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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湖游击队

  • 作者: 朱承星
  • 发表于: 2015-06-19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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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二九年秋天,江风怒号,赣北港瑞根据地赤湖沿岸芦苇摇曳,四周绵延起伏的群山显得更加肃穆庄严。丁家山麓,赤水岸边,一栋雕龙画凤进出把守的豪宅与村边的茅檐相处显得格外气派宏伟。村口,一位穿着破烂的农民,正喘着粗气把辛辛苦苦打回的粮食往地主老财简相柏家里送去。
  夜幕降临,一条通向村子的小路上火把通明,嘈杂不已。村子里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混乱中一群穿着白底黑衫的人,端着枪杆,押着十几个老少走了出来。
  “走!跟简老爷作对绝没有好下场。”人群中,一个领头模样的赵四大声吼道。
  被绑的人正是村里张思贤和桂家鸿两家老小,附近家喻户晓。可是谁也不敢吱声更别说上前搭救。
  眼前正是入秋季节,庄稼还未成熟,简相柏就派人上门抢粮食、拿东西。好像年成不好,家家户户还不上租子会四处逃散一样。
  张思贤生有两儿三女,一间茅房四壁透风。老婆生病躺在床上,他守在旁边不知何年是个头。
  “收租了,收租了。”外面的人对着屋内张思贤反复地喊。
  “先生,能不能宽容几天?俺内人病得实在没办法。”张思贤祈求地说。
  “那怎么行,个个这般,我怎么回去交代?要么,按规矩,我们直接拿东西。”这时,几个家丁不由分说直接闯进张思贤家,七翻八找终于发现有两小袋棉花。
  “抬走!”两个家丁正往外抬,张思贤闻声跑了进来。
  “那是我留给内人看病用的,你们简直是强盗!”张思贤无法控制情绪,顺手拿起一把菜刀,朝那两个家丁追去。两个家丁见此只好放下自顾逃命。
  一部分人来到桂家鸿家。桂家鸿正好下湖捕鱼去了,突然,听说简府上门催租来了,顿时,恼羞成怒,一个劲儿奔回家中。
  “这是什么时候?刚入秋,就来催了?哪年我少过你们?没看到今年干旱,租税不但不减还要往上加。没有!”桂家鸿气愤地说。
  桂家鸿有三儿一女,女儿生得如花似玉,伶俐可爱,夫妻俩一直视为掌上明珠。
  “没有?没办法!那只好让你女儿跟我们去。”一位账房先生冷冷地说。
  “什么?你们白日做梦!”桂家鸿手里正握着一把鱼叉,说,“你们谁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我立即跟你们拼命。”
  刚出门就碰到两颗钉子,家丁们把情况给老爷一回报,老爷听了,顿时勃然大怒。
  “反了?竟敢公然抗租!难道他们就是共党分子?跟我立即抓起来,往后这样下去,那还了得。”
  地主老财立即吩咐家人备轿,准备去港口国民党靖卫团,找高传贤团长当面汇报情况。
  靖卫团团丁近百人。他们一方面以军事力量镇压地方武装;另一方面企图控制地方经济物资。国民党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个的政策,在赤湖一带同样搅得人心惶惶。
  高团长听说出现两个共党分子,甚至连想都没想一会儿,立即吩咐集合队伍,迅速奔赴丁家山脚下。
  张思贤和桂家鸿没想到,靖卫团的人来得这么快。想当初,与其知道是这种结果,倒不如一开始就跟他们一拼到底算了。
  “统统给我抓起来,别让一个跑掉!”
  一群团丁麻利地拿出一根长绳,迅速将两家十几个老少捆绑在一起,押到简家庄门口一块空旷的草地上。后面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乡亲们,种田种地,交租交税,几千年来,是天经地义,祖先遗留下的传统,不是我简某人一时兴起。如今这两人大逆不道动手伤人,公然在大众广庭之下抗租抗税,是何等猖獗,无法无天啊!这些共党分子不就地正法,难平民愤。”
  场地上,两家被绑的孩子哭哭啼啼,咒骂声、抽泣声此起彼伏。团丁们的火把越烧越旺,仿佛把周围群众的眼睛照得火一般即将燃烧起来。
  突然,黑暗的夜空中划过两声枪响。
  “安静下来!”靖卫团团长高传贤不慌不忙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乡亲们,靖卫团是保护百姓一方平安的,往后如果再有这样的共党分子,我们绝不手软。”
  “来人!”
  “有!”赵四立即应声来到身边。
  “把这些逆天造反的共党分子全部沉江。”
  “是!”
  此时,草坪中撕开了一道小口,张思贤和桂家鸿两家被团丁们前簇后拥押到了寒冷的江边。
  江上波涛汹涌,一片漆黑。远去灯火或明或暗,夜风吹打在人们的脸上似刀一般生痛。
  “说,还有哪些共党分子,只要告诉我们,今天可以免你们一死。否则,就别怪我高某人对大家不客气。”高传贤摆出一副亲密的姿态对张、桂两家所有人说。
  “休想!你们这些土匪帮凶,我们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土匪恶霸,你们吃人民的血,终将一日不得好死!”
  “沉江!”高传贤软硬兼施,最后,终于露出了狐狸凶恶的本性。
  张思贤一家走在前头,桂家鸿一家紧跟其后,突然,一位团兵将走在前面的张思贤一搡,顿时,所有的人便像诺米骨牌般接连地沉入江中。
  第三天,村民沿着长江在徐家湾才找到他们的尸体。
  消息迅速传到港瑞区委。为了帮助百姓讨回血债,为了进一步打击反动势力的嚣张气焰,区委决定立即组织武装暴动。
  二
  同年八月,阳光灿烂。中央巡视员曾中生会同江西省委张世熙到九江视察,第二天,便召开了九江、星子、德安等县党组织和游击队员会议。
  会议决定迅速恢复九江县港口区党委组织,利用赤湖地区武装基础和濒临长江的地理条件,建立赤湖根据地和游击队,并派中甘西区委书记徐上达到这里负责开展工作。
  为了避免反动分子破坏,徐上达同志化名为陈贡章,秘密在随从的护卫下,从南昌乘坐火车,直接来到九江,在龙开河桥头三支巷一家旅店住了下来。
  天黑时分,徐上达同志看到街上到处搜查得很紧,于是吩咐护卫在江边租了只小船,几人连夜乘船沿江而上。几人正当离开旅馆时,突然一群警察蜂拥而来。
  “开门!开门!”当几个警察敲开徐书记门时,他们突然发觉屋内情况有些不同,床上的被子明显看出有人动过,杯子里的水还是热的。
  霎时,屋内一片紧张的气氛骤然升起。
  “把前门后门堵死,别让有任何人进出。”一位领头的吩咐,“搜!”
  十来位警察楼上楼下未搜到任何被怀疑的对象后,就来到前台责问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名钟,姓肖,祖籍港口,是一位五十多岁,头戴一顶黑绸缎盖儿帽的老先生。他家从父辈起就一直在火车站附近开旅社,从不敢与官方有任何牵扯瓜葛。此时,见警察气势汹汹,肖钟两只小腿都哆嗦了起来。
  “你个老东西,刚才211房间住的是什么人,他们去了哪里?”
  肖钟不知长官问的什么,连忙拿起登记簿递给他们,心想:是呀,刚才他们还在,也没有看见他们出门,那他们是去了哪儿?莫非上街玩两把去了?
  龙开河烟花柳巷是长江一带出了名的地方,那时候其名气不亚于秦淮河一带。
  “他们也许出散心去了,你们去其它地方找找看。”
  领头一看登记簿上,有三位,其中一位叫陈贡章,是做皮革生意的,另两位却没有具体的说明。
  “说,他们一行三人长的什么模样?从哪儿来,手上拿着什么?”
  “哎呀,我真不知道,知道早就跟你们说了。”
  几人感觉事有不妙,于是迅速离开到三马路一带挨家挨户搜找。
  肖钟转身,突然发现后门不知是谁打开,这才怀疑刚才那些人是从后门坐船而走。他迅速把门关好,不敢让任何人发觉。他想,莫非下午进店几位真是共产党?如果被这些官兵发觉真是逃脱不了干系,希望此时此刻他们迅速离开为好。
  肖钟有位儿子老三,名叫肖士鹤听父亲说,今天警察找了他威吓不已,甚是恼怒。
  “爸,你别担心,咱们有戴老爷撑腰还怕这几个毛虫?往后不管东南西北的过客,只要不嫌弃咱店一律接待,毫不含糊。”
  肖士鹤其实也是赤湖游击队一名地下党,这里就是他和组织秘密交通联络点。今天不是召开紧急会议去了,他一定要亲自见见徐书记等人。
  徐上达一行上岸已是半夜子时,船夫送到之后,立即返回九江。
  那夜,月色微明。徐书记一路三人悄悄步行到白虎寺,这时已是人们已经熟睡的时候。
  位于白华村附近文家湾文经寿和大树村汪仲屏得知上级组织到白华村,连夜迅速赶到这里。他们一方面安顿徐书记,另一方面要及时向组织汇报开展的工作情况。
  次日凌晨,赤松乡邓必魁、程世旺等骨干力量也及时赶到。会上根据上级指示,徐书记立即宣布以舒立庭、汪仲屏、文经寿、邓必魁、程世旺、何间炎、查金堂、桂蓬聂声芳等为港瑞区委委员,必须迅速指导当地农民积极开展武装斗争。
  之后,当得知国民党靖卫团团长高传贤,为土豪劣绅简相柏公然杀死两家抗租抗税的无辜百姓,徐书记非常气愤,决定再次召开骨干同志会议,部署武装暴动措施。
  11月17日,距张思贤和桂家鸿两家惨遭杀害,已经有二十多天,那惨无人道的血腥屠杀场面仍让人们记忆犹新。当听说要闹革命替无辜百姓讨回公道的时候,群众几乎群情激奋、自告奋勇积极加入革命的队伍。
  下午,太阳还未下山,白虎寺门口聚集近百人,有的手持梭镖,有的肩扛棍棒、背着大刀急切等待着一声令下。
  不一会儿,徐书记走到一个台阶上,慷慨激昂地说:“同志们,革命是不怕流血牺牲的,我们必须要彻底消灭几千来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土豪劣绅们,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夺取人民当家作主的红色政权。”
  “打倒土豪劣绅!血债血偿!”顿时,场上的口号,壮怀激烈,地动山摇,直冲云霄。
  “同志们,受苦受难同胞们,我们一定要紧紧地握着咱们的拳头,给国民党反动派以沉重的打击,不打倒土豪决不收兵!”
  根据会议布置,接着,指导员汪仲屏把赤松乡、丁家山、沿湖一带群众兵分五路同时行动。汪仲屏带着一队人马直朝简相柏家;邓必魁和程世旺各率两路到赤松乡何克平、何先义家;文经寿带一班人马直取徐巨轩老财。徐书记和其他骨干在何见炎和查金堂的带领下,直取港口张细海等土豪恶霸。
  是夜,赤湖沿岸,火把通明,气冲云天。简相柏还正躺在床上,悠闲地抽着大烟。
  “老爷,外面乱哄哄的,是不是共产党打了过来?”
  “哼,几个乱贼分子能成得了什么气候?安心睡吧。”地主老财看着老婆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
  没想到一杆烟未完,汪仲屏等冲进了他的家。这时,屋内佣人个个吓得连连后退。汪仲屏大声地喊:“地主老财跟我滚出来!”
  简相柏这才相信老婆的话。他起身惊慌地正准备从后门逃走,却不料被门外一杆飞来的鱼叉刺中了腹部,顿时鲜血染红了一片。
  “不许动!再动一下,我们立即让你见阎王。”
  简相柏的老婆趴在地上哭个不停。
  “哎哟,当初叫你别赌那个气,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好共产党替他们报仇来了。”
  “妇人之仁,跟我滚!我死不足惜,死了,也要让高团长来一个个收拾他们。”
  “死到临头还嘴硬?”汪仲屏没有多说挥起大刀朝简相柏老财颈上就是一刀,简相柏当场倒下。
  “把门封了,往后谁再敢踏进这屋子半步,立即找他算账。”
  丫鬟和其他家丁连忙各自逃命,不见人影。
  一夜之中,港口各地赤卫队员迅速捕杀了当地最有影响的土豪劣绅,出色完成了区委交给各小队的任务,大大激励了人们积极起来武装斗争的意志。
  三
  港口赤卫队暴动不仅严厉打击了反动派的嚣张气焰,更为江西岷山根据地北上扫除了障碍。可是,由于这次暴动保密措施做得不够,使位于港口镇内靖卫团团长高传贤闻讯后,连夜逃往到九江,让之后的革命工作面临了更多的曲折。
  白虎寺内,港瑞地区所有骨干围坐在一张简易的木板桌前。面对这次暴动取得的胜利,大家都在积极总结经验和教训,尤其是高传贤的逃跑,让在座的充分意识到群众武装斗争的组织纪律非常重要。
  徐上达说:根据上级指示,要进一步巩固斗争的成果,我们必须尽快要拥有自己的武装,光凭一腔热血,是完全行不通的。
  在众位商议中,港区赤湖游击队迅速成立起来,城子镇赤松乡程世旺同志任队长,大树村汪仲屏任指导员。
  之后,赤湖游击队武装先后在根据地发展党员同志三百余人,党支部二十多个,为我党在根据地开展工作建立了深厚的群众基础。
  话说,高传贤逃到九江后,企图组织力量伺机反扑消灭赤湖游击队有生力量。他想,那些乡巴佬凭借几把大刀也想闹革命?凭那几根梭镖也敢与他们的真枪真炮相比?
  一个星期后,高传贤想继续潜回港口,然而又觉得身边的人过于显眼,于是试图通过关系想找到肖钟。他知道肖钟是个胆小本分,又是当地人脉关系较广、地理位置熟悉的人,如果通过他能回港口传个口信或帮助他秘密联系上靖卫团,纵使几个小钱都无所谓。商人嘛只要有钱他相信没有什么使不动的磨。
  晚上,高传贤派了亲信,来到三支巷通明旅社找到肖钟。
  “你是港口人?”
  “是呀,客官你有什么吩咐?”
  “嗯,我这有封信,想让你回港口一趟送到靖卫团,钱嘛,甭着急,我们会加倍付。你看怎么样?”
  “什么重要的信?听说港口这几天闹暴动不太平呀。你还是另请高人吧,再说我这店离不开身。”
  如此一说,高传贤手下便摸出一把驳壳枪顶在肖钟的腰上。
  “不行,也得去,否则,这旅社你也别想再开下去了。”
  “一切好说,一切好说。”肖钟无奈只好应承了下来。
  “明天你只要把这封信交到靖卫团,其余的不用多问。”说完,那位把一串大洋直接放在肖钟的的柜台上。
  肖钟知道这钱不好使,即使有命拿,说不定没命使,但是,接了人家的钱又不得不帮人家干。
  正在左右为难之时,肖士鹤突然赶了回来。当听说高传贤希望父亲为他传送信时,肖士鹤眼前一亮,何不来个将计就计,于是决定替父自己亲自去。
  肖钟说:“万一高传贤知道后,那我们将来在九江怎么有立身之地?
  “爸,明天关门,谁知道你回去没回去?”
  “好,好!,送到就立即回来。”
  深夜,肖士鹤一人在房间里,反复琢磨着高传贤的笔迹,将他的书信内容全部重写一遍,再完好地装在信封内。
  清晨,天色还未大亮,肖士鹤乘船独自往港口方向驶去。虽然,时下已进入冬天,但那寒冷的江风吹在脸上他好像感到特别地舒服,他希望能尽快上岸把内心的计划告诉同志,希望根据地百姓能早日摆脱欺凌和压迫,真正成为三民主义的主人。
  船停靠在游徐家湾后,肖士鹤让老板在河边等他。
  踏上陆地,肖士鹤如箭一般迅速来到白虎寺找到赤湖游击队指导员汪仲屏,让游击队务必明天午后一部分埋伏在新民江边,一部分在棉花试验站拖住靖卫团,一举歼灭靖卫团活捉高传贤。
  得到肖士鹤准确情报后,指导员汪仲屏立即着手布置,并让各小队准备两管猎枪和一些火药。程世旺队长带领一部分人员跟靖卫团声东击西打游击战。
  天亮之后,指导员特意安排一辆马车把肖士鹤直接送到港口老坝头。靖卫团内自团长高传贤逃离之后,其余团丁一直像缩头的乌龟,不敢出门,不敢擅自出动。
  肖士鹤来到门前,门口还有两个哨兵在把守。他镇定地上前给两个哨兵一人发支香烟,两个哨兵不敢接,并问你干什么。
  肖士鹤把来由说明,两个哨兵立即报告团副,团副听说团长派人过来,立即把肖士鹤请到跟前。
  “你就是梅团副?奉你团长之托,今日特来给你送信。”
  “你是肖老板?见过。团长给你说什么?”
  “高团长什么也没说,他说你看过此信就知道。”
  梅团副接过肖士鹤送来的信仔细检查了一遍,觉得没有任何动过痕迹,便说:“好吧,放在这里,你走吧。”
  肖士鹤退了出来。他朝着靖卫团里面再望了一眼,觉得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他们多了几支枪而已,说不定这一切,过不了几天就会全部都是游击队的了。想到这他立即打道回府给高传贤那边回话。
  肖士鹤还没走出靖卫团大门,梅团副就急急忙忙拆开了团长的信。
  窦沙:务必三日后黄昏在牛头地接我。
  高传贤亲笔
  梅团副看完后,立即划火放进烟灰缸里烧了。
  次日,晌午刚过,赤湖游击队开拨到江边,江边一块偌大的开阔草地,地上长满了枯黄的巴茅和野草,有的比人还要高,隐藏在其中,不仔细辨认还真的难以发现,怪不得高传贤选定这个好地方。
  一番简单布置后,他们手持刀枪潜伏在草丛之中。一位年轻队员头戴一顶草帽蹲在河边一边扳罾一边打探江面消息。果然不久,长江下游上来了一只小火轮,甲板上还站着几位年轻的护卫在远眺。
  “高团长,江边有人。”
  高传贤听说有人,立即透过望远镜看了几眼,原来是一位半大不小的人在扳罾。他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不知是谁家渔位,过去虽然这里也有几家,可是他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他想,太阳下山了,莫非是靖卫团的人化装在迎候自己?这趟回来,按道理除了肖钟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有梅团副清楚。他完全敢断定肖钟绝对不会在他头上耍什么花招,倘若肖钟敢在我的面前做什么手脚,那将来是什么样的后果,他一定清楚。
  “喂,岸上的人有鱼卖么?”高团长吩咐船上的人对岸上不停地喊。
  河边,扳鱼的小伙子仿佛没听见一般,仍在一心不停地拉起那网罾。待船靠近,他果然发现高传贤站在前舱甲板之上。
  “长官,上来看看吧,我今天刚好扳到一条大鱼呢。”
  这时,船上的人好像完全放松了警惕。小火轮终于在岸边抛锚停了下来。几位护卫上了岸,高传贤依然躲在里面没动。
  “喂,这位兄弟这么晚还不回家?”
  “我每天要等半夜十二点才回家,这年头不吃苦不行啊。”
  “你说的那条大鱼在哪儿,能不能取出来我们瞧瞧?”
  这时,高团长见岸上并无动静,于是将头伸出舱外再看几眼,起身走出舱外。哪知道正当他走上跳板,那位扳罾的小伙连吹响着几声口哨。
  高传贤觉得有些不对头,正准备返身回舱时,却被岸边冲杀过来的一群游击队员把刀架在脖子上。
  其他一些随身护卫,有的被游击队推下水淹死,有的当场被游击队员消灭。
  小火轮却像一只抱头鼠窜的乌龟混乱中逃到江对面已不知去向。
  四
  高传贤被游击队生擒后,不料,消息很快传到靖卫团。
  梅团副大吃一惊。不是说好,团长明天回来,怎么提前行动,难道这消息有误?还好当时的一切被烧毁,否则,追究起来那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不过,高团长被抓起来也好,正好他还担心没有个出头之日,现在既然高团长不在,自己就完全可以一手遮天,什么事情我一人能说的算。其实,梅团副内心早盼望着有这一天,可是在众人面前,却不能显露出来。否则,人家还以为他故意置高团长于死地。到时候,纵使自己成为了一把手,那兄弟们不支持也只是个光杆司令。因此在这关键时刻,梅团副也要做出个仁慈的样子来。
  第二天梅团副装着什么不知道的样子,依然按着高团长的吩咐带兵来到滨江路口埋伏。一位团丁问,不是说,高团长被游击队抓起来了么,怎么还在这里埋伏?
  你懂个屁,那些乡巴佬的话你也相信?我亲手接过团长的信,难道还有假?那是共产党蛊惑我们的惯用伎俩。
  天黑,他们仍然没看见高团长的影子,靖卫团梅团副这才意识到刚才大家的怀疑或许可能都是真的。
  撤!这时,团丁终于沿路返回,一路他们什么也没有多说,个个心里好像憋足了一肚子冤屈的气。
  白虎寺里,高传贤被游击队员们绑得严严实实,全然一副丧家犬一般蓬头垢面。大家决定等明天公审大会结束后,再断然处决这位丧心病狂的恶魔。
  夜深人静,四周的人渐渐散去,指导员吩咐三个守卫轮流看守,其余的人回家休息。
  鸡鸣头遍,正是人乏马困的时候,突然外面有很多嘈杂的脚步声传来,三个游击队队员觉得有情况出现,他们想是不是有人趁此劫人?如果让高传贤跑了,那他们向大家真的无法交代。三人立即打起精神,提高警惕。
  没想到进来的果然是靖卫团的人。他们兵分两路,荷枪实弹,站在屋子里的两边。
  “识相的话,跟我站在一边,否则,惹怒了本座那我绝不客气。”这时人群里站出一个高瘦的人,手里拔着一把小驳克气势咄咄逼人地说。
  “你们休想!”
  三位队员知道此时只要寺内一声枪响,那些团丁决没有一个能走出这里,他们死死抓住高传贤不放。
  “我数三下,再不识相,别怪我不客气!”这时,梅团副开始数一、二、三的时候,一位团丁正上前准备解绳突然去仍被游击队员陆大勇一镖戳穿当即倒地。
  “上!”
  顿时,屋内杀气腾腾,两边的佛像也被打得支离破碎东倒西歪。文经树见敌众我寡情况不妙于是想趁乱及时出去通风报信,哪知道前脚刚迈出大门时却被一把明晃晃的刺刀给刺中。陆大勇和朱发奎紧密配合依然和那些团丁作生死搏斗。
  “发奎,快,你从后门出去,通知所有的人。”
  “不!我要和你一起与这些畜生拼到底。”
  “不!这是命令,必须听从!”
  “是!大哥,你千万小心。”朱发奎只好退了出去,取了一面铜锣在村外紧急地敲了起来。
  陆大勇最终因寡不敌众胸部被刺穿数刀倒在地上。
  这时,敌人听到外面嘈杂声越来越近,于是,迅速把高传贤解救之后,逃出很远。
  天亮时分,白虎寺内一片狼藉。地上除了陆大勇和文经树的尸体之外,还发现有六具靖卫团尸体。只可惜好不容易抓到的反动头目却又白忙乎一场。
  “同志们,不要泄气,那狗团长一定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我们只要握紧拳头他们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指导员吩咐把自家两位兄弟厚葬,把那些反动分子的尸体拖到湖边去。
  白虎寺内很快恢复了平静。
  晚上,寺内,群众和家属都怀着沉痛的心情,陪坐在陆大勇和朱发奎身边。
  厢房内,几盏油灯在壁上跳跃不定。指导员和程队长等围坐在一起,商议下一步如何斗争的策略。
  同志们,反动派一定不会甘心失败的,为了防止反革命势力的反扑,经港瑞区委批准,赤湖游击队今后的工作必须实行彻底转移。
  怎么刚刚取得胜利,就转移?难道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干脆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不行!我们不能再让无辜的弟兄去送命,目前敌强我弱,只有充分发动群众,首先让那些反动派在心理上害怕咱们,等我们的武装齐备,机会成熟了再和他们决战也不迟。现根据上级指示,下一步我们必须尽快转移到赤松乡边缘朱湖村继续开展工作。
  指导员话音未落,有的人心里开始嘀咕起来,在那偏僻的地方怎么再跟高传贤等斗下去,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打倒地主老财,分掉他们的田地,让来百姓同样有口饭吃,等日后我们队伍壮大了,再回头跟那些反动武装算总账。
  在座的各位这才豁然开朗,只要反动派敢来咱们就打,看他们还能猖獗到几时?
  却说,高传贤回到团里,内心对赤湖游击队恨之入骨。之后,他责问梅团副,为什么明明约定第二天,你们怎么第三天才跑到河边?
  团长,那信上你明明是那样写的。
  信呢?
  我烧了。
  难道是肖钟父子搞的鬼?肖钟父子也是共产党?高团长越想越不对。我料想他们还没有那个胆,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我抄了他的家?再说,一个普通商人,凭什么跟我作对?其实,高团长也早看出梅团副心里盯着他那个位置已经很久了。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把我的信给烧毁?这明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还能在我面前耍手段?
  “来人!”
  “是!”办公室里立即跑进两位团丁。
  “跟我绑了!”
  “冤枉啊,团长!我跟你鞍前马后,出生入死,天地可鉴!”
  两位团丁见状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还不动手?”
  “是!”
  “跟我拉出去斩了!”
  高传贤想梅团副竟然想在自己面前动起了歪脑筋,本来我被抓的消息早已传到他的耳里,还故意拖延时间做出一副假慈悲的样子,这是给谁看呀?竟然还装着一副冤屈的样子来,可笑!这样的人,不杀,将来放在身边永远是个危险!
  砰——
  这时,耳边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枪声。高传贤的心稍微镇静了片刻。
  “来人!”
  “是!”
  通知各位兄弟,那些乡巴佬,一天不消灭我一天不安生,明天趁他们出殡时一举一定要将他们全部歼灭在那山沟里。
  高传贤让两个团丁打听到游击队明日在赤湖岸边给两位队员举行下葬仪式,觉得是一个最好出击的机会。他想:到时候,那些头目和骨干分子出来时,将他们一举歼灭,一起给生前的兄弟们陪葬。
  五
  出殡前,大家为陆大勇和文经树两位兄弟买了两副油亮的上好棺木。出殡时,大家一路吹吹打打来到赤湖岸边丁家凹望夫山脚下。
  这次失败给了游击队员们沉痛教训。那天,他们集聚在一起,决定利用这次机会再给反动分子高传贤以沉痛的打击,让那些仇恨人民压迫人民的反动派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指导员汪仲屏说:“好!利用这次机会把敌人引出来,让他们尝尝游击队的厉害。”
  队长程世旺和一身武艺的邓必魁委员也风尘仆仆坐着小划子来这里。
  队长说:敌人武器先进,我们光凭刀戟钢叉很难与他们正面搏击,只有运用游击战的特长,才能把那些家伙一网打尽。
  嗯,这个办法可行,但是,那些胆战心惊的敌人会不会猜疑这是咱们设下的陷阱?汪指导员立即回答说。
  委员舒立庭说:“根据高传贤的性格,目前虽说在我们这里受到了一些惊吓,但是他绝不会无动于衷,要么我亲自去把安葬陆兄的讣告张贴在大街上。”
  “外寨位于丁家山脚下,依我看先把敌人引到丛密的树林中,然后分兵布置把他们一个个做掉。”坐在队长右边的文经寿委员胸有成竹地说。
  我看完全可以,这样,我们不仅能借助有利的地势消灭敌人,而且还能从敌人的手中缴获大量的武器和弹药。
  整个作战部署按照委员们的意见,指导员立即分派查金堂和何见炎两人去做群众的发动工作,其余人分别带好自己的队员在去外寨各路口山上隐蔽以等待时机。
  第二天,出殡的群众拉起了一路长长的队伍,幡旗飘飞,唢呐幽咽,两具寿材在人们的簇拥下缓缓前行。
  对面一片树林中,果然,一小股敌人已进入路口。队长看在眼里,让大家不要慌张,待敌人完全进入包围圈后再动手。
  其实,高传贤大股部队还正在一里之外聚集,面对如此天险之地,他唯恐共党分子在森林里早已埋伏,所以,行动之前特意让四位前去打探。
  待敌探钻入后,队长和几位同志早已绕道他们的后头,准备给敌人来一个前后拦堵瓮中捉鳖的阵势。
  上!只见队长和另一位布衣男子猛虎一般,不费吹灰之力,让后面两个敌人不声不响人头落地。
  谁?前面两个敌人好像听到什么动静,刚回头端起长枪,身后,两位队员又闪电一般迅速将其解决并从敌人手中夺回了四支长枪,非常兴奋。
  山外等候的高传贤好像闻出一些情况,怎么四位进山仍不见回来?他怕在他们来之前,游击队员在山上早有埋伏。如果游击队来个里外夹击,那不是全军覆灭?高传贤犹豫不决,打算再多派两位去侦探一遍。
  出殡的队伍故意拖延时间,他们把脚步放得极缓,甚至停住了脚步在路边歇息拦下来,让敌人气得两眼冒烟。
  高传贤又钦点拦六名好手,他们两两一组从一条狭窄的田埂上抄着小路直奔山顶。山顶上好大一片空地,四周密密的树林像紧紧围着的水桶,根本看不到天外一切。
  前面两个上来了,后面的人却不知不觉早已被邓必魁和文经寿等同志做得连一丝响声都没有。这时,山上的两个敌人像无头苍蝇,他们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口。他们想开枪,让山下的队伍来接应,可是又怕暴露行踪让团长责怪。
  放下武器!正在他们胆战心惊时,这时,林中所有的枪口都瞄准了他们。敌人不知道那声音来自哪个方向,他们不仅没放下武器,反而背靠着背端着枪目光盯着对面的草丛一动不动,突然后面两个队员来个白鹤亮翅。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却已命丧黄泉。
  一个小时过去,两批侦探人员都没有回来,靖卫团的人再也不敢擅自上山较量。
  撤!高传贤觉得这深山老林里一定藏着共党分子,不能再让兄弟去白白送命,于是,带着队伍迅速返回营团。
  游击队不费吹灰之力,从敌人手中缴获了十支长枪,大大激励了同志们的斗志。大家觉得有了武器,斗争的信心就更加充足。
  出殡的群众得到队员们大捷的消息,劲头十足,他们很快把两位英雄安葬下去,并把最兴奋的令人鼓舞的喜讯一一告慰了那两位死去的英雄。
  高传贤回营气急败坏把桌上的一切撒了一地。
  那些乡巴佬,跟我玩阴的,有本事跟我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如果是老子高某输了,我心服口服!那些偷鸡摸狗的战术算什么?日后我一定要让他们尝尝厉害,看哪个还敢跟我造次?!
  团长,何必为那几个乡巴佬伤坏了身体?既然他们玩阴的,不如我们也来个将计就计,夜袭他们的老巢,把他们一窝端算了。上次为了营救你,我们不敢开枪,怕误伤了你,这次带上机关枪让他们一个个有来无回。
  新提拨的杜乌鳢见团长那副样子,上前安慰地说。
  嗯,不解决这心头之患,我一日难安哪!
  杜副就按你的意见,夜袭白虎寺!今晚他们一定是得意洋洋,再不能错过这大好机会。那儿你们都去过,周围环境也很熟悉,今夜就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一个不留!
  你去安排一下吧,晚上,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时下正是寒冷的冬天,团丁们刚回营,把冰冷的枪放下不一会儿,杜副又立即集合队伍,让他们拿起来。他们有的一边呵着手,一边嘴里嘟个不停。怎么刚回,又要开拔?一天徒步来回几十里浑身骨架都散了,团副让我们休整一会儿再干吧。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夜,我们一定要去替团长报仇,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报仇,替团长报仇!替弟兄们报仇!”
  高团长听在耳里,心里舒服多了。他本想继续给大家讲几句,可是一连几次败北而归,此时内心已完全失去了从前那般底气。
  “好吧,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天黑之前出发。”
  话音未落,顿时场上稀里哗啦乱作一团。
  几个小时过去,一轮明月悄悄挂上了天边,靖卫团里的空气仿佛变得异常凛冽,门前桂花树上倒落的黑影,显得格外阴森恐怖。杜副清点人数,全部出动也不过八十余人。他想虽然队伍人数比原来少了许多,但对付那些手握梭镖的乡巴佬还是绰绰有余。
  借着月光,团丁们扛着枪杆子一路小跑跟着杜副朝着白虎寺奔去。
  “一队断后,其他人跟我来。”杜副按照团长的周密布置把一个队形分成两组。他们准备以剪刀之势彻底剪除游击队的威风。
  白虎寺内青烟缭绕,灯火通明。杜副威风凛凛率兵堵在门外。
  “打,跟我狠狠地打!”
  顿时,白虎寺前后枪声激烈。二十分钟过去,杜副觉得里面没有一丝抵抗,便说,给我冲!活捉汪、文头目重重有赏。
  哪知前门冲进后,后门团丁的枪声依然没有停,那些人进去一个倒下一个。直到倒下的人数将近过半,杜副这才想起上当,立即喊:停止射击。后门团丁见前面枪声渐渐停住,以为杜副等全部打败,于是丢盔弃甲疲于逃命。
  杜副上前看着地上躺着的全部是他们的兄弟,觉得一切都晚了。
  原来游击队员早已料到高传贤会伺机反扑,因此,在安葬好两位英雄之后,随即将主要队伍开拔到赤松乡朱湖根据地。
  靖卫团一阵枪战后,生怕游击队会趁夜反攻自己,于是来不及清点人数迅速逃离现场,各自奔命去了。
  六
  游击队毫发未损,不知不觉在白虎寺内又捡回了几十支长短武器。
  队长高兴地说:“好啊,有了这些,咱们就不怕那些欺压咱们百姓的土豪劣绅们了。”他默数了数这两天共缴获的长枪有三十一支,还有两把短枪。他想,有了这东西不会使也等于零,得抓紧时间让队员们赶紧训练。
  队长和指导员琢磨了很久,赤卫队里有谁使过着这玩意儿呢?这时,舒立庭委员说:“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不知方便不方便。”
  “谁?”文经寿委员问,“只要会,我们花再大的代价都行!”
  “肖士鹤!”
  肖士鹤?他一个商人怎么会这个玩意儿?
  肖士鹤与舒立庭是同班同学,那时,肖士鹤在国民党部队当过一年兵,后来,因看到国民党部队里官兵勾心斗角日益腐朽,加之父亲再三催促,终于在一次队伍开拔途中逃了回来,隐逸在商场中。
  “见炎、桂蓬,你俩明日动身,务必把肖士鹤请回来。”指导员兴奋地说。
  “是!”
  却说肖士鹤把高传贤的信送回后,立即把店门关了起来,把老父亲送到德安县城姐姐家暂住了一段时间。肖钟问:“是不是高传贤要找麻烦了?”
  士鹤说:“别管许多,反正信我们帮他送到,其余的不关我们的事。”
  “那你还把我送到这干么?”
  这兵荒马乱的,你还做什么生意,我看还是保全性命最为重要。你住在城里高传贤又是我们的老乡,往后再找我们替他办事,办得好还可以,办不好那些当兵的,我们会惹得起吗?我想从今往后,你不要卷入他们之中去。据说赤湖游击队和高传贤靖卫团正打得火热呢,上次肯定是他打不过才跑到城里,让我们替他传话。
  是,是!那些事,我们不要掺和,不要掺和了。
  肖士鹤把老父亲安顿下来,一连几天在德安也看到那里游击队把县城周边的土豪劣绅搞得翻天覆地,百姓一片欢呼。他想如果回家和同志们一起并肩作战,也让那些长期欺压百姓鱼肉百姓的地主老财吐吐血才痛快。
  不久,听说高传贤上岸被游击队逮个正着,肖士鹤比千军万马占领了一个个高地还威武豪气,没想到高传贤想利用别人,最终自己却钻进了别人的圈套。
  一个月来,高传贤仍没有发现自己的破绽,反而还把自己贴身侍卫给毙了,这让肖士鹤一颗久悬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何见炎和桂蓬在德安找到肖士鹤。三人见面如在异乡遇故人,特别亲热。
  “士鹤,德安群众的热情比我们高涨得多。”
  “是啊,现在全国老百姓都了解共产党才是人民的党,共产党军队才是老百姓的军队。”
  “所以,急需你回家,发动群众开展活动。”
  一座简易的酒楼上,肖士鹤和两位谈得情到深处,月满西楼。
  “好,我明天动身。”
  为了躲避敌人的搜捕,肖士鹤等化装成农民直接把小船沿划到赤松乡李家口上岸。
  春节临近,渡口去江对面置办年货来往的人很多,民团团丁对过往的人也查得越来越紧。肖士鹤一位陌生的面孔怕被岸上的人发现,哪知道桂蓬用几个小钱已把那几个荷枪实弹的家伙给打发过去。
  “小兄弟,这是俺表弟,今天来俺家贺喜,行个方便。”桂蓬委员把两块银元悄悄塞进了那年轻人的兜里,年轻人瞄了一下什么没说,恭恭敬敬让他们一行顺利通过。
  春天,赤湖沿岸到处洋溢着一派绿的景象。一场大雪刚过,湖岸上聚集不少人,在肖士鹤带领下进行瞄枪、刺靶训练。
  邓必魁委员自幼跟着家父习武,为了尽快学会使用武器带领大家顽强杀敌,每天他来得最早,先教游击队员们舞刀使棒的基本功,然后在和大家一起学习瞄靶、上膛、开枪的知识,很快在不到一个星期的训练中,队员们的骨干基本上熟练掌握使用枪支的要领,邓必魁委员并且能达到百发百中的命中率,让在场人员羡慕万分。
  新年刚过,根据上级指示指导员宣布要在赤湖沿岸成立港瑞苏维埃政府。这想法很快得到委员们的同意和支持,我们不仅要建立自己的武装,而且还要有自己的政府,会上通过民主表决汪仲屏当选为港瑞苏维埃政府主席,继续带领当地农民开展游击战争,保护斗争胜利的果实。
  那天,阳光显得更暖,季节来得特别地早。元宵之后,各村农民在游击队员的发动下纷纷走向村头。
  “乡亲们,这是地主老财长期欺压我们的财产,只要能分的,政府决定全部分给大家。”
  场上百姓有的高兴地交头接耳,有的仍心有余悸。
  “乡亲们,不用担心,今天我们不仅要把地主老财们的东西分给大家,而且还要按照各家各户的人口把他们的田地也分了,不能分的一律充公交给苏维埃政府处理。”
  顿时,场上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来。
  “支持苏维埃政府!”
  “拥护苏维埃!”
  看到大家那份激动和兴奋的表情,队长程世旺接着说:“乡亲们,明天一起分地去。”
  深受沉重压迫的群众期盼千年的梦终于在那年的春天终于来到了,大家内心异常兴奋。
  世全牵着他经常给地主放的一条老水牛,不敢相信从今往后就是他的了。
  “往后谁家需要,就给谁家使用。没有共产党,今生做梦我也享受不到这份福气。”
  章信兄弟两抬着一架高大的扬风机笑着说:“呵呵,往后我也可以给大家帮忙扬谷子了。”
  水磨、锄头、犁耙、箩筐、粮囤、水桶、桌子、椅子、铁锤、睡椅、油灯、烟斗,只要有用的东西,被村民全部分回了家。地主老财田契、地契一并在群众面前统统被烧毁。
  七
  面对赤湖根据地游击队不断发展壮大的姿态,国民党反动派把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并开始逐步对根据地实行严密的经济封锁,企图把游击队困死在湖中。
  赤湖三面环山,北边与浩浩长江紧密相连。为了控制共党分子继续深入根据地,反动政府张式如秘密组织武装在附近个个路口车站码头,设岗、设哨。
  根据地群众只有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努力劳动,发展生产。
  1926年,在中共地下开设的九江书店工作的共产党人汪仲屏回到港口。根据地没有布匹,大家自编草鞋;没有电筒、蜡烛,点起油灯、提着马灯;没有药材,上山采集自行熬制。特别是食盐,国民党控制得非常紧张,很多同志因此精神颓废,萎靡不振。
  指导员汪仲屏想,不能再等,必须千方百计尽快穿过国民党严密的封锁搞到物资。否则,革命就会被反动派给无声无息予以摧毁。
  “金堂,沛琪,你们化装一下尽快过江,不计一切代价,一定要为根据地运些食盐回来。”汪仲屏焦急地说。
  港瑞区委与湖北武穴隔江相望,进出渡口已被国民党反动派严加看守。查金堂和查沛琪两人非常熟悉,鄂东南特委曾经秘密任务就是他们俩顺利传接过来的。这次任务,他们完全有把握有信心。
  “是!保证完成任务。”
  金堂腰里围着一条长毛巾,脚上穿着一双麻布鞋;沛琪头上戴着一顶破毡帽,黄昏前,两人轮流划着小木船沿江而上。
  “喂,是干什么的?”突然,岸上一个哨兵朝着他们大喊。夕阳快要落山,江面上金光灿烂,江面两人的面目有些模糊。
  “上水砍柴的。”
  这时,其它的几个哨兵也跟着朝这边走来,看船上是两位樵夫,没有再喊。
  金堂划着双桨,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可是越急越容易出乱,突然右浆扣脱落,整个小木船在河中直打旋。木船顺水一会儿被冲下百米之外,金堂和沛琪急得满头大汗。天上的云还没有完全散去,水面上依然泛着清冽的光。沛琪说:“金堂哥你休息一会儿,让我来。”
  当小木船靠近武穴时,天空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两人上岸,迅速摸黑来到曾经联络点。刚敲门,突然一队巡逻兵从身边走过,金堂和沛琪悄悄贴着墙壁站着一动不动。不一会儿,巡逻兵离开,金堂猛敲了三下门环。这时里面走出一位老人,请问:“你们两位找谁?”
  “我们是罗大少的朋友,请问少爷在不在家?”金堂急切地说。
  罗大少是江北与江南地下联络员,曾经为革命队伍也传递过不少情报,这次查金堂找他是受到组织的派遣。所以经过简单对话,管家便知道对方来意。
  金堂说:“能不能尽快给我们调配到一批食盐,现在根据地长期缺盐很多人得了一种怪病,每天都有死亡。”
  罗大少说:“目前这边也很缺,不过这里还有十袋余货,你们先搬过去救济一下,待我想办法有货再及时通知你们。”
  查金堂听后,喜出望外,总算没有白跑。看了眼前整整十袋救命的食盐,他就仿佛看到许多鲜活的生命仍然在旌旗猎猎之下,勇往直前,冲锋陷阵的场面。查金堂立即和查沛琪动手装船,准备连夜返回江南。
  夜晚十点,整过江面漆黑一团,远处隐隐约约几家灯火或明或暗地在闪耀。金堂和沛琪谁都不敢随便吭声,唯一只有对面码头那盏探照灯在不停地扫过去,令人眼花缭乱。金堂有些担心,能不能从探照灯底下溜过?当初如果用些柴禾掩盖在上多好,可是时间太急,一会儿上哪儿找?
  结果,他们还是连人带货被抓进了缉私局一并扣留。可是缉私局长不是个吃干饭的人,他想从商人身上能多捞点现洋,就说:“你们知道这可是断头之罪,本座看你们老实,杀了太可惜,放人吧——只能放一个。”
  “要杀,要刮,尊听随便。”查金堂头也不回地说,“这年头我们合伙做点小生意也太不容易。”
  “既然做生意,那要考虑大伙发财。我说,你们当中谁先走,如果在天亮之前能送来五百大洋给本座,本座明早一定放人,决不食言。如果…….”
  还没等局长话音落地,沛琪说:“长官,我走,我保证两个时辰之后,一定将大洋送到。”
  局长得意洋洋蔑视了查金堂几眼,离开了座位。
  沛琪连走带跑赶回了根据地,将情况火速向汪仲屏等进行了报告。指导员听后,立即和舒立庭、文经寿等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发动群众率领大家夜袭缉私队。
  夜深人静,山路崎岖,四十多位队员冒着蒙蒙的细雨,整装待发。他们分别乘坐着七只小船,拿着武器和梭镖等,午夜时分直接冲到到缉私局码头。
  “咚!咚!咚!”一连串的敲门声,他们以交赎金为由,终于打开了缉私局大门。
  门口,除了指导员事先安排的把手,其余人一拥而入。
  屋内毫无准备的缉私局官兵,几人在打麻将,见游击队声势浩荡地闯了进来,正准备逃跑时却被进来的队员梭镖早已刺中。顿时,室内谁也不敢吭声,队员们立即卸下他们的枪支。
  卧室里,有的官兵正在抱着女人睡觉,有的早已进入酣睡的梦乡,听到院内人声嘈杂,说共产党游击队来了,个个抱头鼠窜拼命潜逃。
  缉私局长起床想看个究竟,不料却被床上一位窈窕淑女拉住了衣角。她要和局长一起走,局长摆脱不了她的请求,拔出手枪,还没等女人松手,便一枪却让她倒在了血泊之中。
  闻到枪响,指导员带领着队员迅速赶了过来。当缉私局长刚迈出房门,却被汪指导员一枪当场击毙。其他人员见大势已去便自动缴械,有的被就地遣散回家。
  天将破晓,所有成员缴获敌人八支长枪和一把短枪,他们带着食盐和缴获的武器,怀着胜利的喜悦迅速回到了宿营地。
  八
  阳春三月,蜂飞蝶舞。赤湖岸畔枯黄的芦苇渐渐透出新芽。队长程世旺站在船头眺望远方,仿佛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他。
  队长——
  队长回头一看,原来是章新同急急忙忙边跑边喊。
  “陆家咀出事了。”
  “什么事?”
  “泥湾洒税局卢头领带着手下,把一位村民活活扔到湖里淹死了。”
  陆长凤是当地一位有名的酒坊老板,正责问洒税局人为什么又把税抬高?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之后,抢了他们酒坊的东西不说,还竟然把老板沉湖示众。
  “大白天的,他们竟然敢这么无法无天!那些狗东西不是公开要向我们挑衅吗?走!”
  程队长把章新同扶上船舱让他坐稳,急切地摇起双桨朝营地箭一般地飞去。
  岸上,聚集了不少群众在议论纷纷。
  “队长回了,队长回了!”看到程队长,大家仿佛盼到星星、盼月亮,心里踏实了许多。
  “队长,你说这事怎么办?”
  “那些专吸人们血汗的狗东西,当然我们不会放过,不过为了万无一失,还必须要和指导员作进一步商量和布置。”
  程队长有个外甥,姓朱,名巨璜,是朱湖村人,曾在湖口县警察局工作,听说舅舅在赤湖带着穷苦人闹革命,非常钦佩。次年,他不假思索,辞职回乡,也和舅舅一起走上了革命道路。
  “璜,革命是要流血牺牲的事,你想好没有?”
  巨璜是位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舅舅这么一问,那更是满腔热血。
  “怕死,我还算什么男子汉?保家卫国就是我们男人的职责,你们老小都不怕,我孤身一人还有什么牵挂?”
  “好,到底血管里流淌的是和程府一样的血脉,不是孬种!”
  巨璜说:“朱湖靖卫团不亚于港口那群野狼,我们要肃清所有地主武装,首先必须把那帮拥有武器弹药的解决。只有集中力量消灭他们,夺取更多的武器,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朱湖村依山傍水,面积广,居住的人烟多,各条道路四通八达。
  巨璜好像看出了舅舅的心思,说:“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哪个巷口,哪个岔道,我都了如指掌,要不我带队!”
  “说说你的作战计划。”
  巨璜说:“我们兵分四路东南西北,把他们围得个水泄不通。我打先锋主动出击,你带着另外三个小队死死守住每个出口,全部切断他们的进出退路。不到半个时辰,我想立定让他们魂飞魄散自动缴械。
  “激战选择在凌晨,趁还未起床,不给他们留一点丝毫的喘息机会。”
  巨璜的方案立即得到指导员和同志们的批准。第二天,凌晨,游击队员早已按着规定潜伏在各自预定的岗位。
  六点三十分,巨璜一声枪响,靖卫团的团丁有的正在洗漱,有的还在穿衣,突然仿佛都慌了手脚。
  共党来了,共党来了!
  这时,有的人躲在厕所,有的人准备往外逃窜,哪知道外面所有的通道全部被游击队员堵死。结果,不费几枪靖卫团团长带头举手走了出来,正当他准备拔出腰间的手枪想作最后一次垂死挣扎时,却不料被站在面前的巨璜一枪给毙命。其余的人却像无头的苍蝇乖乖听命,把武器堆在一边。
  这一次战斗,游击队共缴获枪支是原来的几倍。汪指导员看后,乐不可支。
  朱湖村两位恶霸平时耀武扬威,此时见游击队不到一个小时把靖卫团全部歼灭,像筛筛子一样颤颤惊惊,不敢迈出大门半步。
  深夜,地主老财准备跑到码头向反动政府告密求援。
  第二天,巨璜发现王寿昌民团正在附近“清乡”,于是一鼓作气率领游击队员乘胜追击。泥湾村地处平原,土地广阔,游击队员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和他们硬碰硬的上,敌人见状只好收兵。
  这次,打死团丁十来人,缴获武器不多,但严重挫伤敌人的锐气,初步取得反“清乡”的初步胜利。
  巨璜突然听说,洒税局竟然将陆老板沉湖一事,更是像火上浇油一般,立即向舅舅和指导员请缨决定再去泥湾把敌人的窝点彻底铲平。
  港瑞区委领导坐在桌前沉思良久,他们认为攻打泥湾不会那么简单。从反“清乡”激战中,大家总结硬碰硬是不行的,那样做只会让更多的兄弟白白送去性命,必须想一个万无一失的计策才行。
  程队长说:“要么也同样选取夜战。”
  肖士鹤说:“不行,那地方开阔,不便隐蔽,敌人居高临下,我们只会吃亏。”
  “咱们不是也有四把短枪吗?我看,采取短兵战术,不用长枪,干脆化装成商人直接闯入其内部。咱们来个里应外合。”
  “洒税局白狗子不多,巨璜、肖士鹤、程队长和我打先锋。桂蓬你率领一小队在不远处做好接应,如果发现有外逃的一个不留,全部歼灭。”
  “是!”
  次日正午,正是敌人换岗休息,也是他们最容易疏忽的时候。
  二十分钟不到,洒税局的一切果然被游击队收拾得服服帖帖。真是恶有恶报,时候未到,洒税局的卢头领被游击队员们拖在门外当场给一枪解决。
  九
  1929年春中央军委指示,赣北岷山根据地和红军游击队必须从山区向长江沿岸扩展,与江北的鄂东南根据地相呼应,以控制长江,切断敌人的水上交通命脉。
  港瑞苏维埃政府主席汪仲屏同志接到区委任务后,立即主持召开游击队支部委员会,会上具体明确今后一段时间的主要任务和工作。
  “桂蓬同志”
  “有!”
  你和邓必魁同志继续做好党员对象的培养和发展问题,要绝对让每个党员充分发挥在战斗中的堡垒作用。
  “是!”
  “程世旺队长”
  “有!”
  你和巨璜同志率领2、3两小队彻底消灭地主老财和地方上的一些土豪劣绅,为红军主力顺利北上坚决扫清一切存在的障碍。
  “是!”
  “一小队何见炎同志”
  “有!”
  你和肖士鹤同志秘密做好与江北区委联络工作,积极控制赤湖沿岸长江渡口,彻底切断敌人的水上交通。
  “是!”
  彭家湾地主老财赵达伟,虽然名气不算显赫,但是家里也有民团和枪支,听说赤卫队要全部将他们打倒,那几日是闻风丧胆,四处逃窜。
  他知道完全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敌不过赤卫队几百人马,于是不惜重金找到靖卫团和反动政府张式如,向他们求救。
  队长程世旺得到消息后,立即派一小队在水陆路口潜伏下来。
  太阳下山的时候,只见从外寨后山一条小路上,走来一群人员。领头的正是赵达伟,他头戴一顶毡帽,右手拄着一根乌黑龙头栗杖,身上穿着一套青底寿字绸褂,沿着湖边小道耀武扬威正准备打道回府。
  站住!
  这时,一直潜伏在旁边的程队长带领着游击队员把枪直指向他们每一个脑门上。
  “哪路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谁和你是兄弟?我们是赤湖游击队,你是不是还在做着自己的黄粱美梦,来人,把他的枪给下了。”
  赵达伟根本不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游击队队长程世旺,只好说:“我并没有犯什么人命案啊,兄弟们如果要钱我给就是。”
  “你吸了多少人民的血,还不够?莫非还想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告诉你地主赵老财,今天你们的末日来到了,你休想还在我们面前再耍什么花招。”
  “老实说,你们这从哪儿来,干什么?”
  “我正走亲戚回来。”
  “死到临头,还不老实,来,拉一边毙了。”
  大家连拖带搡终于把赵达伟拉到一边朝脖子一刀,当场让他毙命。
  在场的家丁浑身立即吓得像筛子一样抖了起来。
  “我说,我说。刚才我们和老爷其实是到靖卫团搬援兵去了,听说游击队要向我们开始进攻,老爷无奈,只好把所有的积蓄全部送到那儿去了。”
  “搬多少救兵啊?在哪里?”
  “有两三百人,后天就会赶到彭家湾,老爷让我们找来十三条船,准备沿着水路、陆路同时围剿。”
  为了防止敌人回去报信,程队长等用大刀和梭镖秘密解决了老财所有的随行,并一一拖到路边的草丛之中掩藏起来。
  天黑,岸边的渔火闪闪烁烁,村寨里显得特别宁静。赵老财的老婆坐在房里,心里一直在惦记着老赵怎么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在路上遇有什么不测?她眼皮总在跳个不停。出门前,达伟再三和她交代过,今夜一定赶回来。可是,天黑两个时辰过去,仍没有看见赵达伟的身影,难道借兵不成,反陷囹圄?不,他带了五位随从,按道理不会有什么不测,如果真的出事了,那自己后半生怎么办?
  赵老财女人,突然想到身边还有些金银首饰不如趁早收拾起来,以防共产党哪一天赶来,全部搜刮一空。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有等赵老财的女人收拾完毕,程队长带着大伙已闯到她的门前。这时,村里狗声狂叫不已,门外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赵老财的女人顿时感到情况不妙,迅速把收拾的珠宝藏在卧室的地板之下。
  “咚咚,咚咚!”
  “谁呀?来了,来了。”
  还没等凌丫头把门栓完全拉开,顿时屋内赤卫队员一字排开。
  “赵婆子呢?”
  凌姑娘清楚,这些人是找主子算账来的,于是将嘴巴一努,亮子知晓其意,转身将耳门就是一脚。
  赵达伟的女人,坐在床边镇定自若。
  “你们有什么事呀,这么气势汹汹,有事找我家老爷去呀,干么在一个妇道人家面前这么耀武扬威?”
  “地主婆子,你别说话阴阳怪气的,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的家我们封了,看你是个女人,你赶快跟我滚出去,否则……”
  “否则什么?我们剥削谁了,害死过谁了?”
  “你……”
  队长示意亮子不要把黄昏杀死赵老财的事完全暴露出来,以免打草惊蛇,影响后天的行动。
  “否则我们将你就地正法。”
  “我不走,就是不走,你们封吧,饿死冻死我也不离开这里。”
  程队长:“给我绑起来!其他家丁遣散回家,愿意留在赤卫队的我们欢迎。”
  屋内哭哭啼啼,没想到还有六位佣人愿意跟着赤卫队干革命。
  第三天,港口靖卫团在反动政府张式如的策划下,从邻县借来了一百多名团丁决心与赵老财的民团联手,把赤湖游击队彻底消灭干净。
  团丁由高传贤亲自指挥,一路由杜副带队作主攻,另一路跟着熟悉水道的高传贤坐船断后,赵老财民团根据实际灵活分配。
  黄昏,高传贤带领的两百团丁乘坐十多只小船从丁家山脚下出发,直接来到彭家湾码头与赵老财民团汇聚。
  高传贤跳上岸,看到赵老财民团没有动静,突然感觉有些异样,难道他就这样花钱打水漂?
  赵老财民团全部算来也不过二十来位,纵使他们不参加,高传贤也能照打不误。他想也许真的那东西害怕了,到府上拜访吧,时间不允许。
  “有人吗?”
  高传贤拔着枪对民团里面喊,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位约摸四十来岁的团副。
  “哎呀呀,高团长来了。”
  “你这里有多少人?”
  “团长不在家,还有九位。”
  “操家伙,跟我一起走!”
  “那…….”
  “那,啰嗦什么?我和你主子早已商量好的事,不信啊?”
  “不,不!相信,我们这就来。”
  不一会儿,里面九位稀稀拉拉地拖着步子很快地跟着上了小船。
  “快!要赶在天黑之前达到目的地,否则,天黑来了,看不清方向。”
  四十多分钟过去,高传贤带领着手下沿着湖边芦苇荡七拐八弯来到长咀对面一个小汊口停下。他立即将人马按照预定的计划分成两组,开始行动。
  哪知道船还未停稳,顿时,岸上、水上枪声一片。
  游击队员将他们团团围住,打得高传贤等抱头鼠窜只好往水里钻。水里、岸边顿时一片鲜红,高传贤再次被游击队生擒。游击队从靖卫团手中缴获的枪支和弹药让所有游击队员喜不胜喜。
  十
  一九二七年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九江人民顺利收回了英租界,九江各行各业渐渐恢复正常秩序,老百姓分到田地也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可是,国民党反动派蒋介石和汪精卫反动政府,对共产党大肆屠杀和追铺给中国革命几乎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损失。一年之内,他们无辜惨杀共产党员达三十一万人数之多。中国革命从此受到严重的扼杀和失败。
  港瑞赤湖游击队同样没有摆脱国民党白色恐怖的威胁和围剿。
  反动政府张式如看到蓬勃发展的赤湖游击队队伍正在日益不断壮大,心里非常害怕。为了镇压革命给游击队以沉重的打击,他亲自督战率领部下,来到指导员汪仲屏的家,企图暗地抓住汪仲屏一举歼灭游击队的核心骨干,使革命彻底得到瓦解和崩溃。
  是夜,月黑风高,屋外,火把通明,整个团丁把汪仲屏的家围得水泄不通。
  “汪,你跑不了啦,乖乖出来给我们投降吧,这样,我们可以免你一死。如果再和政府顽强反抗,你知道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门口,张式如得意洋洋朝着里面大喊。
  三间茅房,屋内一片漆黑。张式如喊了几声之后,发现里面并无任何响动,心想,死到临头还想跟我们反抗?我看你们游击队也好不了几天,于是,命令团丁蜂拥而上。
  “跟我搜!我看他还往哪儿钻?”
  半晌过去,进去的又依然出来。
  “报告,没有人。”
  “跟我仔细搜,刨地三尺挖也跟我挖出来。”
  进去的人把里面翻得个底朝天,仍然没有发现汪仲屏的影子。
  “烧,跟我烧了,我看他们究竟还能躲到什么地方去。”张式如见此只好气急败坏地率领部下打马回家。
  看到革命形势随风日下,这时,叛徒邓少峰见风使舵连忙向反动政府张式如告密说,汪仲屏和程世旺等就在赤松乡不远处朱湖村一个破旧的祠堂里驻扎。只要靖卫团能保护他一家老小和所有财产,他愿意给各位带队。
  “好啊,只要你带路,我保证你一切毫发无损。”
  游击队得知后,汪仲屏建议清理所有资料,立即转移到赤湖中心船上和敌人周旋、战斗。
  清晨,天色未亮。地主邓少峰带着张式如等人马早已将港瑞苏维埃政府所在地团团包围。
  张式如等待半天,没发现动弹,心想,邓少峰这老家伙是不是骗了自己,故意让自己出兵让游击队有了一切防备?
  “你个老东西,竟敢在我们面前撒谎?”他怕里面有埋伏,不敢轻易让部下进去,于是,借机让邓少峰带着自己的手下进去探个究竟。
  “不好,长官,狡猾的游击队全部跑光了。”
  什么?张式如当即拔枪准备毙了他。
  “哎呀,长官,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前几天他们还在这里召开秘密会议。我冤枉啊,我真的没有骗你。”
  杜副上前劝解说:“主席,息怒!也许留着他对我们还有益,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是,是!谢谢长官不杀之恩!”
  邓老财想,这些人会跑到哪里去呢?他们究竟是怎么知道消息的,难道自己身边有内奸?他想了很久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小妾,在他离开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行动不轨。
  邓少峰原有一房正配,姓吕,名英,可是偏偏正室多年来一直不能跟他生个一男半女,后来,看到前湾跟自己相隔二十来岁的一位女子,姓尤,名玉琴,生得俊俏,于是,连欺带骗把她弄来作为小妾。
  开始,他装作好心人借些银两给玉琴父亲看病,哪知道不到两年那银两利滚利,把尤玉琴一家逼上了死路。尤玉琴刚满十六岁,父母无奈只好答应让女儿前去为自己抵债。
  尤玉琴虽然年龄小,可是这眼前一幕幕让她记忆犹新无法忍受。更令人气恨的是尤玉琴过来几年,肚子也仍不见动静,因此,邓老财一家不仅对她日渐冷落,而且经常没有一丝好言好语。
  在尤玉琴的眼里,邓少峰简直禽兽不如,不光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而且心狠手辣经常残害着无辜的百姓,私设刑法,私开赌场,有多少人不知不觉毁在他的手中。在那样一个家庭里,尤玉琴根本没有说话的份。
  共产党来了,尤玉琴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她想把内心的苦楚诉说出来,希望共产党把这一切土豪劣绅彻底消灭。
  那天,她亲耳听到邓少峰在客厅和几位手下商量,怎么消灭游击队的事。邓少峰说再不动手,游击队下一个打击目标就是他。因此,借刀杀人,尽早解除心中祸患,是他多日以来内心的欲望。眼看,目前国民党正大肆屠杀共党分子,邓少峰觉得腰杆子突然硬了许多,所以,大肆敢和家丁们谈起这些。
  游击队驻地与邓家湾相隔不到五里陆地,只是游击队经常习惯依赖水面在赤湖四周展开战斗,内地那些名声不足的地主老财他们还没有一个个彻底清算。
  第二天,邓少峰伙同一些家丁出门,尤玉琴觉得大事不好,于是迅速收拾一切,说回娘家看看。家里其他女人都没有察觉到尤玉琴的心思,心想男人都出去了,女人也该轻松轻松一下。因此,在邓少峰出门后,家里的人各干各的谁也不管谁去干什么。吕英吃过后,和几位打起麻将,对家里的一切根本没放在心上。
  指导员得到消息后,叮嘱尤玉琴好好潜伏在敌人的身边。别担心!游击队总有一天会把你解放出来。
  游击队撤到湖中心,看到岸上浓烟滚滚,恨不得与国民党反动派决一死战。
  “不行,一定沉着,不要激动,要从大局出发为革命保存实力,保存种子!”
  “怕什么?我们也有不少的武器。”
  我们共产党人怎么会怕那些不分是非黑白的反动分子呢?只是敌人一时气焰嚣张,我们不能让国民党反动派引起格外注意。红军十六字方针说得好,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我们不仅要掌握必要的战略战术,而且还能避免更多不必要的牺牲。
  连月来,游击队官兵一直生活在湖中,四处分散隐蔽,他们靠找苔根、刨芦根为食。看到根据地范围变得越来越小,游击队无法活动,汪仲屏、程世旺、查金堂、何见炎、聂声芳、桂蓬等同志被迫转移到长江边,找到一只粪船,划到小池口,躲在江滩芦柴林里,秘密召开会议,决定临时解散队伍,暂时把枪支埋藏起来,尽快与上海共产党组织秘密取得联系。
  十一
  八月一日,由中国共产党率领的中国工农红军终于向国民党反动派打响了第一枪。这充分鼓舞了赤湖游击队员们的士气,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看到中国的命运和前途。
  赤湖游击队为躲避国民党搜索临时解散后,为了更好地开展地下工作,汪仲屏书记确定成立了九江临时市委,由汪仲屏、查金堂、桂蓬、程世旺等组成。
  那天,天阴沉沉的,外面还有些冷。汪仲屏和桂蓬决定亲自去上海向党中央汇报九江革命斗争的形势和请示今后工作。他们穿着简单的行装,一路登上前往上海的小火轮。
  上船后,指导员和桂蓬选择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看着怒吼的江涛两人内心一直不能平静。
  想当时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爆发,汪仲屏和其他学生一样走向街头,奋身投入反帝反封建斗争洪流。北伐战争胜利后,满希望三民主义新中国很快成立,没想到国民党反动派企图篡夺革命成果,对共产党人极端仇恨大肆屠戮。他们实在于心不忍,难道真的眼看着这些反动派阴谋得逞?
  面对国破民衰,百姓深受苦难之中,汪仲屏主席和桂蓬委员觉得哪怕再大的危险也要找到组织,挽救革命,挽救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想到曾经许多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和同志,想到老百姓斗土豪分田地那种喜悦的心情,他们早已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老百姓真正过上好日子,哪怕深入龙潭虎穴,他们也不觉得遗憾。
  “检查证件了,检查了。”
  这时,船舱里走来四位军警模样的人,前面两位察看所有人身上的证件,后面两位荷枪跟着。
  桂蓬拔刀准备将他们一并解决,汪主席目示其保持镇静。这次任务不是刺杀几个军警来解恨,而是到敌占区去秘密找到中共组织。
  拿证件,桂蓬知道自己是根本拿不出来任何东西。刚才上船不是肖钟和码头上几个熟人打了招呼,他们根本是上不来的。可是现在查得这么紧,再不想办法解决,那不很快暴露或者至少被抓到敌人警察署去?
  汪主席非常了解那些当兵的心态,眼看下一个检查的是他们,他立即从口袋摸了几块银元塞到前面一个士兵手里。
  “兄弟,这是我的侄子,今天我们到上海去走亲戚,麻烦行个方便,这些就算给兄弟们买点酒喝。”
  其他几个看在眼里,没有吭声。领头的见状也只好收着不声不响地走开了。
  桂蓬说:“好险啊,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两人相视一会儿又不言不语地朝着窗外望去。
  轮船行驶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到达了黄浦江口。岸上高楼林立,人来人往,汪主席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那天外面下着小雨,码头上等候的黄包车稀稀落落。
  桂蓬担心上岸会不会又要遭到国民党的检查和搜捕。倘若这时候被敌人发觉那就是全功尽弃,他想和汪主席商量一下怎么办。汪主席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昨夜,你打盹的时候,我又去找了那位兄弟弄到两张通行证。”他悄悄拿出递给桂蓬一张。桂蓬喜出望外,没想到还真有两下。
  “没什么,这年头还是有钱的好!”汪仲屏朝着桂蓬露出满心的微笑。
  上岸后,茫茫人海,汪仲屏和桂蓬不知道怎么寻找地下组织。他们选择一个偏僻的茶楼坐下,希望能在那里,通过老板打听。可是,那严密的组织机构,怎么随便会有人知道呢?
  夜晚,上海繁华的城市里灯光灿烂,到处都是笙歌艳舞,桂蓬想夜总会是人出入最多的地方,在那里是不是能打听到一点消息呢?两人决定去试一试。
  汪主席和桂蓬在旁边选择一个座位坐了下来,两人密切关注所有进来人的外貌特征。凭经验和眼力桂蓬和汪主席对共产党人会有一种特别的直觉。
  可是,直到晚会结束,他们谁也没发现自己看中的目标。
  桂蓬想,要不再去问问服务小姐,说不定他们这些底层人物能知道共产党联络方式和地点。
  汪仲屏说:“不行,咱们的行动万一让更多人知道会引起敌人的警觉。我们还是回去吧。”
  第二天,汪仲屏想到很早与共产党联络的衭德祥绸庄,决定去看一看。来到复兴路仔细寻找却发现这绸庄早已关门,人走楼空。
  无奈,两人只好返身回到故里。
  轮船行驶到安徽,汪仲屏对桂蓬说:“我们就从这里下船吧,也许在这附近能找到组织。”安徽与九江紧密相连,如果在这里能得到组织指示和支持对将来赤湖游击队的发展和恢复更加有利。
  桂蓬表示同意,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能解决当前面临的问题。两人收拾行旅顺利踏上安徽马鞍山码头。
  半个月过去,汪仲屏和桂蓬两人身上带的盘缠剩下不多,可是仍然没有找到共产党地下组织。两人只好重回九江另做打算。
  两个月过去,汪仲屏终于得到上海地下党机关秘密组织,决定让桂蓬一人再去寻找汇报赤湖游击队斗争情况,并请示组织下一步斗争的任务和目标。
  有了第一次经验,桂蓬也是位久经考验的同志完全能胜任这项特殊的任务。
  第二次来到上海桂蓬觉得熟悉多了,他根据汪仲屏提供的地址很快找到党的机关联络人穆双洁小姐。
  双方见面简单介绍后,穆小姐立即把桂蓬引进一间单独的房间坐了下来。
  桂蓬一边向她汇报根据地游击队的斗争取得的成果,一边请示组织下一步的工作要求。哪知道桂蓬刚把来的一切汇报完毕,国民党特务立即跟踪了过来。
  穆小姐拔出手枪,目示桂蓬跟着从后窗迅速离开。哪知道桂蓬初到此地,四周环境不够熟悉,两人没跑多远,桂蓬一个跟头却被特务分子逮个正着。
  汪仲屏得知桂蓬在上海被捕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不是担心共产党的秘密被泄露,而是担心桂蓬的安全直接会使我游击队的斗争受到威胁。
  清晨,天蒙蒙亮,汪仲屏与妻子聂声芳在青阳木石潭告别,决定将有孕在身的妻子托给当地的农民莫金焕照顾。
  “好吧,汪主席你放心地去,声芳有我们照顾没问题。”
  汪仲屏、查金堂、查沛贤三人一同到达上海。他们很快得到党中央指示并要求他返回九江,继续恢复党的工作,把九江临时市委改为九江临时县委,要求汪仲屏任书记,在九江市内设立交通联络站,与在上海党中央及苏区之间建立交通联系,迅速把武装斗争恢复起来,坚持与敌人作顽强的斗争。
  十二
  离开上海,途经芜湖,汪仲屏三人随即上岸在共产党江南根据地找到舒立庭、何见炎两人。那晚,五人在芜湖一家客栈秘密住了下来。
  夜深人静,汪仲屏等立即商议讨论上级布置的工作和任务以及今后如何开展工作采取的措施。
  会上,大家一致通过了组织的任命和今后统一的部署。
  第二天,一早五人乘坐客轮迅速返回了九江。
  来到九江,码头上国民党特务分子封锁搜查特别严格。他们担心这一趟是不是会遭到反动分子的盯梢,于是决定分散上岸。
  果然,不一会儿,两路特务分子跑了过来,前面上岸的人一个一个被搜身查得非常仔细。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突然听到街上两声枪响。
  快!抓共党去。往那边跑了。这时,搜查的特务大部分一拥而上,只有两三人在执行公务。
  汪仲屏等突然看见肖士鹤正站在船码头上迎接,于是,几人决定立即制服那三位搜捕人员。
  只见肖士鹤悄悄走到一位特务分子身边,用尖刀顶住他的腰部,另外两位也迅速被查金堂和查沛贤用枪顶住。
  “别动!我们就是共产党,谁敢开枪的话我们立即会让他去见阎王。”
  哪知道,这几个都是贪生怕死的鼠辈,见大家把枪和刀架在身上都吓得屁滚尿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大家上了黄包车离去,仍然没有谁敢吭出半声来。
  大家不敢在这里长时间逗留,更不敢上三支巷通明旅社歇息,肖士鹤立即找了只民船,一路将汪仲屏等护送到根据地。
  时下,正是端午,也是渔民捕鱼的旺季,江上来来往往的渔船穿梭不已,几人见此心情仿佛轻松了许多。
  连月来,根据地的搜捕也越来越严,尤其瑞昌增加的保安队和军警越来越多,使根据地的范围变得越来越小。船上几人商量决定秘密地进入彭家湾地区,各找关系住下,分头活动。
  上岸后,查金堂、肖士鹤迅疾离开这里,秘密地去许湖刘家联系工作。
  留在彭家湾的三名同志,正深入到各家各户了解情况,决定根据中央指示再次发动农民武装斗争。哪知道不小心他们却被地主赵达伟的儿子赵书剑发现。
  赵书剑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自共产党游击队将其家产抄了之后,心里一直对共党分子怀恨在心。他知道父亲的死完全是共产党游击队干的,之后,当家丁在路边发现赵达伟的尸体后,赵书剑更是敢怒不敢言。后来他和母亲被赶到姨娘家。原来那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不见了,更使他对共产党极端仇视。
  这次发现汪仲屏等游击队头目又在这一带活动,于是一种复仇的心里立即占据了一切,他兴冲冲地亲自去向上级汇报。此仇不报,决不姓赵。
  当听说儿子还想与共党作对时,母亲慌了手脚跑来说:“儿子呀,你能有多大的能耐?这不又是拿鸡蛋去碰石头吗?虽然国民党政府每天都在抓他们,但我们还是别去惹这事罢了。你是赵家一棵独苗,如果再死在他们手下,那我将来怎么向你爹交代?”
  “你对共党还有许多仁慈?他们分了我们家的财产,杀死了我爹还有许多人的性命,我非要他们以命偿命不可。”
  “哎哟,儿呀,共产党为非作歹自有天收,你千万别去。”
  赵书剑哪里能听得见母亲半句,吃过早饭,独自一人直接跑到港口,见到了伪区长张式如等。
  “怎么?你说的一切是真的?上次,你父亲跟我说得好好的,出兵时却出尔反尔,弄得我们无缘无故白白死了几十号兄弟。”
  “哎呀,你还不知道,当时我父亲走在半路却被游击队那些狂魔悄悄杀害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好,这次你就直接跟着我们,我不相信那些狂魔会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下午,两点太阳火辣辣地照射着,树上的知了远远地叫个不停。张式如听到这个消息,不顾休息,迅速集合队伍。
  港口与彭家湾将近有三十里地,张式如骑着马,靖卫团杜团副带着团丁三十来人,一路小跑直奔着彭家湾而去。赵书剑跑在前面,脸上的汗水将头顶上的毛发吸附着像从水底窜出的落荒而逃的犯人一般。
  舒立庭和何见炎正从彭水胜家里出来,突然看到自己被许多团丁紧紧围住,心里知道大事不好。他们想让水胜家人赶快从后门逃走,可是一切都已来不及。
  “上!跟我统统抓起来。”
  一会儿所有的团丁蜂拥而上,舒立庭和何见炎两人被迅速地捆绑了起来。
  其实,张式如并不认识舒立庭与何见炎两人,立即问:汪仲屏呢?
  “不知道!”
  “继续跟我搜!我不相信他会跑得那么快,除非是神仙差不多。”
  那些团丁接着又将彭水胜的家翻个底朝天,仍没有发现汪仲屏的影子。
  同年8月,天阴沉沉的,外面好像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汪仲屏带着查沛贤住在易家楼上,两人正在讨论着当前的斗争形式以及如何解救舒立庭和何见炎两位同志。
  突然,远去仿佛听到徐家湾方面传来嘈杂声,汪仲屏说:“情况不好!立即转移。”
  汪仲屏和查经堂立即下楼对屋主易绪松说:“易大哥,你用船把我送走。”接着又对小查说:“你在这里隐蔽,见到敌人不要乱说话。”
  汪仲屏目光四处扫视,用嘴指指易家后门扳鱼台,查经堂很机灵,立即戴上草帽跳上去。
  易绪松迅速把汪汪仲屏推上船,拼命地划着小船往江北新洲岸上驶去。查经堂坐在岸边望着汪仲屏的影子心里十分紧张,但外表依然强作镇静地扳罾。这时,敌船叽里呱啦地从旁划过,根本没有注意他。
  不一会儿,查经堂听到下游不远的地方,敌人在狂叫:“汪仲屏捉到了!汪仲屏捉到了!”
  顿时,查经堂痛苦地瘫坐在河边一动不动,心想早知道这样不如自己直接把敌人引开。
  敌人把汪仲屏、舒立庭、何见炎三人押去港口。九江国民党头领知道后,要港口区公所将汪仲屏等三人解往九江。反动头子高伯涵亲自跑到港口,用威胁、利诱等办法,企图迫使汪仲屏、舒立庭、何见炎放弃革命立场。
  “只要你放弃革命,或在告同胞书上签个名字,我立即可以放你出去。”
  汪仲屏等同志毫不动摇,敌人的阴谋彻底失败,于是决定杀害。
  次年,汪仲屏临刑前说:“我有话说。我要理发。”反动派答应了,在理发店里,理发师傅给他理发时手直打抖。汪仲屏说:“你不要害怕,他们不杀你,他们是要杀我们。”
  汪仲屏理发完毕,整理衣襟,对舒立庭说:“老九(舒立庭又名舒老九),革命一定会胜利,今天我们牺牲了,20年后,我们还要在这里杀他们!”
  三人走到刑场,齐声高呼: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中国共产党万岁!”
  “中国工农红军万岁!”
  那声音铿锵有力、震动山河,就此三人从容就义。
  
  十三
  汪仲屏等就义,然而赤湖游击队革命的斗志并未消减。之后,在程世旺、邓必魁等领导下的赤湖游击队队伍更加发展壮大。根据中央指示,程世旺同志接任汪仲屏的工作很快恢复游击队全面工作,并在九江市以肖士鹤为主迅速正式设立了交通联络站,与赣北中国红军根据地以及上海党中央建立了交通联系。
  邓必魁一身武艺,为了躲避敌人的搜捕,大家决定以武会友秘密重启赤湖游击队武装。
  巨璜堂姐夫罗金狗,听说他又要带头聚众起来闹革命,胆战心惊跑到他面前,说:“贤弟呀,你这是何苦?没看到汪仲屏等都被杀头、抛尸了。你还干么去出这个风头?你不要紧,可咱们全家都在为你提着脑袋过日子啊。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咱全家老少生命着想。”
  巨璜知道,堂姐夫罗金狗一定是被敌人收买,特前来为自己做说客的,于是,连想都未想拔出手枪当即将姐夫予以枪毙。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是日聂声芳为汪仲屏生下了一位儿子,为了避免国民党斩草除根,聂声芳决定将孩子改同莫老伯一样之姓。满月后,她立即找到队长要求继续参加革命队伍。
  游击队员深受鼓舞,程队长迅速召集大家在湖中心召开会议,决心为同志们报仇,为老百姓彻底解放作艰苦的斗争。
  8月,国民政府军队再次进攻朱湖,他们企图一举歼灭这一带活动频繁的赤湖游击队。
  队长得知消息后,迅速协同外甥巨璜带领20多名游击队员,在村外顽强抵抗。因敌众我寡,后来游击队不得不再次转移到湖中,与敌人周旋,直至黄昏时刻才转移到瑞昌赤湖西岸柯家咀一个小村子里藏匿起来。
  次日,邓必魁委员带着两船游击队员,迅速下湖找到所有同志。面对当前局势,大家一致认为,只有继续展开游击战术,不能与敌人作正面交锋。
  百姓听说赤卫队员到来个个欢天喜地,积极拥护。晚上,大家做了很多饭菜,让各位游击队员填饱着肚子,再去跟敌人周旋。
  吃饭的时候,程队长和聂声芳委员以及邓必魁委员了解到,垦荒局经常在这里欺压百姓,逼得附近百姓常常是目不敢视,怒不敢言。
  巨璜说,要不趁着黑夜将其铲平算了。
  聂声芳说:“谁熟悉那里面情况,能不能给我们大家讲一讲?”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伯姓柯本地人,他端着烟袋,长长地叹着一口气说:“这年代真不是老百姓过的日子,那些人啊强盗不如。前年我上山多砍了一捆柴禾,他们就要我多交五块银元,否则,就不让我们下山。遇到妇女路过甚至青天白日公然调戏,我的老伴就是被他们从山上踢了下来后,当场摔死的。”
  “还有这等事?这样的人我们不消灭他还等何时?”这时,站在一旁的队员听了十分气愤地说。
  “老伯你经常出入那里,你知道里面有多少人吗?”聂声芳接着问。
  “那里面人倒不多,每天进出大概不到二十人。不过他们有枪,如果贸然闯进,可得千万小心。”
  邓必魁委员觉得很有把握,立即说:“我们兵分四路全部将他们包围起来,让他们一个都别想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聂声芳说:“可倒可以,如果敌人居高临下,我们只会让部分兄弟白白送去性命。如果我们能想一个,不费一枪一弹就能让这些敌人自动缴械,那更是上上策。”
  “好啊,我今年的租税正好未交,我去把他们引出来。然后你们再围住他们一举歼灭,不是更妙吗?”柯老伯顿时眼前一亮微笑地说。
  “嗯,只是这样对你很不安全。”
  “我这把年纪无所谓,只要能打倒那些反动派,就是立马闭目我也心甘情愿。”
  “不,老伯你还是坐在家里等候着我们的好消息。这件事还是由我们去解决。我去亲自会一会他们的老总,到时候听到枪声大家再冲进去也不迟。”
  饭后,聂委员稍稍整理了下衣襟,腰里秘密别着一把短枪。
  程队长和邓必魁及巨璜等各带着几路队员均悄悄潜伏在垦荒局四周。
  天色黑尽,外面听不出一点风声。聂声芳独自前去敲着垦荒局的大门。
  “喂,是谁?晚上到这里干什么?”屋里人员立即朝着外面吼道。
  我找你们局长!
  “局长不在,你明天再来吧。”屋里的人听说赤湖游击队又闹起来了,生怕黑夜那些人呀来这里捣乱,因此,天未黑尽就早已把大门紧闭着。可是,突然听到是个女人的声音,心想莫非是局长夜晚相约的人?局长和大家一样常年守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每月难得跟家人相聚一次,如果万一因为自己破坏了局长那点美事,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哦?你们局长不在,可我是和他约好的呀,不开门那我就走了啊。”
  这时,一位四十来岁头上透顶的主任立即回答道:“且慢且慢,我这就来。”
  聂声芳进门透顶的主任立即把门紧紧地关了起来,笑道:
  “嘿,找我领导?”看着声芳长得水嫩的模样,这位主任立马变得像狗一般,直吞口水。
  “跟我上楼!”
  楼上,局长正抱着一个女人在怀里调戏,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慌张起来。
  “谁?”他拉开着抽屉准备拿枪。
  主任说:“局长有个女人找你。”
  局长又把抽屉关上,并对身边女人说:“你在后面去避一避,我看她究竟是想干么。”女人立即穿好衣服嘟着嘴巴转身走进了后面去。
  “你就是局长大人?”聂声芳温柔地问,局长见她比刚才一位还更有姿色,于是眉开眼笑示意主任退下并把门关上。
  “请问这深更半夜找我干么?”局长站了起来,他想一把把聂声芳立即揽入怀里。
  聂声芳将身子一少,立即从腰里拔出手枪:“别动!今天我是来找你算账的。再动,我就一枪绷了你!”
  “哎呀,豪杰,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屋里女人知道局长被劫持后,立即拉响了室内报警器。不一会儿,房内顿时涌进了十几位拿枪的护卫对着聂声芳瞄准着。
  砰——
  聂声芳朝着天花板上就是一枪,说:“谁敢动,今天我立即枪毙他。”面前的敌人吓得魂不附体,谁也想不出如何解救局长大人的办法来。
  “你们都出去,把枪犯下!”聂声芳喊道。
  “出去,出去,把枪放下!”面对这种局面局长只好跟着说。其他的人,见此也只好立即放下武器,向外面跑去。
  听到枪响,游击队员立即像听到吹风号响一般,迅速冲向垦荒局大楼。
  室内,大家看到聂声芳委员独擒垦荒局长一仗干得非常漂亮。正当大家沉浸在一片欢呼声中,聂委员身后突然却走出了一位手持短枪的另一位女人,程队长一个警觉顿时一枪就让那偷袭的女人当场倒地。接着,聂委员一枪同样让那位祸害百姓的局长也结束了性命。
  游击队员们扛着缴获的枪支,兴高采烈地走出垦荒局大门。
  十四
  赤湖游击队再次取得武装斗争的胜利,这让国民党反动怒不可遏。之后,他们像疯狗一般对赤湖根据地共产党员进行了大肆搜捕和追杀。
  9月,天上下着蒙蒙的细雨,巨璜接到组织通知准备前往港口秘密召开会议,讨论游击队下一步斗争的目标。
  为了躲避敌人的搜捕,巨璜特意乔扮成渔民,带着一柄鱼叉,只身划着小船。那天湖面奇特的安静,灰蒙蒙的水面上,能见度极低,巨璜一边划着双桨,一边密切注视着湖面上的动静。
  船不声不响地向前划去,突然一股敌人从芦苇丛中闪现拦住了去路。
  “停船!检查!”
  巨璜不慌不忙地停了下来,一会儿,几个敌人已跳上了他的船头。
  “干什么的?去哪里?”
  “打渔的。”
  不料敌人当中有一个人突然认出了他。
  “他就是共党分子,朱巨璜!”
  顿时,船上所有的人立即慌忙了起来。跟我抓起来!
  由于巨璜事先并没有任何准备,因此,就这样徒手在彭家湾汪家村落入敌手。他想拿起船上的鱼叉和敌人作一死战,可是一切都来之不及,结果被敌人杀害于檀山坳一土塘边,年仅36岁。
  巨璜被捕惨遭杀害,游击队队员心里都非常沉重,可是会议仍然如期进行。
  会上,大家一致决定启动九江和上海以及赣北红军交通站,迅速与上级取得联系,以更彻底地消灭敌人的气焰。
  1929年12月初,中共江西省委将赣北独立团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九纵队第五支队。红军第九纵队第五支队和赤湖游击队在斗争中不断发展壮大,到1930年上半年,己发展到1400余人,七八百支枪,其中赤湖游击队由一个中队发展到五个支队。后来,这些游击武装分别编入红四方面军及第10军和第16军。
  红军主力部队得到消息后,立即委派10旅6连连长陈世洋同志前往赣北赤湖一带详细侦察情况,没想到陈世洋等刚走到瑞昌码头梁公堤上,就被敌人给认出来,立即抓了起来,送到瑞昌警署关了起来严刑拷打行刑逼供。敌人从那里仍未得到任何信息,最终只好把他给秘密杀害。
  连日来,根据地一直没有等到任何消息,斗争形势日益严峻。上级决定由李仁香、董学渊等率领赣北红军游击队第二支队和机关干部230多人,离开赤湖游击区,跟随赣北红军主力,开往鄂东南于龙港,编入红十五军。
  由余茂柳任大队长,吴干指导员,继续开展保卫岷山的游击斗争。九、瑞、德、星、永等县即归鄂东特委管辖。
  从此,赤湖游击队武装直接受鄂东特委领导,在上级指示下,赤湖游击队渐渐转入地下艰苦的武装斗争,此后,地方反动势力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1930年7月和11月,赣北红军游击大队和赤湖游击队的主要武装力量,两次开赴湖北阳新改编为红八军第五纵队,后来又改编为红十五军。
  不久,赤湖游击队桂蓬同志经我党上海交通站同仁共同努力,终于从敌人铜墙铁壁监狱里也成功地营救出来。
  新中国成立后,成为安徽省省长桂蓬同志为悼念汪仲屏等烈士特作一幅挽联:
  干革命,赤胆忠心,回顾赤松,赤子无辜流赤血!
  为人民,青春壮烈,书铭青史,青云有志震青天!
  赤湖一带各乡镇在党和政府的引导下,不断为曾经保卫家乡这片热土的烈士们,先后竖起来一座座永久的纪念碑。
  2014年中国首个烈士纪念日,当地各界人士纷纷前往塔前,缅怀那些曾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长眠在九泉之下的勇士们,潸然泪下,久久不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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