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李成蹊
展信佳!
最近甚想你。
成蹊一笔一划地在无数张信纸上写着这一段话,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犹豫就把面前的纸撕掉,扔进垃圾桶。太阳在天空中划过半个圈,字却还是那些字。成蹊想了想,其实最近也没有很想他,只是给他写信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而现在,自己却为了不打破这种习惯而勉强自己。罢了,不写了吧,等碰到什么想写下来的再说吧。成蹊把面前有字的那张信纸仔细地撕下来,折好,小心地放进信封里,只是,这是一封不会被寄出的信。
1998年11月4日,永春市。
风有点儿大,吹得窗户咿呀咿呀地呻吟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少年从书桌前起身,拢了拢窗户,突然想起了南方的那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笔友,南方,应该很温暖吧。他干净的脸上漾起一点儿弧度,散出来的气质如一块未打磨的璞玉。他突然很想知道雍正皇帝和年羹尧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回到了书桌前,再一次看到自己标注的那几个字:朕亦甚想你。这句话摘自雍正写给年羹尧的的一封信。
他以为这是一段很美好的故事。却没有想到,他去这个国家最大的图书馆查阅资料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史学家都告诉他:雍正是一代明君,而年羹尧是助他登上皇位、为他平定四方的大将,君臣有知遇之恩,合作之情,年羹尧的妹妹还是雍正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只是年氏早亡,年羹尧因“无人臣礼”而被雍正下令革职,自裁狱中。而雍正给年羹尧最后的谕令是:“尔自尽后,稍有含冤之意,则佛书所谓永堕地狱者,虽万劫不能消汝罪孽也。”
1999年2月5日,古柯。
“你就抱一个小熊回家?”少年开着单车,时不时向后座的女孩投去和煦的笑容,在冷风凛凛的冬日里温暖着少女的心。
“对呀,这可是我从以前的城市里带过来的,陪了我好几年呢。”女孩戴着少年送给他的帽子和手套,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怀里抱着一个半旧的熊,约莫有半人高。
“我看别人都是大包小包的,有人还扛着被子回家呢,只有你,就一个空背包和一个背不进包的熊。我家举贤就是特别。”
“背那么多东西也不见得用得上呀,而且,”举贤用右手搂紧小熊,空出左手挠了挠成蹊精瘦的腰背,狡黠一笑,“你要是载不动不就……”还没说完,就咯咯笑了起来,成蹊觉得这就是书里说的“银铃般的笑声。”
“看来还是我家举贤心疼我,不过我要是真载不动,就玩死了蹬,实在蹬不动,我就租个车送你回家咯,载你算什么难事,我还要养你呢。”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成蹊的语调里满满的认真,回头看着举贤,仿佛要把全世界的星辰都送给她。
举贤听了,双颊微红,不过可能是平时听到的情话太多了的原因,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好像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感觉时光都为他们停滞了几秒,没有回答。
“我给你念首诗吧,舒婷的《致橡树》。”成蹊看着自己心上的人儿,被头发盖住的耳后滚烫处将他从深情的凝视里拉了回来,回了头,掩盖自己的害羞。
“好。”举贤的声音弱弱的,有点儿鼻音,成蹊感觉腰上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举贤半搂住了他。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