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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小妹,你还好吗?

  • 作者: 梦回徽州
  • 发表于: 2015-10-21 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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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在美丽的皖南, 1992年我从水利学校分配工作就在大山深处,虽然我们单位的帽头很大,可除了从事水利工作的同行外,很少有几个知道我们单位,更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单位竟然在一个山沟里。199511月,虽然参加工作3年多了,但很少与外面接触。那时正好我被派往风景秀丽的黄山脚下的屯溪召开一个会议,可以利用这次出差机会回家乡看望父母。

在交通不很发达的上个世纪90年代,从皖西到皖南没有火车,汽车需要中途换转。

刚好在星期一开会,我利用星期天的休息时间,提前两天来到省城合肥。买好了开往黄山的车票。

第二天微露晨曦,我们的长途汽车就出发了。和我同座的是一位20岁左右的姑娘。我靠在车窗前欣赏着窗外的景色,深秋的原野景色十分迷人,江淮平原肥沃的土地刚刚播种完毕,油菜和麦苗的嫩芽在秋阳中点头招手,一行行的葱绿为单调的旅途增添了不少看点。看着一垄一垄的麦田和油菜田被汽车甩在身后,一片片田野和一座座村庄又迎面展开,一步一风景,又想到就要见到父母兄妹了,心情有些微微激动。虽然很颠簸,可我并未有多大的反感。

同座的姑娘却无心欣赏窗外的美景,双眉紧锁,在天色亮透后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书看了起来。太阳渐渐升高,车厢内的温度也逐渐升高。汽车颠簸摇晃,使人昏昏欲睡。

同座的姑娘不知不觉的靠在座位后背上睡着了,在汽车的晃动下,姑娘竟靠上我的肩膀,看着熟睡的姑娘,也许看书看累了,也许是为了赶车昨晚没有睡好,我没有惊动她,我看了她搭在膝盖上的书,不是娱乐杂志,而是一本经济学教材。我猜想她大概是一个在校学生。

经过一个上午的颠簸,汽车停在一个路边饭店旁,驾驶员要求所有乘客都下车,我轻轻拍了拍她手中的书,把她喊醒。她一醒来,看到是靠在我肩膀上,脸微微红了起来,连声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从带着浓厚方言的道歉声中,我立刻知道她和我是同乡。“没关系,你是×县的吧,我们是同乡。”“真的?”她有点不敢相信。

下了车,她没有进饭店,而是站在车旁在思考什么。我去买饭,想起当学生的艰苦,我替她也买了一份。端着饭菜,我招呼她进屋吃饭。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接受了我的邀请。刚坐下,就要掏钱。“不要客气,你们学生哪有钱。”我把递过来的钱挡了回去。“我不是学生,我是一个打工妹。”“真的吗?”这回轮到我惊讶了,哪有打工妹这么好学的。

在吃饭的过程中,我知道了她确实是一个打工妹,而且她家与我家仅隔20多里路。初中毕业就来到省城打工,已经4年了。

吃完饭上车后,她又看了一会书,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抬头看看看我,欲言又止。“有什么事你就讲吧,我能帮忙的一定帮忙。”看着一个姑娘求助的目光,我能拒绝吗?“我们可以用家乡土话交谈吗?”“当然可以”。

她改用家乡土话:“我确实有一件事情求你帮忙,”她脸微微泛红,“我想了有一会了,也许你可以帮我。”我疑惑地看着她,萍水相逢的两个人还不十分熟悉,怎么就知道我能帮你忙呢?

看着我迷惑的样子,她脸更红了。“这件事也许很荒唐,可我也没有其它办法,也许你可以帮我度过难关。”难道这车上有人跟踪你,要拐卖你?我心头微微一震。“我接到父亲的通知电报,告诉我母亲病重了,让我回老家。”不是在编故事,骗我钱吧?我心里有一丝反感了。

“可我知道,他们是在骗我,主要是骗我回家相亲的。”“你相亲我怎么帮忙?”

“我家穷,住在一个偏僻的山庄里,不通车,到最近的公路还有10里山路。本村许多人家都迁走了,只剩下我们这样贫困的人家还在山庄里住着。我哥都近30岁了,还是光棍一个,住在这样的地方,哪有姑娘肯嫁给他。他人又老实,也没文化,连倒插门也没人要。”难道要我给你介绍对象?

“唉,这把我的爸妈急坏了,在无依无助中,他们打起我的注意,想到一个换亲的办法。”换亲,我只听讲过,可没有亲眼见过,也更不敢把换亲与眼前这个姑娘联系在一起,要知道,这是20世纪90年代了呀。

“我也打听到了,对方的家也在深山里,也是兄妹两人,妹妹19岁才初中毕业。可她哥哥却有点憨,肯定难找对象。她父母不知从哪儿了解到我家情况,竟到我家要求换亲。”我忽然同情起她了。

“这事提了有半年了,我父母遇到这事,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对人家姑娘也表示满意,就老催我回家。”姑娘抬起眼看了看我,“我一直拖着,这不,母亲着急上火,也许真的急出病了。”我感到一丝凉意悄悄上了后背。

“真羡慕你们,跳出农门,一切可以自己做主。也许我这一回来,可能就回不来了,”她叹息道,“家里一切都安排了,我可能要嫁给那个憨子了。”她眼里开始有了忧愁,有了淡淡的泪光。“我虽然想了很多很多,可无法抗拒家里的压力。”是啊,一个弱女子,能抗得过去吗?

“看到你,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我会有什么办法?

“只是不知你能不能帮我?”她满脸泛红。“什么办法?”

“你做我的男朋友。”这怎么可能,我有自己的女朋友,一个漂亮的女教师,而你,我还不知道你姓啥名谁。我一口否决,这哪是什么办法!

“不,不是真的要你做我的男朋友,是暂时冒充一下,”她急了,一脸通红。

“不行,这事可不能冒充。”我想起我的女友,如果他知道我冒充别人的男友,她还不跟我吹啊。

“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她叹了口气,满眼失望。她望着窗外,不再说话。我也很愧疚,我无法帮助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

长途汽车行进了山区,山道蜿蜒,车忽左忽右晃荡厉害,姑娘终于忍不住晕车了,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我赶紧腾出一个塑料方便袋递了过去,“哇,哇”她吐了几大口,“谢谢。”

车终于翻越了大山,行上了比较平坦的山谷道路,我知道,再过四五十公里就到站了。

“你真的不愿帮我?”她再次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我。“这事我真的帮不了。”

“我从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我才想用你冒充我男朋友的办法来解决我的终身大事,我不想在深山里呆一辈子,更不想和一个傻子一起过日子。求求你,大哥,只有靠你了,让我解放出来。”冒充你的男友就可以解放你?

“我在拖延父母催我回家时告诉他们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可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他们知道,一个打工妹现在城里找个对象是很困难的,特别像我既不漂亮,也没文化。”确实,姑娘相貌一般,身材又偏矮。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回家,让我的父母知道我真的在城里找到男朋友了,特别是想你这样戴着眼镜有文化的。”我虽然戴着眼镜,文化却不高。

“这样,他们就会死心了,不再逼我。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为难。”她不敢再看我,我知道,她害怕我拒绝,那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我心里有了一点冲动,是啊,如果这样真的能帮助这个姑娘,对我也没有其他影响啊。

“这样真的能行吗?”“应该可以的。”

“我现在正在一家大酒店打工,我经常去厨房帮忙,跟大厨师学会了烧许多菜肴,我业余时间还学习酒店管理,参加了自学考试。我想学成后到家乡小镇上开一家酒店,把我家也搬到镇上,这样我哥找媳妇可能容易些。”理想不高,却很现实。我知道了为什么在车上看教科书,是啊,这样一个有志气的姑娘我为什么不去帮她实现这个愿望呢。

“我可以答应你。”“真的?”我点点头。他立即两眼放光,我在仔细打量了她一下,还是挺可爱的。

我们互相通报了姓名,一个很土的名字。我也告诉她我出差的原因。“真不好意思,耽误你探望你父母了。”“这没什么,我今天和你一起去你家,明天就回,这事我们谁也不许说出去。”

一会车靠站,我们一起走出车站。

我很清楚我们当地的毛脚女婿第一次上门的规矩,路过一个商场我们一起买了两瓶好酒、两盒奶粉和几斤水果,我抢先付了钱,“你帮我的忙,怎还要你掏钱呢?”她硬把钱塞到我手中,“不,明天回来再讲吧。”我刚才在车上已经考虑了,我去欺骗人家,这点礼物也算我的一点补偿吧。

去她家我们还要转乘三轮车,在摇摇晃晃的三轮车上,她一脸真诚的道歉,“让你吃苦了。”

车在已做山脚下停下,我们下了车。已是夕阳斜挂了。

她指着远处半山腰,“我家就在那,还要走10里山路,真对不起,让你受这么大的罪。”既然已经到了这了,退路都没了,山上吧。

深秋的夕阳斜斜地照在山岗,缕缕薄雾在山沟里袅袅升起,山岚上红透的枫叶和阵阵的野菊花香,让人感到了秋的凉意。山路崎岖盘旋而上,路旁灌木野草繁茂,偶尔还有受到惊吓小鸟钻入草丛,拨弄出“沙沙”声。望望远处,夕阳慢慢接近更远的山头,迎着余辉的山岗景色清晰,背着夕阳的山坡已是暮霭沉沉。我心也随夕阳缓缓下沉,怎样去面对啊,这明明是骗人啊,难道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吗?我已经没有当初那种激情了。

多年未走过山路和爬山了,我早已气喘吁吁,双腿灌铅,额头上也微微渗汗。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到了村庄前。这是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山庄,零星分布在半山腰一块地势比较平坦的山坡上,房屋全是一层的瓦屋,我仿佛走进了遥远的古代,唯一能体现有现代气息的是沿山而上的一排电线和几根树在屋顶的电视天线。小妹拿出手绢轻轻地给我擦擦汗:“今天让你受累了”。“没什么受累,我也是在山里长大的,不常走确实有些吃力。”我也感觉自己怎么变化这么大,上学时,每到周末放学空着肚子还能健步如飞爬山路。“今晚还要在这里住一晚,耽误你回家了。”“没事,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回家看看。”此时我满脑子想的是马上就要到她家了,怎么去应付相见的场面?

也许她看出了我的担心,“到家了你打声招呼就行了,也不要多说话,他们问话时你能答得就回答,不知道的我会替你回答,你就讲普通话,他们不会怀疑的。”

在一座有竹枝篱笆院子跟前,“这就是我家。”接着就喊道:“爸、妈,我回来啦。”

“哦,是菊花回来啦。”随即她妈妈从屋里走出。

在一抬眼看到我时,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用疑狐的眼睛看着小妹。“妈,这是我的对象,听说爸病了和我一块回来看看。”

大妈的眼光一下暗淡了,成了无奈的眼神。“妈”,这是我们那乡下的规矩,只要是男女双方谈对象了,对双方父母的称呼都要跟随对方喊。仓促间我也没有想好怎么称呼,只好轻轻地随小妹喊。“那就快进屋坐吧。”妈妈接过我手里东西把我们让进了堂屋。

“你爸在里屋躺着,进去看看吧。”

“爸,我回来了。”小妹拉着我进了里屋。屋里的电灯昏昏暗暗的。

“刚才听见你说在城里谈对象啦?”“是的,这就是我的对象,来看看你。”她把我拉倒床前。

“爸,听说你生病了,我们利用星期天过来看看你。”没办法了,只有这样了,可我感觉我背后阵阵发凉。

大叔抬起头,在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他的眼神里有一丝愤怒,“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啊?你看这事可怎么办!”

“什么事啊?”小妹明知故问。

“没什么事。你先去歇歇吧。”我知道这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事。

“你可看过医生了?病不要紧吧?”“没事,受凉了,感冒,快好了。你们先去歇歇。”

我心虚的像做贼样赶紧退出来。

回到堂屋,大妈给我泡了一杯水,“喝口水吧,你是城里人,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一定累坏了吧。”

我双手结果茶杯,“还好。我也是……”我准备讲“我也是山里人时”,小妹拽了我一下,“正好利用星期天出来锻炼锻炼,来看看山里的风景,跟旅游一样。”我真不知道该讲她机灵还是鬼精。

“不累就好,你先坐着歇会。”大妈转身去了厨房。

趁这机会我打量了屋里的摆设,房屋和家具都比较陈旧了,只有中堂画还是比较新的,一台老式的台钟放在中堂下条机当中,还有就是在条机上的用红布盖着的一台电视机为整间房屋增添了一点现代化气息。

正当我在打量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小妹拉拉我,“我哥回来了。”我们出了堂屋,看到一个个子不高的男子挑了一挑柴禾进了院子。

“哥,我回来了。”“哦,小妹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很累吧?”

“刚到一会,不累。”

男子卸下柴禾,一抬头看到了我:“这位是……?”

“哥,这是我对象。”

“嗯”,男子的眼睛从猜疑变成了一丝敌意。“这,这是真的?”

“对象还能假的啊?!”小妹一边走上前去帮助堆码柴禾,一边说“你看看人怎样,我有眼光吧?”

我无法思考,真想逃跑或躲起来。怎么能这样欺骗啊。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我经受了他们一家的几种眼神,我可以承受,因为我欺骗了人家,可他们却不知道。大妈的无奈是因为她知道女儿大了,自己干涉不了了,而看到这个“女婿”人长的不错,只有进退两难了。大叔的愤怒因为是我的突然到来,把他安排的一切都打碎了。大哥的敌意也是因为我的出现使他多年能娶上媳妇的美好愿望一瞬间破灭了。

我后悔我自己来到这里。

可夕阳已经西下,暮色降临,深秋的山里,凉意随着夕阳的下落而上升。望着一座连着一座的大山,这和我心情何等相似,起伏不平。今晚暂时只能住在这儿了。我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心情烦躁。看着大妈进出堂屋和厨房为晚饭而忙碌着,我心里越发不安和愧疚。

小妹大概看出了我的急促和不安,轻轻地拉着我手走出院外,走上房后的一条小路。小路两旁有几棵大树,树叶几乎落尽,路面上铺了黄黄的一层枯叶。满径落叶在脚底下发出“沙沙”声,更显得幽静。转过一个坡面就进入一个山沟,一条小溪沿沟而下,溪水不多却清澈。路上路下分别挖了小潭,这是山里人淘米洗菜、洗衣服用的,最上的是挑水吃水的,其次就是洗菜淘米的,再下最下的洗衣服的,最下的是洗刷脏物用的。

我忽然想起我的女友,因为我们也经常在河边散步,如果她知道我和一个山里小妹扮演一对假情侣来欺骗老实善良的山里人,一定会鄙视我,因为这是一个幼稚而又不地道的行径。

我呆呆地站在水潭边,“我真的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还让你为难,实在是对不住你。我不想一辈子呆在这山沟,以前家里穷和重男轻女的思想,我初中毕业就回家了,我真想读高中上大学,可家里无法供应我继续上学,在家里做了两农活,拼死拼活地干一年,收入还不到两千元。”这是发至小妹内心的话。“春季采茶、养蚕,还有喂了两头猪,这是我们主要的经济来源,地里种粮食,除去种子、化肥成本外,只落个辛苦低价的工夫钱。前年跟着同乡姐妹到了城里,那城里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看得我眼花缭乱。城里虽然大虽然好,可没有我们的份。别说住高楼了,能几个人住一间房间就不错了。加上没有文化技术,只能干一些粗重活,高强度低工资。去年在一个大姐的帮助下,找到了一家饭店当服务员,讲起来是服务员,其实就是杂工,不仅端盘洗碗,还给厨师当下手,店里什么事情都干,反正我们乡下人,有的是力气,吃点苦累一点都不怕,就怕老板不把你当人,看不起你。饭店老板和厨师看到我勤快,也没有特别苛求我,厨师大哥还经常跟我讲怎样烧菜。我有空就到厨房里帮忙,就是想学学手艺,将来自己能开一个小饭馆。就在我们家的镇上,到时把一家人都接去,然后在镇上盖几间房,这样哥哥讲媳妇也容易了。”看着这瘦小的身材,心里却藏着大志向。“我现在都在做准备,一有空就学习,我知道经营一家餐馆也不容易,也需要管理知识,我就学习,自学经济学、管理学。”

“那你为什么不把你的想法和家里人谈谈呢?”

“讲了,可他们一方面认为那要等太长的时间,能不能实现愿望很难讲,另一方面是思想上的问题,总认为女孩子将来要出嫁,是别人家的人,而现在哥哥就要奔30岁了,在乡下就要错过找对象的最佳时机了,过了30岁,像我们这个地方想找到媳妇就难上加难了。我家住在这个地方,不通车,出门就是山,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两条腿,现在姑娘谁愿意嫁到这穷山恶水。我们庄也有几户条件稍好的搬走了,留在这的,基本和我家情况差不多,住着破房,基本还是自给自足的生活,所以这次碰上这个机会,家里是不会错过的,我实在是无法跟他们沟通了,只有用这个办法来搪塞一下,等到明年我手上有近万千元积蓄了,就回来。”

我无语,蹲在水潭边,从口袋里掏出口琴轻轻地吹了起来。小妹看着我,“真好听,你们的生活太有意义了,想想如果我不出去,留在这山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闻得鸡鸣狗吠。”

轻轻的叹息伴随轻轻的流水缓缓地淌过我的心,一轮新月从山尖露出,朦朦胧胧的一切都模糊。一阵山风吹过,“沙沙”声打破了寂静,一丝寒意侵入我的身体,山里的深秋确实有点寒冷,我们借着昏暗的月光沿着小路走回。其实天不算晚,只是接近冬季白天比较短。

一家人还在忙着准备晚饭,见我们回来就招呼就座。

在吃饭前,大妈端上一碗荷包蛋。我忽然想起,这是我家乡特有的规矩:小伙子第一次上门相亲,在吃饭之前先吃荷包蛋。未来的岳父母如果满意,就在碗里放上糖;如果不满意则放盐。无需多讲,小伙子心里自然明白。吃着甜味的,心里也就喜滋滋的。吃着咸味的,心里知道吃过饭就滚蛋。虽苦涩却还要装着没事一样,不然陪吃饭的人会尴尬。本来一般都是在中午,可我因为远道而来,就不拘于中午了,按第一次见面礼节接待。

拿着筷,我心里却像打饭五味瓶,我也不敢下筷,思前想后我无法下手。是甜的,表示大叔大妈满意、同意了,可我明明是来骗他们的;是咸的吧,我不知道我明天走后小妹怎么命运。从我的心里却希望这是咸的,最起码我心里好受些,可以减轻我的负罪感。

看着我犹豫,一家人都催着:“趁热吃吧,凉了就腥了。”

不管怎样,这是无法躲过的事情。我用筷子醮了一点汤水,放进嘴里,是甜的!我的心却没有甜蜜的感觉。

真不知怎么感谢这善良的一家人。虽然我的出现打破了他一家的安排,但他们却像大山一样接纳了我。晚饭很丰盛,这都是我熟悉的家乡菜,菜虽香,可我心里很涩。甚至我不敢抬脸看他们淳朴的脸。

晚饭后,我们坐在一起简单地聊了一下。当问及我的单位时,我如实回答,因为我单位是省直单位,而且不是本行业的一般很少有人知道,老实巴交的山里人怎能知道这个单位,更不知道我的单位不在省城,而在一个偏僻的山沟里。更想不到的是这个讲话普通话的人竟然是离这儿不远的同乡,只是我离开家乡近10年了,讲话早已没有了家乡人讲普通那种特有尾巴,在他们用家乡话交谈时其实我都听得明明白白,他们的担忧和无奈,也期盼我能真的给小妹带来幸福。

山村的夜静谧,明亮的星星仿佛就在我们的头顶。偶尔一两声狗吠映着山沟回声,黑黝黝的大山只呈现一个轮廓,山上的大树在夜色衬托下成了各种奇形怪状。睡在垫有稻草的床铺,我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正在迷迷糊糊之间,晨起的公鸡鸣叫声把我惊醒。

等我睁开朦胧的双眼,小妹已经站在我的床前。我知道她跟我一样整个晚上都没睡好。

我看到我已经醒了,“没睡好吧,肯定不舒服。”她不会知道,这样的床铺我曾经睡了整整17年!不是不习惯,而是我无法面对这令我难堪的事情。

起床后,东方已经吐白,太阳即将升起。勤劳的大叔大妈已经做好早饭。

当我吃过早饭起身时,太阳刚刚露出彤红的脸庞。我挥手告别。

小妹一直送我到山脚下,一路上我真的不知怎讲,直到一辆三轮车来之前,我才说了一句:“小妹,努力实现自己的愿望吧。这有我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我把昨晚写好的联系方式递给了她。两滴泪水从她眼眶中落下。

我急忙上了三轮车,巨大“突突”声掩盖了小妹告别的声音,只见她向我招手直到车转过山嘴。

 

我匆匆赶回到市里参加会议,在会议休息期间买了一点礼物,打了一个电话回家。礼物委托我一个同学带给了父母。

由于我是一名水利建筑工程师,多年一直在长江畔、淮河边参加水利工程建设,经常一两年时间更换工作地点,紧张的生活没有顾暇与小妹联系。我也从没有接到小妹的电话和信件,即使我春节期间回到老家,但我们不是一个镇,也没有听到她的音讯。

二十年过去了,而今在工作闲暇之余,我时常想起那往事,那不知结果的往事。真心希望家乡那不很熟悉的小妹能心想事成,让我这个远方的游子感到一点慰籍。

家乡的小妹啊,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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