “为什么他不和水手们一起庆祝?”艾玛仍然有所疑问。
  “他一向如此,独自一人,沉默寡言。不过说话少的人做事多,不是么?”佐佐木胜七郎与苏昶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的船行有很多精明强干的手下。但是像他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身强力壮,吃苦耐劳,还有比其他水手更加敏锐的思维和应变能力。领着比别人低得多的工钱,却能一言不发地干比别人多好多倍的工作。真是前所未有的优良劳动力。”他瞄了老水手一眼“中国不是有句话叫俯首甘为孺子牛?我看挺形象的。”
  “低收入?为什么?”陆天臧看上去饶有兴趣。
  “等下你们找他祝酒时可以问他,我能够告诉你们的是,这是他找上门来时自己要求的。”
  “自己要求?”苏昶感觉自己对老水手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我以为佐佐木船行只通过猎头公司招募。”
  “他是例外。”佐佐木拿着酒杯的两根手指微微屈伸“顺带一提,非常有趣的是,当我们对他的背景进行调查时,居然发现这个家伙在瑞士银行有个匿名账户,他在我们船行的每一笔工资都会一个子不落地存到账户里,而且从未提现。”
  “恕我冒犯,不过能够拥有瑞士银行的匿名账户的人,资产总值应该在你们船行的上面了吧?”苏昶皱了皱眉。“有着这样神秘背景的人……”
  “为什么我们要聘用?”佐佐木微微一笑“这个,就留给你们想象了。”
  不知道为何,苏昶感觉这个笑容,似曾相识。
  “你们不在乎。”一直沉默的陆天臧忽然发话了“对于能查到这么多机密信息的你们来说,再神秘也不过一张白纸。”
  “但是怎样才能获取这么多的信息?这个我很感兴趣。”陆天臧礼貌地微笑着,话中却带着锋利的剑芒。
  苏昶给陆天臧使了个眼色。
  不是时候。
  陆天臧假装没有看见。
  该死。
  “相信我,”听到这里,佐佐木胜七郎没有表现出丝毫受到冒犯的恼火,反而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当一个人真正要做成一些事情的时候,他实际能够完成的,往往比他想象的多得多。”他举起酒杯“现在,干杯?”
  “啊,抱歉抱歉,干杯——”几人尴尬一笑,举起酒杯。
  “干杯——”。觥筹交错,几声清响。船员发出一声欢快的高呼。热烈的气氛飘荡在船舱里,久久不绝。

  “如果二位之后有意来我们这里发展,随时欢迎。”祝酒过后,佐佐木胜七郎递过两张名片后,转身离开了餐厅“我去看一看苏先生说的那些物资,失陪。”
  “我有些困了,哈欠——”不久后,喝了三四杯的艾玛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走回舱房。
  沃森紧跟艾玛身后,一言不发。
  “你呢?”苏昶看了陆天臧一眼。“去还是留?”
  “去。”陆天臧站起身,快步离去,连个招呼都没打。这里让他感到不舒服,不论是松懈的氛围,还是欢愉的环境。
  回去再找你算账。
  暂且将刚刚陆天臧制造的危险放在脑后,苏昶耸了耸肩,微微一笑。至少现在,他可以一个人去找朋友谈天了。“刚刚甲板上真是惊险。”捧起两杯酒,他信步走到老水手身边,拉过一张座椅,大大咧咧地坐下。“看你被打得挺惨的,这么快就恢复了?”
  “……”
  老水手没有理他。撞了南墙,一鼻子灰。
  “……三文鱼,对吧?来,这杯酒敬你。”苏昶没有在意老水手的忽视。可以理解,人总该有所警惕。
  三文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摇晃的杯子,迟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洋铁酒壶。
  看来他终于放下了警戒防线,苏昶心想。
  然而接下来三文鱼所言,却与祝酒,一个字都不相关。
  “看看他们。”三文鱼兀自灌了一口酒,看着狂欢的水手们摇了摇头“愚昧的蠢货们,一个接着一个地陷入劫后余生的狂喜,完全没有自拔的意愿。没有一个人去动丝毫的脑筋去想一想事情的由来因果。甚至没有一个人保持最起码的警惕。”
  “什么由来因果?”
  “那些怪物,偶然出现的入侵者?可笑,这里本来就是它们的地盘,我们才是入侵者。”三文鱼仍然在自言自语“谁知道还有多少同伴在下面等着我们?消灭了两只怪物就沾沾自喜?那不过是战争的开端,导火索,切。”
  “你是说它们还会再来。” 苏昶漫不经心地摇着酒杯,杯中的倒影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饮鸩止渴。为了区区两只怪物,就毁灭了动力,我们唯一能够逃生的手段,愚蠢至极。”说到这里,三文鱼又灌了一口酒“现在的处境还不如当初,哪里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但是如果不这样做,我们对那两只也是束手无策。”听了三文鱼的话,苏昶忽然没有了喝酒的兴致。“不要忘了你在甲板上时,也是被打得七荤八素。”
  “等着吧,这里就要毁灭了。没救。命中注定,无路可逃。”似乎对苏昶的话天生免疫一般,三文鱼站起身,侧过脸瞟了苏昶一眼“好好享受你们最后的时光吧。”他准备离开。“在这之前,如果有兴趣的话,等一会到我这里,我会告诉你有关那两只巨怪的一切。”
  “什么?等等——”苏昶伸出胳膊拦住他“你怎么会知道它们的事情?”
  “……”看着苏昶,三文鱼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了摆手。
  他是聋子。
  “还有,小子——”消失在通往上层的阶梯尽头前,三文鱼停住脚步“你,很不错。”他对着苏昶微微致意后,仰头,将壶中酒水一饮而尽。这一次,是诚挚的祝酒。

  佐佐木离去,艾玛离去,陆天臧离去,三文鱼离去。
  苏昶坐在挤满水手的餐厅里,独自一人喝着闷酒。“那不过是战争的开端。”三文鱼的话回荡在脑中,像是一口巨大的铜钟,每敲响一次,苏昶的太阳穴便隐隐作痛。
  “到我这里,我会告诉你那两只巨怪的一切。”离开前,三文鱼向自己发出邀请。苏昶不知道老水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果他真的知道些什么,那么彼时便完全不至于被打得那么狼狈。或许这一切都陷阱?但是却又毫无动机。
  况且论蛮力,苏昶不认为三文鱼能够胜过自己。
  那又是什么缘故?
  苏昶迷茫地抬起头。眼前灯影涣散,欢腾的人群被灯光裁剪成数十条剪影,每一条都是一道难解的谜题。
  剪影混杂成乱麻,他又是毫无头绪。
  忽然,脑中的钟鸣一转,日记中的一页随钟声摇曳而出。“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苏昶喃喃。不知何时,书页间的只言片语已经成为他心中不灭的信条。
  他打定了主意。
  不过在这之前,先去找佐佐木问一问重建联络的事情。毕竟三文鱼口中的毁灭还遥遥无期,而眼前看得见,听得到,摸得着的,才是重中之重。
  然而还未等苏昶走出第二步,佐佐木胜七郎首先找上门来。片刻前的轻松愉快在他的脸上已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既不是在面临巨怪时的癫疯狂喜,也不是驾驶船只驶过暴风时的冷静沉着“我们可能又有麻烦了。”佐佐木胜七郎声音阴沉,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有如夏夜骤雨。
  “怎么了?无法修复?”
  “不,修复了,但是仍然无法使用。这里有极其强烈的磁场干扰,以现有临时塔台的功率,就算信号传达出去,也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噪音。”
  “!!!”听到磁场两个字,苏昶心头一沉。他们到了——
  地磁场干扰最强烈的地方。
  风暴的中心。
  也是,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实际考察的核心。
  “但是……这还不足以达到危急的程度吧?”
  “海底火山爆发。”佐佐木胜七郎每说出一个字,身体都要随之颤抖一下。“最近这里的一处火山非常不稳定,天啊,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能够发生这种情况……我已经用最大功率传出信号,哪怕是噪音,或许也足够吸引港口的注意力。”仿佛火山两个字是他永远的噩梦一般,片刻前还镇定自若的男人,如今面如土色。
  “那在这之前,我们能够做些什么?”苏昶听到自己嗓音沙哑而干燥。
  “……听天由命吧……”瘫倒在刚刚坐着三文鱼的座椅上,佐佐木胜七郎掏出一根烟,兀自抽了起来。
  烟刚刚燃起,风水惊变。天与地化为一座六自由度的旋转木马,同时旋转起来。苏昶与佐佐木双双失去平衡,仿佛婴孩手中的娃娃,被轻而易举地抛到半空之中。
  瓶瓶罐罐在苏昶眼前炸裂,食品、饮品、装饰品、日用品随之纠缠在一起,在空中凝成一坨又一坨令人作呕的浆糊。从左面飞过的人与从右面飞来的人撞在一起,又头破血流地终结在钢铁制成的墙壁上,流出的血和砸在上面的葡萄酒混杂交错,仿若毕加索的幽灵亲自落笔的画作。
  世界又乱成一团。在海水汹涌而入前,这样漫天飞舞的人与物,成为了苏昶视野里最后的疯狂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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