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一天，当地一家医院产房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美华肚子里的小雨芹终于呱呱降生了，雪芹从此有了比他小3岁半的小弟弟雨芹。

　　这天照例是周六，雪芹的爸爸延龄来孝丰路幼儿园接雪芹回家。延龄来到幼儿园里，兴冲冲地对雪芹说：“你姆妈生了个小弟弟，我们在家里还抓了一只小麻雀哩！”雪芹一听家里抓了一只小鸟就来了劲，急着说：“真的？小麻雀在哪？”

　　延龄带雪芹离了幼儿园，骑着脚踏车带儿子雪芹沿孝丰路、环城西路，穿过凤起路，拐进了死胡同——石头街，雪芹推开大铁门，回到家，推门进屋一看，只见妈妈美华半躺在小屋的大铁床上。

　　美华见雪芹从门外进来，叫道：“雪芹，你幼儿园回来了，快来看看你小弟弟！”雪芹走近床边一看，只见小弟弟的肚脐眼上贴了块药膏样的东西，躺在妈妈身边一动不动，香甜地睡着了。

　　接着，延龄把小鸟从墙上的钉子上拿了下来，拿着小麻雀递给雪芹，雪芹仔细一瞧，原来这小麻雀的一只小脚用白线团绑在了一只筷子上，那筷子刚才扎在墙上的钉子上，小鸟所以跑不了。

　　床上的美华微笑着对雪芹说：“这只小鸟它自己飞进了这房子，它飞出去时，没有看清房门有玻璃，它撞到了房门的大玻璃上，这小麻雀被撞晕了，被你爸爸抓住了！”雪芹边听妈妈的唠叨，边见妈妈脸上长满一疙瘩一疙瘩红红的痱子，他心说：“这小弟弟偏偏在热天生了出来！”

　　在那岁月，雪芹也只有在电台幼儿园才能见到房屋顶上那黑呼呼的几个能旋转的大吊扇叶子。

　　这时，雪芹见妈妈热得满头大汗，只见她在闷热的屋内在铺着一张篾席的床上拿起了一把泛黄的大蒲扇，不停地给熟睡的小弟弟雨芹扇着扇子，怕热坏了小毛头……

　　雪芹的家只有里面后门外的中间走廊有点凉爽的穿堂风，那走廊连着三户人家的房门。其中，怀玉家的房门就在走廊的东北边，与贾家的后门只隔一道隔墙。这时，延龄把这后门打开，好让走廊穿堂风吹进来凉快些。

　　在这个炎热的三伏天，美华在产褥期闷热的天气下得了严重脚气病，整个下肢从小腿到大腿长着象痱子一样的红豆豆，奇痒难耐，雪芹经常看到妈妈用一包红色的消毒药粉倒在一个大的脚盆里浸泡双腿。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雪芹的小弟弟雨芹满月了，这天恰好是星期日，西湖边晴空万里，阳光灿烂，雪芹全家象过节一样兴高采烈，雪芹穿上了爸妈给他刚在湖滨解放路百货商店买的深蓝色的连衣短裤，戴了顶嵌着五角星的鸭舌帽，蹦蹦跳跳地和仅一门之隔的林家女儿怀玉正在墙门院子里玩着迷藏……

　　延龄特意从解放路照相馆租借了一架时髦的半成新的120海鸥牌照相机，并买来黑白照机胶片准备在石头街3号墙门里给全家拍照留念。

　　第一张照片是爸爸延龄抱着满月的雨芹，在红楼一楼台阶旁石墩上坐着，叫邻居冯家小儿子小明儿拍了第一张黑白照片，在这张照片中，延龄穿着白色衬衫，戴着一副乳黄近视眼镜，低头深情地看着才一个月大的雨芹，而雨芹的小眼睛睁得大大的，仰望着自己慈爱的爸爸……

　　接着，在红楼墙门外的石头街3号街尽头的2株郁郁葱葱高大的冬青树下，延龄笑着说：“雪芹，来，爸爸给你拍个照片！”雪芹高兴极了，爬上了爸爸延龄的老式脚踏车前车架横档上坐着，雪芹穿着连衣短裤，脚上是淡黄色风凉鞋，“咔嚓”一声，照片中雪芹秀气的圆脸加上戴了顶五角星的小童帽，很是可爱……

　　接着全家走出石头街，穿过环城西路，来到昭庆寺前的少年宫广场，市少年宫刚在1963年成立，就在广场北面的千年古刹——昭庆寺内。全家4人来到在少年宫广场的朝南的松树林前，延龄手拿120海鸥牌照相机又拍了一张照片，在这张照片中，美华双手环抱着刚满月的小雨芹，她穿着黑色长裙，雪芹在一旁站着，圆圆的脸，大眼晴，挺着滚圆肚子，穿着连衣短裤可神气啦！

　　接着，全家迈步走上了断桥，又走过白堤，在平湖秋月，孤山路旁的大樟树下的朱红色的古长廊椅边，美华一手抱着小雨芹，一手拉着雪芹，延龄又按下了相机快门，……在暮色霭霭下，贾家全家又从西湖白堤沿锦带桥、断桥、少年宫广场又穿过环城西路，回到了斜对面的满是嵌着毛石的石头街，延龄在北边的一楼公共厨房准备为全家烧饭了……

　　日子过得好快，产假快结束了，这天，在石头街那红楼的一楼宿舍，美华对延龄商量说：“延龄，我马上要上班了，可我们家住在这石头街，离长桥小学很远，我每天上下班要挤7路车和4路车，上下班路途远，公交车上换车很不方便，我上班后，打算向学校领导申请一间空闲的学校房子，我们全家搬去长桥暂时住一段时间，这样好照顾小毛头，工作也不受影响，你看怎么样？”

　　延龄点点头，含笑道：“好吧，这里石头街离长桥是太远了。”

　　原来，贾家现在住的石头街3号到美华平时教书的长桥小学要经过环城西路、六公园、湖滨路、南山路，有近二十里路远，也就是等于差不多绕了半个西湖的路程。美华从1961年9月来到杭州市长桥小学工作后，每天一早吃过早饭，她7时正就从石头街走出，穿过环城西路，要到少年宫广场去乘灵隐来的7路公交车到湖滨，再转从龙翔桥来的4路公交车到长桥，学校下午5时下班后，再从长桥乘4路车到湖滨，再转车……而4路车的末班车是晚上8时整，迟一点还回不了石头街……

　　这天，星期六下午，雪芹从孝丰路幼儿园周末回家，上了爸爸延龄的脚踏车，父子俩沿西湖边的马路过环城西路、湖滨路、南山路，最后过了长桥公园，马路出现了一个大转弯，就这样第一次来到了妈妈美华教书的南山路长桥边的长桥小学。

　　这时天色不早了，已是下午四五点了，南山路旁的台阶下，学校那深绿色大铁门关得紧紧的，原来今天是周末，学校下午不上学，学生放假不来校，校园四周静悄悄的，雪芹下了爸爸的脚踏车，那长桥小学的地势没有南山路的路面高，父子俩下台阶，入甬道，进了长桥小学的大铁门，贾家就在大铁门左侧的斜坡顶的平房内，雪芹进门一看，屋内是砖木结构，屋顶露着片片砖瓦，屋顶砖瓦由里向门外，由高到低倾斜挑出墙檐外。

　　这老屋子又低矮又昏暗，一盏长满尘灰的白炽灯泡高挂在房屋中央，室内全是泥地，整个地皮湿漉漉的，七高八低……和乡下老屋一般陈旧。

　　这长桥小学因座落在西湖长桥边而得名，令人奇怪的是，这西湖边上的长桥取名虽叫长桥，实际一点也不长一点也不起眼和苏堤上著名的六条桥（东浦桥、跨虹桥等）一样短，不过是一座公路上的平桥，长桥实际原是一座名符其实的长桥，它长有数里，桥上有亭子，甚为壮美，后因西湖周围山水流进西湖带来的泥沙淤塞严重，两旁只好改做民居，长桥才变成今日之短，长桥中学附近周围有玉皇山、雷峰塔（旧址）、净慈寺等西湖南区著名景点，这南山路很长从湖滨一直可通往净慈寺、花港观鱼、四眼井、虎跑、钱江大桥、六和塔，九溪十八涧、云溪竹径……

　　长桥小学紧靠着长桥公园，这长桥公园在杭州名气不大，排不上号，比不上杭州花港观鱼、曲院风荷、太子湾、柳浪闻莺、六公园等大公园。但长桥公园也有它的特色，它有点象苏州园林，小巧精致，公园有许多大小池塘，池塘中种着许多荷花，六月的夏季荷花和公园中的柳树、桃树等相映，花红柳绿、水中倒影，长桥公园外又有一望无际的外西湖，景外有景，特别是这些长满粉红色荷花的池塘旁边有众多一人多高的假山叠石。

　　雪芹特别喜欢在长桥公园的假山叠石上玩耍，那里特别有几个大的假山洞象石屋洞，约2米高、10平方大小，里面可容纳七、八个人。下雨时雨水进不了洞，洞顶全被假山石头裹严无缝，假山洞顶上有宽广平整的平台，在月光下、爸爸经常带着雪芹来到了长桥小学外面的长桥公园池塘边的假山洞玩耍，那是雪芹最开心的事……

　　天气渐渐凉了，1964年的寒冬季节终于来了，那年头的江南大地的冬天冷得很，杭州人普遍冬天要穿棉袄棉裤甚至棉鞋才能度过寒冬，隆冬十二月，真是朔风凛冽，天寒地冻，这年冬天连下好几场大雪，西湖长桥笼罩在了皑皑白雪之中，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长桥也象怕冷似的，被披上了厚厚的白棉被，只露出黑乎乎的桥洞。室内气温降到了零度以下，窗外还“呼呼……”不停地刮着西北风，冰寒天气对每一个有婴儿的家庭都是严峻的挑战。

　　每天清晨，天蒙蒙亮，不管刮风、下雨、甚至下雪，延龄就早早起了床，戴上平时放在床边的乳黄色的近视眼镜，他出了房间的木门，轻轻地推开长桥小学门口的大铁门，登上学校外的石砌台阶，来到南山路的长桥的桥洞下，要把小雨芹的前一昼夜的尿布全拿到长桥边的西湖水里去漂洗干净。

　　……冬天的西湖湖水是冰冷的，刺骨的寒风拍打着冰冷刺骨的结着薄冰的湖水，延龄一个人悄悄走下了长桥西湖边的一条石板台阶，弯腰把尿布漂在湖水中，用双手搓洗了起来，在湖水中的双手立刻冻得通红，这样没几天双手红肿，手都冻烂了，抬头望着那白茫茫的被鹅毛大雪笼罩的西湖长桥，延龄他想起了自己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