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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红色的裙子

夜晚的风夹着冰冷的雨从门缝里吹了进来,这样的天气持续了好几天,华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担心要是夜里突然的大雨袭来,黑暗中,他伸手去摸妻子丽,妻子一转身一个臭屁带着床震动了,臭味从被子散发出来,华将被子掀开,滚到了墙上,身边的这个女人越来越不知羞耻,先是不洗澡,后来是脱衣服不避人,她那么爱看电视,一边看电视,一边脱衣服,衣服脱了,两只胸像包裹着一层黑铁皮,又像熟透的茄子,只是留出红色的乳头,是那种发了霉的红色。现在放屁也不避人了,像一声惊雷。她最喜欢说人是非,嘴里说起那些事情像是灌了油一样。 


又一声,华又听到一声,这次是真的雷。这房子怕是保不住了,倒是塌了也就算了,倒是把自己压死也算了,只是要是这个家里的人有一个半死不死的人又该有罪受了。其实这些他也不是什么看重,他看重的是他的女儿莎。下雨天房子到处漏雨,到处盆盆罐罐在接雨,噼里啪啦。可怜的莎没有地方睡了,睡在柜顶上,她还是那么安稳的睡着,这个不知生活苦乐的五六岁的人儿,总是乐呵呵的,却要受这样的苦。 


房子里,丽的鼾声响起来。华使劲地按住耳朵,还是堵不住,他越听越生气,自己为他们担心受怕的,她这娘们的心可真大,睡得快活了,凭什么她这样快活,华想到这里,一脚将丽踹到了地上。 


只听得哎吆地一声,丽便开始破口大骂:“狗娘养的,你哪位爷爷给你长的胆,你寻死是不是,大半夜的,你抽的哪门子的疯,你先人坟上起火了,你起来,还睡什么睡?”一把也把华拉到地上,内裤蹭到了大腿根。 


华站起来,把内裤提起来,“我要了你的命,你个泼妇。”说着,扎着手,倒也不往上。 


丽突然笑了:“吆,瞅瞅,这阵势,不是老娘小瞧你,会骂人不?会打人不?你什么时候给我男人一次,我也真正高兴了,你行吗?” 


华将手又收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床上:“说这话,你也不嫌臊。” 


丽又加大了声音:“ 我要知道什么臊不臊的,别人嫁了人,享受夫妻之乐,我哪?呵呵,我嫁了个娘炮,妈的,是你睡我还是我睡你,呵呵。” 


华站起来,让丽声音小一点,丽却越发肆无忌惮。 


华说:“再怎么,你难道都不顾及莎了么?她还那么小,你就一点不在意她的感受了么?” 


丽发了疯地笑:“我在意她的感受,谁在意我感受,我一天天受苦受累不说,到晚上睡觉也不让我睡安稳,你倒是像个男人样子折腾我,我也认了,你给我胡找的茬,还让我顾忌这狗东西的好坏。” 


华有些恼了,也提高声音,“狗东西,那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够说出这样没人性的话。” 


丽推开了华,一屁股坐在床上,“我准是上辈子造的孽,才生这讨债玩意。”说完倒头又呼呼大睡去了。 


华环顾这房子里一切,一切都在黑暗中,混混沌沌。可是在黑暗中却好像有一团红色飘入了他的眼中。 


华想到,那是小时候姐姐红色的裙子。那时候家里情况也不是很好,姐姐也仅仅有这么一条裙子,夏天的时候,她穿着这条裙子在小小的街道里跑来跑去,她穿着这个裙子在门前跳皮筋,跳格子,玩石子,赢了她便笑得喘不过气来,输了有时也哭鼻子,在地上打滚。乡镇府里的一个小姑娘也有这么一条,她总是穿着红裙子,嘴里叼着一个雪糕,站在乡镇府的大门口,倒也不和其他人玩耍。不过,再后来,小姑娘就再没有穿过那个红裙子了,因为有一天姐姐去舅舅家的时候,表姐送了她一条裙子,一件麻色的裙子,裙子底下有许多的穗穗,穗穗上还坠着糖丸大小的毛球球。姐姐特别喜欢,穿着它不停地在院子里打转,一转起来,裙褶间的盘旋的金丝丝在阳光下,施了魔法,裙子变成翅膀,她就在院子里飞了起来,夹着爽朗的笑声。 


华看得傻了眼,他第一次感到原来,裙子原来是这么一件神奇的东西。强大的占有欲像个魔鬼,抓住了他的心。那么,他该怎么办?大人都说裙子是女孩子的衣服,男孩子不能穿,他心里是焦灼的,像是什么东西燃烧着。不过幸好,姐姐现在有两条裙子,她顶喜欢麻色的这条。那么如果自己要穿红色的那条,姐姐应该会同意,如果不同意,就开始撒泼,在黄土堆里打几个滚,总会有办法的。 


果然他穿上了裙子,在街道里跑来跑去,没人说什么,谁在乎呢,屁大的孩子,愿意穿什么就穿什么,谁能把他怎么样,更何况,爸爸总说起,自己想这么大的时候还光着屁股到处跑呢,隔壁的叔叔也说过,姊妹兄弟这间换着穿衣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那时候,女孩子也都大不留头发,男孩和女孩都是小平头,谁在意呢?妈妈在意,妈妈看见了,抱着华在怀里,不停地亲着,还说,倒是比姑娘还俊呢? 


更有意思,过了好多年,妈妈领着两个孩子逛街的时候,倒还有人说,记得是两个闺女呢,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说这么短的街道,倒也能藏得住个人。 


想到这里,华突然觉得尿憋的紧,雨已经停了,华拉着拖鞋就出了院子,站在屋檐下,褪下了内裤,尿溅起许多水花,屋檐上的瓦片上也滴滴答答淌着水,有多年淤积的泥大概一夜的雨泡软了,不偏不倚,淌到了华一肩膀,华突然心情差到极点,倒不是因为泥水的缘故,是因为这让他又想起了他的妈妈,他的爸爸。 


以前,他们家门前有一个树,大概是杏树,他也记不清楚。不过他记得妈妈那时候,喜欢做针线活,坐在树下,他就趴在妈妈身边,看着她绣着花草猫狗,看着树叶绿了黄了。只是有时候也有不开心,不长眼的雀,拉屎了华一袖子,华一伸手一摸,整个手的臭了,妈妈说这是不好的预兆,用绣花的线在华的绣了几针,花花绿绿的。可是现在呢,现在这件事情应该比那件事更加倒霉了吧,可惜妈妈已经不在了,再没人管自己了。 


还有这泥水,混杂着丝丝的臭味,像是发了霉的馒头,像是给爸爸洗澡身上的味道。爸爸已经六十几岁了,爸爸是中年的时候,才有的自己和姐姐,他已经老了。华和爸爸一起去洗澡,起先的时候,爸爸总是推三阻四,说自己一洗澡就感冒了,说自己一辈子就没有洗过澡,也没见自己脏成什么个样子。死拉硬拽,爸爸终于去了。进了澡堂,华迅速脱光了,爸爸却在后面难为情,最后脱的只剩下了内裤,爸爸说不能再脱了,他就穿着内裤了个澡,沐浴露白色液体顺着格子的内裤流了下来。华想到这有什么,不过洗个澡而已,爸爸也未免过于保守了。那个东西有什么不能看的,都是大老爷们,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从那个里面来的。曾经,在很久很久以前,华想到,自己就是那一股股顺着内裤而下的沐浴露的万分之一,自己是那千军万马中的佼佼者,可是如果自己失败了呢,会不会有另一个自己,就像生理课上的老师讲的那样,如果父亲提供一个X,就会生一个女孩,那么是不是自己也会成为一个女孩。堂堂正正的女孩,任意穿裙子,不再有人说自己是娘炮了。一个魔鬼钻进了他的心里。他只要一闭眼就不能摆脱。 


华用手揩去了泥水,回到的房子里,一夜未眠 。 


几天后,华做了一个决定,他准备真正变成一个女人。 


他想为自己自私这一回。他把这个决定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因为他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人会理解自己,就像自己当初上学的时候,喜欢写作,喜欢写写自己的生活,身边的人都不理解自己,觉得是不务正业,觉得荒诞,毕竟又没有出书的可能,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而且更重要的是,写到的人,写到的事都是关于身边的人,身边的事。把别人写得好了,别人也看不见,写得不好,别人恨不得把自己吃了,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人已经着了魔,已经不懂人伦,他们都觉得自己高尚至极,觉得自己掏心掏肺怎么能让这样说。他们说,真让人心寒。他们说,唉,说不成,难说的很。逼着华在大庭广众下,痛哭流涕。他认了错。可是这一切,都是言不由衷的。就算说过什么话,也不代表他真正理解他们的活法。他后来明白,这些人,都是些眼睛抹了猪油的人,心蒙了猪油的人。他们不会理解,他们也没有必要理解,以前的事情,现在的事情。他们都无关紧要。 


紧要的是,现在他已经决定了,不打算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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