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您女儿这是病了吗？”以百灵的行医经验，她一眼就看出这个姑娘早已久病在床。

圣灵儿一看见妇人床头上的罐子就要往前冲，被百灵一把拽住了。百灵摇摇头，轻轻凑到圣灵儿耳边说：“不着急，先弄清楚情况再说，她们对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妇人帮女儿掩了掩被子，捋了捋额角的发丝，又举着油灯出来。三人再次围桌而坐。

“唉……”妇人叹了口气，“都是造孽啊，我们母女二人都命苦，偏偏都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妇人脸上突然漫过一片凄凉。

“大娘，不瞒您说，我略懂医术，或许可以帮助您的女儿，但您得先告诉我她到底是怎么了，我才好对症下药。”百灵轻轻握住妇人的手，她手上散发出来的微弱的白光，淹没在了昏黄的摇曳的灯光里。

犹豫了一会儿，妇人道：“我们母女二人，都是普通的农家女人。我女儿是个好姑娘，单纯善良，又漂亮，这个傻丫头，唉……”妇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三年前，有一天我和另外几个女人出山去采货，买些家用的东西，不料半路遇到大雨，耽搁了回家的行程。谁知到，等我回家时，家里多了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妇人突然变得咬牙切齿，“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我跟她说了多少遍了，不要随便和男子来往，她偏偏不听！我一看那个男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看他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肚子里肯定一肚子坏水！”妇人往茶碗里倒了些水，喝了一口。

“那后来呢？”圣灵儿睁大眼睛问。

“芸儿说，当时下大雨，雨来得太急，她担心我淋雨，所以拿了伞到村口等我，后来没等到，她就自己先回来，却在路上摔了跤，腿被石头茬划破了。那男子正好路过，他自己也受了伤，却帮芸儿止血。芸儿见他心好，发现他也受了伤，还发着烧，就把他带回来了。”妇人再次叹气，“我平素不让他和男子接触，是怕她受到伤害，她倒好，自己送上门去！”

“那后来呢？那男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百灵突然想起那个躺在床上的姑娘。

“我着急想让那男子离开，怕生惹出什么事端，可芸儿这丫头死犟，非得说人家是她的救命恩人，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我拿她没办法，毕竟人家也救了她，虽然不待见那人，却也不好理直气壮地赶他走，况且，他身上还有伤呢。可是，我没想到……”妇人眼里蓦地闪过一抹泪光，“我没想到，芸儿这丫头，这么轻易就把心给了人家！”

“您是说，您的女儿喜欢上了那个人？”圣灵儿吃惊地问到。百灵也同样表现出吃惊的神情。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人在我家养伤的时间不到半个月，后来他的伤好些了，就要告辞，说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久留。谁知，芸儿当场就哭了，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这个傻女儿是陷进去了，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问他对我女儿是否有意，谁知他只说感激她的救命之恩，此外无他。哈哈，此外无他，多简单的一句话，可芸儿却因为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差点丢了性命！这世间的男子，都是负心人，没一个好东西！”妇人的面目突然变得有些狰狞，让百灵和圣灵儿吃了一惊。

“大娘，您为什么不让您女儿和男子接触？这中间是不是还有什么……”百灵轻声问。

“我年轻的时候，和村里的一个男子相爱，那时候，我觉得我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他对我很好，可做出了越矩之事，导致我意外怀了芸儿，然而，他却不肯娶我，还就此一走了之，音信全无。十六年了，我连他的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等了他十六年，到头来什么也没等到，我就知道，这个负心汉，我是等不到了。他不要我，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要了。我恨透他了！可我更恨伤害我女儿的那个男人，这世间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从小就不准芸儿和男人有任何来往，谁想到，这个蠢丫头……”妇人眼里泪光闪烁，她扯过袖子，擦了擦眼睛。

“所以，你就豢养那些破虫子，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圣灵儿拍着桌子，噌地一下站起来。

妇人一听，立即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那虫子！你们是什么人！”妇人下意识地往后斜了斜身子。

百灵拽了拽圣灵儿的衣角，拉她坐下来。

“大娘，您不要担心，我们也只是普通的姑娘，只不过生长在南疆这一带，曾经听说过血蛊虫，如今又见着了，便猜想可能就是它了。我看得出来，您也是朴实善良的人，我们并无恶意。您看这样好不好，我帮您医好您女儿的病，您把血蛊虫交给我们，可好？”

“我凭什么相信你？”妇人警觉地反问到。

“大娘，难道您忍心看着您女儿就这样病怏怏地卧床不起？她病了多久了？”百灵耐心地引导妇人。

“快三年了……”妇人喃喃地说，眉宇间尽是无奈与惆怅。

“都三年了！她这样下去，您觉得她还能撑多久？现在有方法可以救她，您为什么不试一试？”

“我……”妇人瞬间软下来，百灵抓住了她致命的弱点。“你……真的能治好我的女儿？”妇人抬起头来，眼睛里还带着犹疑。

百灵点点头，“您女儿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最关键的问题，还在于您不许她和男子来往，导致她对人与人之间的缺乏了解，才产生的误会。我想，您说的那位男子，在我们看来，确实对您的女儿没有意。感情的事，是强求不来的，现如今，只能让您的女儿回归正常生活，让她多与人接触，她才能学会分清不同的人和不同的情感。”

“可我……都是为了她好啊！”

“您要是真为了她好，就不该把她禁锢在您自己的阴影里，而该让她过回正常人的生活。”百灵微微握紧妇人的手，眼睛定定地看着妇人，希望妇人能从她的眼睛里读懂她的真诚。

“你真的能治好我女儿吗？自从那男子走后，她就变得病怏怏的，一天到晚没精打采，还慢慢开始说胡话，到后来连床都起不来了。看着她这副样子，我的心都碎了……”两滴泪从她干涩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大娘，请您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治好她，不过，您得听我的。”百灵两只手握住妇人的手，手心里的温暖和她眼睛里清澈的目光，让妇人选择了相信她。

“那你可一定要治好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两行泪滑落下来，妇人的眼睛里散发出渴盼的光。

“大娘，那您先把血蛊虫交给我们，我们把它们消灭了，以免再有无辜的人受伤。”百灵道。

“我要是交给你们了，你们不救我女儿怎么办？我不能给你们！你们先治好我女儿再说！”妇人一听要让她先交出血蛊虫，猛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大娘，我有什么理由不救您的女儿呢？我是个行医的人，您女儿也是我要救治的对象，我跟与她素昧平生，无冤无仇，有什么理由不救治她？况且，我要消灭血蛊虫，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百灵坚定地看着妇人。

“这位百灵姑娘，可是有名的神医，只要她出马，你的女儿一定能药到病除的。放心吧，你不知道，我以前脸上有个大疤，跟着我六年，我以前走到哪儿都戴着面纱，根本不敢让人看见，还是她帮我治好的呢。不信您看，看我脸上还有没有疤？”圣灵儿把脸凑近给妇人看，又继续说，“以前我误会过她，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她是个好人，还是个好大夫。放心吧。”圣灵儿噌地站起来，一只脚踩到凳子上，得意洋洋地说，百灵无奈地看了看她。

老妇人叹了口气，将罐子抱出来交给百灵，“你要是能治好我的女儿，我的仇，就不报了，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的了，说到底，这都是命……”老妇人僵硬地把罐子交给百灵，叹着气，别过头去。

最终，这只罐子在一堆火里噼里啪啦地爆裂开来，散发出阵阵烤肉的香味。

“一开始，我养这些蛊虫，并没有想过要伤害其他人，只是为了找到那个负心汉，为自己和芸儿报仇。但后来，它们长大了，需要更多的血，如果我不放它们出去，它们就会自己挣脱出来，会把我和芸儿的血吸干。我也没有办法，只好放它们出去。我这是作茧自缚啊！”妇人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他始终都没有出现过，我想，或许他早已经死了吧。可我还是不甘心，毕竟，我曾经那么爱他，那么相信他，我只是想教训他一下，并没有想要他死……”妇人的脸映着熊熊的火光，两朵火焰在她两只迷蒙的眼睛里跳跃着，曾经的那些往事，也将随着这堆火焰的熄灭而冷却，悲也好，喜也好，都已成过眼烟云，经过芸儿的事之后，她早已经没有力气去恨了，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人要去爱。

“请你一定要治好我女儿，一定……”妇人紧紧握住百灵的手，眼睛里恳求的目光，令百灵的心不禁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