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安静与充盈。几页纸,一本书,一段曲,一碗米,渡白日的光阴。
日落之前,爱人与孩子平安归家。与人并无多余的交集,
三五友人是心中的月光,清辉中一直流动着温情。
叩门声响起,孩子欢呼起身,小伙伴来啦,
嬉戏的名字叫童年。放眼世界,观照自己,本是残缺与遗憾。
且让生命彼此取暖,为什么不呢?
有些词语细细推敲,红肿之处,艳若桃花。比如看上去很美的:
颠倒众生。一个人所摄的容量,身体不过一碗三餐半张床,
内心不过三杯两盏一世情。其余的皆在身外,谁颠倒了谁去?
不过是粒粒风月浮尘,经不得吹散个清净。
与其倾了国倒了城,不如两看不厌对一人。
谁说世间的景象,只是眼界中的存在?生命,有的生在地头,
有的飞在天上,还有的沉在水中。那在水里的,
似乎遗落在另一个世界,无声无息里,有冷洌的热度,
有荒凉的怒放。也许,有些人间情怀,出走于日光的视线,
寂寂地生长,暗自地圆满,如一株沉水花开。
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也不可能一身同在两处空间,
从物理上看时空不可超越,是生命中永远把握不住的伤逝。
那么,去爱吧,在爱里体验,回忆,想象。就象一朵花,
从亘古到万代,从荒地到天边,绽放都是一瞬间,一次全然地消弭,
忘我,沉醉,已近于抵达心灵时空的最久最远。
记忆与遗忘,隔河相望,哪一头更短哪一头更长?哪有只开不谢的花呢?
哪有只清不浊的水呢?哪有只欢不苦的情呢?
世上,总有那么些痴人站在原处,苦苦地等一场永久的花事。
也许,相见不如不见,不见不如怀念,怀念不如遗忘,遗忘不如风烟。
光阴里,谁不是生命的过客?人海中,谁又路过了谁?
莫奈画睡莲,直画到告别世界的最后一天,总在想,
他是如何在千朵万丛中识出了属他的那一种?情不知所起,
问已无意。无论如何,在澄澈的方寸天地,
能够有一场静到天荒的相遇,已是难得,不必问来世。
玫瑰有刺,这多象我们生活的世界,且美且殇。寻访的路上,
谁不是为了那活色生香溢于怀呢?纵情成欢,不想一低眉还会收下悲伤。
是花儿错开还是双手错摘?生命里的花事,大约如四时轮回是冥冥运数,
春山绕一程秋水淌一程,惘中怀恋,恋中存惘。
当人陷入无可抑制的悲伤,不是不爱,不是不在,而是衰败在衰败着,
痛苦在痛苦着,消逝在消逝着,一一看见了,人却无能为力。
各自的生命之杯,哪怕是苦毒,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抢过来一饮而下。
所以,真爱时会开出地母的慈悲,在哀兵归家伤痕累累时,
抚慰那命里的苦难,直到用力至尽。
爱到最后,也许就成了一种习惯。千般错,可以视而不见,百般好,
可以一笑了然。隔窗的灯火再暖,也是与已无干。就这样,
一滴一滴的水滴出流年,粥米共度,言语扶携,韶景有时,
冬寒有时,而那人如月光一直安在,共守清欢。
世上,有没有一个人,一桩事,可以完全担当一份情感?
林黛玉的悲剧,只是因为一场掉包计么?生命,是如此的有限,
人性,是如此的残缺。遇见时,莫问是劫是缘;告别时,只合剪断痴缠。
为画一轮日出,一朵睡莲,莫奈在四季晨昏,要经过多少
切切的等待与守侯啊。因着敬虔那光阴里的寸寸流变,终于从
脉脉不语的光影间,辉映出生命的大美。就象人的情感,如果从不曾经历过
千回百转的守望,思念,辗转,无眠,该是多么平滑又多么轻浅啊。
王国维曾言人生有三境界,也许,爱里也有三境界。
“欣赏”,人间处处有芳华,能有人懂得,值得感激。“相信”,
谁的内心不是一座城堡?当一个人不设防,只因愿意向对方敞开自己。
“接纳”,这象深海,拥抱浪花,也拥抱泥沙,最辽阔最柔软的情怀,就在这里。
生活是一所最宽大的学校。愿意,把不好的日子过成平常日子,
把平常日子过成好日子,把好日子过成流年里不息的钟声潭影。
把命中所遇,内化为感知生命冷暖的棉裳布履,
一步一步走过,最后,都是深深地平静。
“有没有一种食物让你想起我?”在这话面前低徊唏嘘。
固执地认为,没有分享过同一样食物的情谊算不得什么!回想起,
生命里最有情份的儿时伙伴一起在阳光下在灰霾天分享食物的情景,
难忘那你一口我一口的韶景,顺着舌尖直贯入肠,象是一场盟约,
辗转了几千里的地域与几十年的光阴味蕾在,不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