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一切，恍若一场大梦。 

梦里的破碎片段，也有时候会真真切切，痛也是，欢愉也是。 

华这几年间，去了很多地方，见过许多事情。对于生命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心胸更加开阔。她真正理解活着的意义。她觉得，在这之前的日子，她有多么傻，她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渐渐地，她开始思索一些深刻的问题，譬如关于人从何而来，所谓科学难道就是绝对正确么？世界上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有没有可能我们所处的现世才是一场大梦，终有一天我们便从这现世里醒过来。她想起，以前在书上看过的一句话“嗜欲深者天机浅，嗜欲浅者天机深”，她好像能够理解那些先圣的状态。自己也能够达到与现实游离的状态。当然，有时她也会陷入困惑中。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几年，她工作几个月，游玩几个月，有时候，也边工作，边游玩。一个人无牵无挂，落得自在。 

这样的日子终止于一个梦。一个美丽而忧伤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当她还是他的时候。阳光透过杨树，洒在院子里，院子里搁着个大洗衣盆，盆里的水在光漾开了水纹，他跑到水盆跟前，用手捧了一把，洒在地上，地面上突然也散发一阵泥土的味道，就像春雨过后的味道，他又捧了一把，拍在脸上，水滴沿着脸庞流了下来，过一小会，睁开眼，看着盆子水中的倒影，眉毛上还有水滴，像晨间绿叶上的露水。他心里这样想，真是个俊俏的男孩。 

他站起来，一回头，和一个女人撞了满怀。女人对他笑笑，将他揽在怀里，用嘴亲着他的脸蛋。华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样，眼泪扑簌地掉了下来。华用手捋捋女人的头发，贴着女人的耳朵说：“你可知，我有多想你，你说走就走了，你可知，在这世上没有你以后，我受了多少苦，你可知，我多久都没有叫妈妈这两个字。”女人又是笑笑，也不说话。 

华推开女人，用袖子抹掉眼泪，他哽咽着，“妈妈呀，你怎么这么狠心的一个人，你可知，除了你以外，就没有理解我了，你还是撇下我。妈妈呀，妈妈，我最爱的妈妈。” 

女人还是不说话，就站在树荫下，微风吹过来，将女人的白色连衣裙吹起来。她像一只白色的蝴蝶一样漂亮。 

华眼泪又收不住了，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带着脾气似地，又像是哀求似地说：“妈妈呀，我知道生死这件事，也不是你自己决定的，我怎么能怪你，只是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你可知我想你呀。” 

女人一个转身，便疾步走进屋子里去。华紧跟着。到了屋里，却见女人躺在床上，床边守着姐姐和哥哥，还有爸爸 女人嘴里只念叨着，“你们日子都过好了，我只希望你们对华要好，他就那么个人，你们多担待些，他想做什么你们就随他去了，别为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姐姐也仍不住抹眼泪，勉强别回去，说：“妈，你放心，我知道，你这就放不下华，华要是回来，我绝对不会再让他走了，我们始终是一家人，我们不会再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女人听了姐姐的话：“那就好，那就好”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一笔，眼角的泪水滑到枕巾上。女人死了。屋子里，一时间哭号声弥漫着。 

华也哭着，最后从梦里哭醒了。 

黑暗中，她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她突然感到莫名的孤独。这一夜，她再不能，选择忘记自己，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过去。
她想起来，当初她给家人坦白自己是同性恋，而且自己然后家里人都说她是疯了，也只有母亲理解自己。母亲说：“我早就知道，只是孩子啊，这就是条不归路啊。”父亲哭着，说到：“你知道么，我心里对于你们兄弟姊妹几个，可是尽了心了。你知道，我现在也是这么个这个情况，我是心里再担不住一点事了，我也是活不了多久了，你现在干的什么事情，你是在掏我的心窝子，你在打我的脸，你知道么？”姐姐和哥哥也只是在说着风凉话。一时间，华真的以为天就要塌了，在这个家里，再无自己立足之地。一气之下，他离开了家。 

自从华离开家，给家里一点信再也没有捎。母亲便一天天病了。直到有一天，姐姐千方百计寻来华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说，母亲去世了，华哭哭啼啼回到家里，却为时已晚，母亲已经去了三个月。哥哥用捶打着华的胸口，也泪流满面，“这下你满意了，你哭什么，不是正合你的意了，你是看这个家不散你不高兴。”姐姐拉扯着兄弟俩，也扯着嗓子嚎着：“哥呀，哥呀”像是在哭哥哥的丧似的。姐姐实在拉不住了，给哥哥一耳光，哥哥愣住了，姐姐却接着说：“你忘了妈走的时候怎么说的了，华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就别怪他了，妈就希望家里和和睦睦的。”哥哥双手抱头，使劲抓着自己头发，双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张大嘴嚎着：“妈呀，妈呀，你让我怎么做呀，我怎么能够放过这个凶手，妈呀，妈呀，你看看这个不要脸的货，他还回来了。”
哭过，打过，闹过，一切又恢复平静，一切由于母亲的离世就再一次回归平静。 

之后，华遇到了丽。丽在发廊里工作。华也是在发廊里找了一个打扫卫生的工作。丽每天晚上都要接客，人数不等，多则五六个，少则一两个。丽和华差不多的年纪，聊得来。 

有一天，丽早上起来，也没有穿衣服，就在发廊里坐着，看到华也不羞涩，只顾抽自己的烟。
华挨着丽坐下，询问她：“不穿衣服，小心感冒。” 

丽将烟在烟灰缸里研了研，笑笑说：“会疼人了，就冲你这句话，我让你弄一次，50块钱，够意思吧？” 

华挪了挪位子，接着说：“不要。” 

丽也挪了过来，手搭在华的腿上：“这样,我不要你钱了。总可以了吧？” 

华站起来，向丽道歉：“你再不要开我的玩笑，我跟你说过，我对女人不感兴趣的。” 

华转身要走，丽起身来，从背后抱住华，“你娶我吧。” 

华感觉到丽的体温，他想挣脱开，可是丽的力气太大了，他挣脱不开。华说：“你知道我的情况，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丽吻着华的耳朵，轻轻地说：“会有结果的，我们俩这样的人本来是不会有结果，可是我们俩遇见了，情况就不一样了，你相信我。” 

华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挠着，他接着说：“你还不了解我。” 

丽说：“我只想逃离这里，仅此而已。” 

华的呼吸声音越来越重，华按照丽的指导，两人在沙发上一时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