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我终于脱离母树，拥有了完全的独立自由之身。

一只妖，即便修为到了，要成仙，也必须去历劫。只有真正经历住了考验，才有资格位列仙班。

当我脱离母树，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去历劫，而是去寻湘瑶。

如果没有她，即便成仙了又怎样？

而今，我不知她身在何方，亦不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我立过誓，会娶她，会保护她，给她一生一世的幸福。所以，无论多久，无论代价多大，我一定要找到她。

出了苍龙山，我才发现，天地竟然如此浩大。

我曾听湘瑶说，她是伏龙镇人。虽然不太确定那晚掳走她的究竟是什么人，但想必和她的父亲或者那个巡抚之子脱不了干系。

出苍龙山，我就近找了个小镇，打听伏龙镇的方向。

到了人间，我才发现，我对人类的东西，一窍不通。

从前，我无需进食，因为我是树，我只需每日饮水便可过活。可自从有了这副人身，我便感受到了饥饿，腹腔内咕噜咕噜似泉水冒泡，身体也虚飘飘的，全身提不起力气。

起初，我还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直到我闻到食物的味道，像着了魔一样扑过去，伸手便去拿，一只粗壮的手将我的手打回来，“公子，不好意思，请先付钱。”

我一抬头，看到一张黝黑的脸，皮肤粗糙，还皱着眉头，一点也不好看，跟湘瑶简直没法儿比。虽然我并不懂人类的审美标准，但至少在我自己看来是这样。

湘瑶会笑，笑起来很美，而这个人，一副怒容，带着些势利和轻视的眼神，令人很不舒服。

“请问……钱是何物？”我有些纳闷。我在寒潭时，日日汲取潭水的营养，也曾化得人身去采果，和鸟兽一同分享美味，并不曾有谁跟我说要付钱。

“嘿！我说小子，看你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敢情是没钱哪！没钱你吃什么饼！快滚快滚！”说着，那人便推搡着，把我推离了他的饼摊。

“请问，钱到底是何物？”为了摸清人间的生存规则，我追问了一句。

谁知，我话一出口，四下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我一眼扫去，那些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见他们笑，我便也笑。

于是，他们笑得更欢快了。

“这么个帅小伙子，怎么竟是个傻子？”

“可惜了。”

人们都满脸同情地看着我，不住地摇头，然后渐渐散去。

那摊主瞪了我一眼，让我别挡着他做生意，我只好离开。

原来，他们以为我是傻子。

只因为我不懂人间的事情吗？如果他们也不懂妖界的事情，我是否也可以认为他们是傻子？

我摇摇头，微微笑了一下。

何谓聪明？何谓愚蠢？有时还真不好说。

腹腔内咕噜咕噜作响，带着一阵阵刺痛。街巷中飘来的各种食物的味道，让我腹内更加难受。我直流口水。

而今，最要紧的事情，是如何填报我的肚子。

我站在路旁观察往来的人，发现他们用一种看起来硬邦邦的圆圈中间带个方孔的片片跟别人交换物品。

难到，这就是他们的“钱”？

我拦住一个路人，“兄台，请问这个硬邦邦的外圆内方的片片，是不是就是你们这里的钱？”

那人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

我摇头。

那人便带着好奇的眼光打着我，“那你是哪里人？”

“我是……”

糟糕，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是一只桃花妖吧？妖和人类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各有各的生存方式，原则上是互不相扰的。而人类对于妖，也向来带着仇视和恐惧。这一点，是所有妖都心知肚明。

“公子？你不知道自己打哪儿来？”见我半天没反应，他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摇摇头，实际上是我不知该如何与他说。

“公子，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谁了！”那人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眼睛睁得又大又亮，“你失忆了？”

“这倒没有，在下姓桃，从很远的地方来。我原住在山里，不知人间事，所以对你们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是从小到大都没出过山吗？”那人似乎带着几分好奇有带有几分同情看着我。

我微微点点头。

他一下子高兴起来了，焕发了精神，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兄弟，我是本镇人，镇上的事，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了。这样吧，我收你做小弟，你唤我作大哥。以后在这镇上，大哥罩着你。”

“大哥？”我看着这个个头比我矮一个头的男子，有些不解。

“哎，真乖！以后，大哥就罩着你了。”那人拍拍胸脯，一只手搭上我的肩，把我使劲摇晃了几下，我由于不曾进食，身心具乏，被他这么一摇，瞬间头晕眼花，险些没站稳。

“兄弟，你咋了这是？”他一眼便看出了我的不适。

“我没有钱，他们不愿意给我食物。”我看向不远处的摊点，有些委屈。

“原来是这样，走，大哥带你吃饭去！”

一听他要带我去吃饭，我浑身一震，一股暖流从心头涌遍全身，鼻尖发酸，眼眶胀胀的。

“大哥你真好。”我揉了揉发酸的鼻子。

“那是自然！谁让我是大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