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
“阿姊,请与吾梳头。”
拖着白袍、散着黑发的孩童有模有样地跪坐在少女闺阁前的软垫上,用糯糯的声音打断了少女轻灵的歌声。少女卷好竹简,轻轻将之放在铜镜旁,歪过头对着门外的包子莞尔一笑,温温婉婉,莫不静好。
“好。”少女一身丝质的白衣,向门外的白包子招了招玉手。“平儿今日想梳个什么髻呢?”见包子脱了鞋,小跑进她的身旁,跪坐在地的少女把包子搂到铜镜前,娴熟地拿过玉梳,细细梳理着包子披散的发。
"阿姊梳什么都定是好看的,但是平儿今日想梳个顶好看的新发式,定要比隔壁匄郎好看百倍。“包子的声音里竟有那么一点儿不忿。
”好好好,阿姊定给我家平儿梳个顶好看的发髻。“少女笑道,轻轻揉了揉包子的头。“不过汝又和匄儿吵架了么?”
“昨日我跟匄郎说人性本善,举了好多例子和哲人的话,可他偏不信,非说人性本恶,说不过我时还举起了拳头,我哪打得过他那个小莽夫呀,赶紧跑了回来,一个下午没和他说话呢。”
“那汝为何还要阿姊梳个比他好看的髻呢?”
“匄郎若是见了我的髻比他的好看许多,定会跑来问我是如何梳成的,这样我们就又开始说话了呀。”
“汝呀,鬼精灵。”包子知道这是阿姊变着法儿在夸他,咧开嘴一笑,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
“阿姊,你刚唱的是秦国的民歌么?”
“没错呢。”
“那是讲妇人出嫁的么?”
“嗯。”
出嫁可不是件好事呢,阿娘嫁给阿爹之后,整天愁眉苦脸的,阿爹不在时,总是坐在窗前等着他,他从书上看到这叫相思,可是相思很苦,看阿娘就知道了,阿爹回家时,阿娘又要卑躬屈膝,生生受着阿爹的气。阿爹死后,阿娘也生了一场相思的大病,离开了他和姊妹。还有那匄郎的阿娘,整天坐在巷子里,说着这家长那家短的,有一回还拿着大刀追着他爹跑呢,想想都可怕。若是阿姊出嫁了,岂不是也会变成那些他不喜欢的模样,还有,岂不是不能像现在这样,陪在他身边。
“阿姊,汝会一直给我梳头吗?会,陪我一辈子吗?” 包子从自己的思绪里醒来,看着镜中的少女为一个俊俏的孩童梳着头,不经意间咬了咬下唇。
“会。”怎么不会呢,父亲死后,他就是她的天。少女看着镜中包子的脸,朱唇轻吐,一颗珍珠落玉盘,语调却平缓如常,眼眉却低了一低。
包子缓缓地转过身,一双丹凤眼直直地盯着少女。“那阿姊会嫁人么?”
少女的手软软地垂了下来,眼眉更低,朱唇微张,并未说话。包子仍旧盯着少女,气氛如泉水凝塞。
地上传来清脆的声音,玉梳碎成了两半。
这一年,他四岁,她十岁,他们共同居住在一个唤作归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