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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县领导们为了宣传企业改革的力度,农机厂对外承包竞标大会举办的很有声势。会议在县礼堂召开;那天台上坐着以县长为首的评委会,台下不仅有农机厂的职工,县直各单位也来了不少人。

参加投标承包竞争的只有两个人,就是那个农民业务员和我。这个场面让我想起评书里说的比武打擂,倒是颇有几分相似;双方几个回合下来,一定是攻擂的豪杰大获全胜。

先是由我登台发言,宣读了承包方案后,我又开始了承包竞标讲演;“我的方案上的利润指标是承包要求的最低线,但坦率的讲,方案上的这个指标我也很难保证完成。我更无法按要求交纳风险抵押金。我虽说当厂长,但工资比工人并不高,我没有地方去弄到这样一笔钱,我也无法承担这样的风险抵押。我能当厂长是农机厂全体工人对我的信任,我一直认为我的工作是光荣而神圣的。我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我对自己的工作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我没有能改变企业落后面貌,说明我的能力有限;对我来说承包和不承包没有什么区别。我真心希望有本事的人出来承包企业,让农机厂从此有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当初抵押金一文没交;而那个来承包的业务员据说是用挎斗摩托车带了一袋子人民币交到县经委——当年还没有百元大钞。按要求不交承包风险抵押金是没有资格参加投标,但是又规定原厂长必须要参加承包投标;哪怕只是走走过场。

其实这次竞争承包的投标本来就没有什么悬念,结果是那个农村来的业务员中标。最后县长作了总结讲话;我只记得他讲了原厂长还是为了企业做过大量工作,功劳还是要肯定的,对原任厂长的今后工作也要做妥善安置。

刚散会,作为评委之一的经委党委书记气冲冲的找到我:“你这是闹得哪一出啊!本来我们几个评委还是倾向于你的;你这样一弄,让我们真的没法办了。你这个人还真呆呀!产值利润指标完成多少,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章程了,谁会来追究你啊!他能翻两番,你就翻三番。这倒好了,厂子包给人家了!”我听了只是笑着点点头。

回厂后,工人们纷纷找到我,大家对承包后的企业命运表示担忧。工会主席提出要召开职工代表大会,领着工人找县领导要求撤销私人承包企业。我劝阻道;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咱们厂历年累计的亏损债务按政策已经具备倒闭的条件;眼下的形势,就是不让他来承包,恐怕也很难继续生存了。他既然敢来承包,或许有办法搞好企业,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还是很感激农机厂的工人们对我这些年工作上的支持,他们中的许多多人任劳任怨,积极为企业发展献计献策。尤其是和我一起来厂的知青,他们不仅在各自的岗位上表现优秀,而且为厂里拉来了外加工的合作单位。

这样作为原厂长的我成了一名‘下岗厂长’。但要比后来的下岗工人幸运多了,因为县领导指示过的要‘妥善安置’。不过我的安置工作也让领导们头痛,因为这种情况还是史无前例;我这个厂长即不是自动辞职,也不是出问题被免职。

承包农机厂的人姓胡,我和他办理完交接手续后;这位胡厂长希望我能够留下来协助他工作,哪怕暂时也好。我毕竟在农机厂工作这么多年了,还是有些恋恋不舍,于是答应了留下;承包人便委任我担任副厂长,主管生产和技术工作。

可是不久我发现,承包人不仅不懂企业管理,而且能力和素质很低,其水平都不如一个车间主任。这位胡厂长一天到晚只会和工人们耍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骑着摩托车,突然出现在车间里,然后就对着工人乱骂一通。胡厂长除了胆子大敢干,真还看不出有什么长处。

关键的是他不懂得只是来承包经营企业;但国营企业的性质是无法改变的。

胡厂长原来在一家生产起重滑车的乡镇企业当业务员,据说是跑业务挣了不少钱;于是想出来承包企业发大财。乡镇企业的经销办法是给业务员高额提成,来用于请客送礼,还可以虚开发票,支付对方的回扣。可现在是在国营企业了,又身为厂长,这样做就是违法了。他的一些做法受到了会计的抵制,要求罢免会计又办不到,于是每天和会计吵的不可开交。逼得会计没有办法了,只好背着账本跑到经委财务科办公。没有多长时间,工厂就变得混乱不堪。

这时候不仅本厂的职工找我告状;连他带来的同伙,主管经营销售的副厂长也找到我,说要带领职工到县里要求罢免胡厂长。

我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找到经委领导要求调离工作。领导当时可能考虑我继续呆下去会影响农机厂的改革,于是马上同意我到经委待命。

县鞋厂是最先现实行承包的企业,没有半年的时间承包人就跑路了,工厂瘫痪,职工跑到县政府静坐。为了平息事态,经委开始组织工作组进厂,我这个‘下岗厂长’就成了组长的最佳人选。

鞋厂是集体企业,正式职工占一多半,其余的是农村来的合同制工人。工作组进厂后,只是通知正式职工上班,恢复了一部分生产。说是工作组,实际来厂的只是我一个人;另外两个经委的工作人员只是挂挂名而已。

我的主要工作是清理债务,处理一些遗留问题。当时最大的困难是没有钱;拖欠工人的工资,购买原材料等各项费用,处处离不开钱。于是我领着工人每天到街上摆摊处理库存积压的布鞋;督促业务员出去要账,千方百计的想法筹措资金。

我召开业务员会议,安排他们出去要账;可是没有成效,一分钱也没有要回来。我于是想出一个办法,让业务员马上出去讨债,并通知对方不给钱马上起诉。我还把法院的一个熟人请过来咨询,摆出一副马上起诉的架势;这一招还真灵,每个业务员都能多少要回钱来。

厂里主管销售的刘科长找到我说:“张厂长!真的准备起诉欠咱们钱的业务户吗?”我答道:“长期拖欠不还账的只好这样办,你有别的办法吗?”他听了神情有些紧张,吞吞吐吐的对我说:“那我先交待一件事,我手里还有要回来的几百块钱货款还没有上交;据我所知,其他业务员的手中也有。因为以上的承包人沈厂长取消我们的工资,改为基本定额加提成。但是他定的价格太高,根本卖不出去,弄得我们连定额也完不成;从他来后就没有发过工资。没有工资家里老婆孩子也不能没饭吃啊!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挪用要回来的货款,我们这也是被逼出来的。”

要知道在那个每月工资几十元的年代,几百块钱也是不小的数字。

我听了略微沉思了一下,说:“那你们将手中的货款交上,我可以把工资给你们补上。”刘科长听了接着说:“我们所以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来承包的沈厂长拉走了厂里在沧海市新华商场代销的全部货物!前头有车,后头有辙;他能这么干,就不许我们这么干吗?我们这点钱,比起他来就是小菜一碟了!张厂长!你如果有胆量拿他开刀,兄弟我算是真服你了。”我听后吃了一惊,说道:“我听会计说过这笔欠款,可是财务账上显示那笔货物还存在啊!欠条还在会计那里,你这么说有根据吗?”刘科长嘿嘿一笑说:“新华商场是咱们老业务户了,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吗!”

当时这笔业务是承包人沈厂长办理的,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还是件大事,应该去弄清楚。再说,这样一大笔帐,也该去讨要了。我对刘科长说,明天咱俩就去要账。

当我和刘科长赶到沧海市新华商场,向商场王经理说明来意后;对方听了诧异的说:“你们不是早把鞋拉回去了吗!卖出去没几双,你们要是捎着发票了马上把钱给你们!”我把收货单递给他说:“可是我们厂没有见到鞋,收条还在这里,我们财务帐上也显示存在这笔货。”他看了一眼后说道:“鞋是沈厂长放在我们这里代销,可是你们的鞋价格高,质量还不行,根本卖不出去。记得后来是沈厂长打电话说不放在我这里卖了,又派人来拉回去了。”我说:“那好吧,你们把来提货人的手续给我们就可以了。”王经理说应该在仓库保管那里,于是领我们去了仓库。

仓库保管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他知道情况后,急得的瞪大了眼睛,说话也不利索了。老保管告诉我们,来拉货的是个小伙子,送货也是他和沈厂长一起来的。来人说收条在沈厂长手里,沈厂长去办别的事去了,先装完车后等沈厂长来办理手续。装完车后,沈厂长也没有来,等了一会,来人趁他没注意就把货拉走了。当时以为都是公家的事,也知道鞋是你们放在这里代销的,再说也是王经理通知他让把鞋拉回去的,心想不会出什么差错,也没太在意;说着急的老爷子头上冒出汗来。

王经理批评了老保管几句后对我说:“货肯定是你们的人拉回去了,我可以给你们出个证明,你们回去找他们。”我听了心想,回去这件事就没有希望解决了;连忙说:“这可不行,你们说的这两个人现在已经不在厂里干了,而且也不是本厂的正式职工。事情看来不是那么简单,是已经预谋好了;肯定没人承认。现在问题出在你们这里,我看你们还是马上报案,解铃还须系铃人。”王经理听了说:“还需要搞这么复杂吗?”我答道“没有别的好办法,这么一大笔集体财产,可不能闹着玩。如果你们无法追回,那我们也只好到法院起诉你们了。”王经理听后气呼呼的说:“你们这就是不说理了,明明你们自己把货拉回去了,还回过头来告我们,是不是有些耍无赖了!”我笑了,答道:“对不起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法院不受理或者我们败诉,那事情也算有个了结。”

离开后,刘科长告诉我来拉货的是小李,沈厂长的亲戚,现在市政公司上班。又问我真的要打官司吗?我答道,看来要经过法院了,只有我们告他们,他们肯定去公安局报案,到时候就会水落石出了。你通知业务员马上出去清账,要不回来的全部起诉。

回来后不长时间,刘科长和厂里业务员们把外欠款差不多都要回来了。我去和经委领导汇报工作,提到只剩下一两家要不回来的欠款准备马上起诉。经委领导对我的做法大加赞赏;说干工作就要这样,不能婆婆妈妈的,要敢于大刀阔斧,动真格的,该起诉就起诉。我心里话,到时候恐怕你们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于是我对新华商场提起诉讼。和我预料的一样;几天后王经理带着沧海市公安局的人过来了。王经理见面说道:“张厂长,你是真行啊!真把我们告到法院了,今天你还得帮忙把人找到,要不我这回真的没法交代了。”我连忙笑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王经理多理解吧!”

老保管围着全厂辨认了一圈后,失望的找到我说,没有这个人。我告诉他们,没有找到我就断定是谁了,你们等一会,我派人去叫他。

小李刚进门,老保管就上前一把抓住他,大声说,就是他!小李见到这个场面,立马被吓的面如土色,立刻和公安人员交待了整个过程。他说,他是按沈厂长的安排干的,鞋都拉倒沈厂长家里了。市里来的人取完证后,便匆匆回去了。

我马上赶到经委向领导报告情况,领导听了先是吃了一惊,说道:“这小子当初找到我说不承包了,想要回抵押金,我没有答应,没想到他打了这么一个主意。”又忙问我:“事情这样闹下去,会出什么样结果呢?”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来承包的沈厂长虽说是农村来的,却是县里某副县长的亲戚。领导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大家当然不希望事情闹大了。我于是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条道,一是继续和新华商场打官司,我们倒是应该能胜诉;但是这样沈厂长就可能会被抓起来。还有就是我们主动撤诉,事情回来自己解决。”领导听了,连忙说:“撤诉,撤诉,张厂长你马上去办!”

官司是按合同所在地在沧海市起诉的,当我告诉主审法官要撤诉时,他不解的问道,你们这可是赢官司的,怎么撤诉了?我答道,都是公家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了;您马上给王经理打电话,就说是通过您做的工作原告同意撤诉了;不过原告说了,得让王经理请客。说完我对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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