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

      外面传来了小孩的欢笑声，各色的烟花竞相绽放，孩子们或是随着烟花的响声欢呼雀跃，也有的孩子被吓到了，哭喊着叫爸爸妈妈。窗外还飘着小雪，但冰封不了节日的温情。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走，快12点了，他窝在沙发里，黝黑的面孔，摆出僵硬的笑，电视播放着春晚，穿出阵阵歌声：“团团圆圆过新年……”歌声动人，现场的观众鼓掌呐喊，而他呆滞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手里的一张旧照，那是他刚工作的时候，已有妻小，第一次去北京，在妻子的提议下，一家人站在天安门前拍下了一张照片————他搂着妻子，3岁的儿子骑着他的脖子，就在照相的人按下快门前，他突然感觉后背一阵湿热，儿子笑嘻嘻地看着他，他也咧着嘴大笑，那一瞬间就永远定格在了永远。
      他慢慢闭上眼，锅里的水饺上下翻滚着，像感觉到了新年即将来临，欢乐地嬉戏。桌上有半瓶酒，溢出浓烈的香气，地下扔着许多未熄灭的烟头，混着水饺的鲜味，这是他今年最后一天的味道。
      “啪嗒”泪打湿了他的照片，他起身去看他的水饺，尝一口汤，他赞叹道：“真鲜！是吧？”屋里静悄悄地，他环顾四周，只有老伴微笑地看着他，他叹口气，拿出一只碗，盛了水饺，来到老伴面前，放在早已摆好的水果点心之间，笑了笑说：“尝尝吧，很不错呢。”老伴还是笑着，他也笑着，擦了擦手，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小手帕，擦拭着老伴的相框：“再过几天我就去找你了。”
      钟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电视中传来了新年倒计时的声音：“十、九、八……五、四……”他看着钟，也数着：“……六、五、四————”钟停了，他心口一紧，重新回到沙发上，看着电视中的人们为新年的到来而欢呼，他红着眼眶，猛灌了一口酒，手机响了，他赶忙接通，里面传来了问候————儿子的乡音，还有儿媳妇和小孙子带着洋腔的、半生不熟的汉话，这在他听来是别扭的，但他笑着，心口一痛，咳嗽起来，艰难地喘着气，儿子急切地问着，他说不出话，看着桌子上的药，他一只手紧握着手机，一只手拿药。很幸运，他拿到了药，他听到手机那边有人喊着儿子，接着，儿子说：“爸，有个急事，先挂了。”便传来了“嘟嘟”的忙音，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手里的药掉到了地上，他浑身绵软，瘫在了沙发里，手机也随之滑落到地上。他紧闭着双眼，等着最后几分钟的结束，手机突然又响了，他像是听到了一种召唤，猛地睁开眼，用尽力气和沙发一起倒向了手机，他刚接通电话，就牙关紧咬，不省人事，儿子问着：“爸，您还好嘛？”
……
      锅里的汤溢出来，浇在炉盖上，“刺啦刺啦”地响，钟还停在昨天，外面的孩子喊着：“过年啦，守岁咯！”天上的烟花异彩纷呈，下起了大雪，消去了人们的睡意，但冰封不了节日的温情。
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