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她就要成为祭祀的牺牲，在这里，在她最爱的人的刀下，结束自己十九岁的生命，落入圣灵湖，永远长眠湖底。

祭台搭好时，正好月上中天，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

百灵站上祭台，夜风浮动灵幡，就在那颗古老的桫椤树下，不久前，她和凌陌在这里看发光的湖水，看天上的月亮，也是在不久前，她从那儿莫名其妙地掉进了一个地洞，得到了帮神教击退围攻的神力，而此时，也是在这里，她就要血染圣灵湖，将这副躯体和她的灵魂永远留在旻山之上。百灵的光射进湖水中，半壁湖水瞬间被照耀得通明，皎洁如璧，仿若从前。那些游离的魂灵，霎时间竟然缓缓地接连往墓地退去，回到了他们来的地方。

“凌陌，该动手了……”一切前奏到此刻已经结束，再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们流连。老祭司转过身去，愁眉紧蹙地对着昔日的神教神殿和教众散去的方向。

凌陌本已经打算好了，留恋太苦，不如让她安心地离去。可是，此刻，他还是忐忑犹豫起来，怎么也提不起拿刀的勇气。

“妖女，拿命来——”

在凌陌、老祭司和百灵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凌陌突然看到一片红色飞向百灵，随之百灵一口鲜血喷出，那口血飞溅着落入湖中，百灵随之倒在了祭台上。

红衣折回，旋即又转身发动第二次袭击。

“不要——”凌陌突然飞身挡在了百灵身前。

“凌陌——”跌落在地的百灵失声喊出来。

“凌陌……”红衣一惊，立即收掌，突然像受了致命的一击，与百灵一样，喷出一大口鲜血，跌落在地。

“你是何人，为何偷袭我们！”凌陌警觉地挡在百灵身前。

红衣女子眼睛以下的面部蒙着红色面纱，看不清长相，她的红色面纱已经被她刚刚喷出的鲜血浸湿，一滴滴殷红的液体缓缓地从面纱上滴落到她胸前的衣襟上，晕染开一大片湿红。她抬头看着那一袭白衣，却在他脸上找不到任何与昔日相似的表情，完全都是陌生。

“是谁曾经答应过我做我的护法，保护我一辈子……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保护的却是这个妖女……”她的泪光在百灵的光芒中闪烁，她的眼睛里，错愕与愤恨交织，言辞中都是谴责与怨怒，“都是这个贱人，都是她……都是她……”

“（圣）灵儿……”老祭司，凌陌，百灵三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老祭司赶紧踉跄着跑过去扶她起来，“丫头，你真的是傲天的女儿？”

“弥和叔叔……”红衣女子失声痛哭起来，“我爹……我爹他死了……”

“你说什么！”三个人同时愣住。

红衣女孩愤怒地用食指指向百灵，“是这个贱人，是他害死了我爹！我要为我爹报仇！叔叔，为我爹报仇……”

“你是如何得知的？不可能啊，前不久你爹还上旻山来过，就是为她而来啊。”弥和祭司吃惊地看着红衣女子，“我看这其中定有误会，再说，你爹下山后，百灵姑娘就一直留在山上，从未离开旻山半步，她又如何能杀得了你爹呢？我们还是把事情搞清楚再说，你们俩都伤得不轻，先疗伤要紧。”

百灵盯着红衣女子，除了错愕，还是错愕。

凌陌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和同样盯着他的红衣女子对视着。他一直等待着的灵儿，他本以为已经死了的灵儿，此刻竟然奇迹般地回到了旻山。她就在他眼前。她还活着！可是，这突然到来的红衣女子，除了那一袭红衣还似从前，她仿佛从世界彼端而来，遥远而又陌生。

“凌陌。”百灵从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襟，他掉转头，从迷茫中醒来，赶紧蹲下身去，“怎么样？伤得这么重，你快坐下，我帮你运功疗伤。”

此话一出，两个女子同时都惊愕地盯住了他。

“不，”百灵拦住了正欲给她疗伤的凌陌，“我是说，你快去救她吧，我没事。刚才若不是你挡在我前面，她那一掌就会劈在我身上，可是，现在却伤了她自己。不管这其中有什么误会，都先把伤治好再说吧。”

“你不要以为你假惺惺的我就会感激你，事情还没搞清楚，若果真是你害死了我爹，我照样还是会来取你的狗命！还有，就算不是你害死了我爹，你也抢走了我的一切，我照样要一样样讨回来！你给我记住，你我不共戴天，有你就没我，有我就没你！”红衣女子强忍着身体里噬心啮肺的剧痛，那些练功时的痛楚，在月圆之夜已经达到鼎盛，而此时，也正是她功力最强的时候，最能伤害别人，也最能伤害自己。碎魂掌的反噬，早已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当她已经承受住了那些噬心啮肺的痛楚，并从中生存下来，这个姑娘至少在意志力上已经不是当初旻山的那个圣灵儿了。只要能报仇，她什么都可以忍。如果现在是在无人处，她一定会一边嘶吼一边满地打滚，但在这里，她凭着她强大的意志力咬牙忍住了。他不能让老祭司，更不能让凌陌知道，她修炼了碎魂掌。身体里的痛楚一寸寸爬过肌肤，爬过血管，爬过骨骼，深入骨髓，她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

从红衣女子方才的话中，凌陌看到了小时候那个刁蛮任性蛮不讲理的灵儿的影子。“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你们都把伤治好，我们从长计议。”凌陌走到红衣女孩身后坐下，运功帮她疗伤。凌陌一走过去，红衣女子终于再也撑不住了，随即晕厥了过去，不省人事。

百灵也自己运功开始疗伤。

红衣女子虽然嘴硬，但是，凌陌却发现，她伤得确实太重，那一掌，或许早已下定决心要置对方于死地，却由于他的突然阻挡，落到了她自己的身上，如果她劈下去，现在倒下的就是他了。

为红衣女子疗伤的时候，凌陌不时睁开眼偷偷地看看自我疗伤的百灵，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曾经说过要守护她一生的女子就在眼前，而他心里却牵挂着另一个姑娘，而且，那个姑娘还曾经欺骗过他。